故乡辞

              一

以山作屏嶂

挡住一方的神秘藏如闺秀

画地为牢几块门板

搭起一个熙攘的乡场

以水为带

一根铁链糸住两岸石头环眼

一只方头木船来回穿梭

叫拉拉渡

随便摘几根狗尾巴草

编成蚂蚱指明谈情说爱的地方

一片树叶便能吹响故乡

我爱胸前隆起丰满的大脚板女人

用乳汁喂养春光

一根绣花针把日子绣成花

我爱鼓鼓腮帮子的汉子

一把铮亮铜唢呐

吹落山里无数青涩花期

唯独没有给自己吹过一回

我爱小鸟伊般的媒婆

一张嘴能把麻雀子哄下树

把故事说的天圆地方

故乡啊 如一个巨大的鸟巢

无数的候鸟在春天飞出大山

冬月带着伤痛迁徒回来

好多的夫妻出去

男人回来女人没有回来

好多的健全人出去

好多断脚断手的回来

好多的青丝出去

好多的满头白发回来

好多的骨灰盒回来

好多的魂魄没有回来

好多的金钱首饰回来

好多的幻想没有回来

生在阳间有散场

死在地府又何妨

清代诗人唐伯虎的绝命诗

道出当今现实社会的残酷和无奈

                二

冻不死梨桃大山的根

旱不蔫瓜果野生的蔓

我的没有见过大世面的父老乡亲

以一句民谣射落星辰

以一株庄稼的姿式

站成烈日下的风景

用汗水和镰刀收割秋天

宽宽的脚板宽宽的肩

踩出一条艰辛的路

我的城市人把乡下人

当成乡巴佬的父老乡亲

以一声公鸡打鸣计时

饥喝时喝几口自来水

仅为了节约一元钱一瓶的矿泉水

一元钱在手心里捏出油腻

我一辈子没有走出

大山的父老乡亲

用一把蒲扇驱赶山村的寂静

心如明镜不粘一粒尘埃

我可敬可亲父老乡亲

用背篓当摇蓝

摇大了一代又一代的乡愁

            三

大山祖祖辈辈生根的地方

这里的青石板瓦房

碾房铁匠铺一草一木

都是我生命的衣钵

故乡太小母亲一声呼唤

就能穿透我的耳膜

找到甜甜的乳名

有人说乡愁越洗越白

高高低低的村庄如碑林

卧匍在秋风里

故乡有一盏灯没有熄灭

那是绣女在绣房织锦

干净的月光下

我看见无数乡亲父老的坟头

偶尔传来零星鞭炮声

又有人离去

但同时随着一声声

火塘边接生婆接生婴儿的啼哭

一支支生命的歌

在黎明时又嘹亮起来

                    202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