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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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小学读书时唱着《东方红》歌曲“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我上中学之后知道了《东方红》这一首歌曲是陕北农民李有源开始唱出来的，他爱唱《信天游》，在陕北黄土高坡上因为唱《东方红》就更加有了名气。
我当兵后参加部队举办的“新闻报道学习班”，开始向军内外的报刊杂志投稿，发表了十几篇后，就来到了革命圣地延安部队医院。我在广播室播放广播时就选择一些自己比较喜爱的歌曲，如《东方红》《山丹丹花开艳艳》《十五的月亮》《小白杨》《走西口》等，于是有人见到我就悄悄地问我：“你的延安哪里人？”
我说：“我不是延安哪里人，我是河南省的人。”
“听了你播出来的一些歌曲，我以为你是延安哪个县的人了。”
有人拿给我一张报纸，有一篇文章写了延安的某部队为了不影响附近群众的休息、生活，已经不再播放过去的一些高大嗓门的歌曲了，也不再播放起床号、熄灯号了，改为播放一些社会上很流行的歌曲、电子音乐。该部队的这一设身处地为老百姓着想的贴心改变，深受延安人民的欢迎。
我看了看就问：“我还以为是《解放军报》发表的文章呢？咱们军队不放起床号，不放熄灯号，还算军队吗？”
“你在《解放军报》发表过文章？你以为《解放军报》很容易发表文章吗？”
“我在军区《人民军队》报已经发表八篇新闻报道稿件了，也给《解放军报》写文章投稿十几篇了，可惜至今还没发表一篇，争取早日在《解放军报》上发表一篇吧。”
“你把这一篇部队为了不影响老百姓的休息生活，不播放起床号、熄灯号，修改一下写稿邮給《解放军报》去吧。”
“我认为《解放军报》不可能发表这篇文章，你去劝文章作者给《解放军报》投稿吧，看能不能发表吧？也许作者已经投过稿了。”
“你分析的有道理，《解放军报》说不定很快就发表了……”
“想在《解放军报》发表可以理解，等着看报纸吧。”我每一天都看《解放军报》，始终没有看到这一篇发表出来的。
1991年春天，有人给我说：“咱们部队医院就有人，就是《东方红》歌词作者李有源的孙子……”
我听了后心情激动，计划去了解一些名人趣事。
一天晚上，我找到《东方红》歌词作者李有源的孙子李国功，向他说明了我的想法。李国功拿出来他的三爷李有源的照片给我看，他说：“我三爷李有源，有一天早晨起来走出窑洞站在黄土高坡上，看到了东方一片红云，很快就看见红太阳出来了，他很高兴地想，东方红了，红太阳升起来了，毛泽东来延安了，翻身人民的大救星来了……，反复唱了几次，修改了几次，他是用心在歌颂毛主席、共产党的……”
我看着李有源的照片，想着在陕北的黄土高坡上，从窑洞里走出来一位头戴白毛巾的农民李有源，他看着东方的红太阳，唱着《东方红》，那是一种怎样的场面呀。
李国功接着又说：“我的父亲李增正是陕北著名的民歌手，老父亲的高嗓门唱着《信天游》，唱着《东方红》，和三爷李有源在陕北的黄土高坡上走一程唱一程，一直唱了很多年……”李有源、李增正叔侄唱《东方红》时绝对不会想到，他们唱的这一首《东方红》歌曲，能在我国的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上播放出来。
“东方红一号”卫星，是我国于1970年4月24日发射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按当时的时间先后顺序，我国是继苏联、美国、法国、日本之后，世界上第五个用自制火箭发射国产卫星的国家。“东方红一号”卫星重量是173公斤，卫星外形是直径为1米的球形72面体。运行轨道近地点是439公里，远地点是2384公里。轨道倾角是68.4度，运行周期用时间是110.6分钟。“东方红一号”卫星的主要任务是向太空播放《东方红》乐曲，同时进行卫星技术试验，探测电离层和大气密度。
卫星上采用银锌蓄电池作电源，电池寿命有限，卫星运行20天后，电池耗尽，“东方红”乐曲停止播放，卫星结束了它的工作寿命。
“东方红一号”卫星因工程师在其上安装一台模拟演奏《东方红》乐曲的音乐仪器，并让地球上从电波中接收到这段音乐而命名。
李国功接着就回忆起他自己上小学时，北京解放军总政治部派人来到陕北他的家里，想继续深入了解《东方红》歌曲创作产生经过的故事，当时总政治部的几个同志想把李国功带到去部队当兵。很可惜的是李国功的父亲说他正在上小学，年龄还是太小了，等一等再说吧。
这一等就是六年时间，好在李国功后来还是穿上军装当兵了。李国功有时候提起父亲和三爷李有源的事情，有的人就有了遗憾，因为李国功不会唱歌。有的人说：“《东方红》歌曲也不怎么样，歌词也不行，思想是神话毛泽东的，个人崇拜不是科学的实事求是精神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经济大潮冲击着大家的大脑，许多人一心想着发家致富，需要马上改变过去的穷日子，谁再唱《东方红》就是跟不上形势落伍了。
1991年5月，在延安举办“纪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50周年，我也提前从部队医院来到杨家岭搭建的文艺大舞台前看了看，感受一下这一盛会的气氛。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纷纷对延安的各种不合时宜进行宣传议论。
现场直播的文艺演出，只有一家外地来延安的厂商举起了一个广告牌。有一家报纸发表文章说：现在是发展经济的大好时机来了，人民想发家致富就需要经商宣传，需要打广告推销自己的产品，延安人民办厂子卖产品，在这一次好机会到来了，就不会举一个广告牌吗？这是免费的全国直播，影响很大的。
有的记者说：延安的革命景点，没有宣传出去，门票定价太低了，什么时间才能学会经济思维，什么时间才能学会打广告赚钱？延安人民什么时间才能过上幸福生活？
有的记者说：延安的商场开门很晚，全国人民都是早上八点上班，你们延安市内的几家商场，有很多的营业员，上午八点已经超过多少分钟了，为什么还不开门？商场负责人、营业员为什么那么懒？商店的人开门之后，给记者说：开门早了，也没有人来买东西的，我们延安的商店都习惯这么晚开门了。
经过记者们的多次大力度的宣传，延安老区人民群众也开始想着赚钱了。延安部队医院也开始收治地方老百姓了。许多老百姓感到部队医院的医务人员服务态度很好的，口口相传，慕名来解放军医院住院的病人也已经很多了。为了提高部队医院医务人员的医疗水平，兰州军区总医院的专家、宝鸡解放军第三医院的专家、西安解放军323医院的专家等轮流在延安部队医院坐诊，提高了延安部队医院的知名度，延安周边县的病人纷纷慕名来到延安解放军医院就诊，部队医院的经济收入很快就增加了不少。
于是有人就开始注意到李国功了，他不会唱歌，是不是因为他的三爷李有源唱着《东方红》给他带来了好运？是不是他的父亲李增正高嗓门唱着《东方红》给他带来了好福气？为什么他李国功能在部队医院当会计？老百姓都知道发家致富了，小学生都知道“见钱眼开”了，部队医院财务室会计李国功每一天经过他的手，来往那么多的钱，神话毛泽东的《东方红》歌词作者李有源的孙子就不眼红？他就那么清廉甘心贫穷不贪污？有人还提供了一个信息：一个部队医院的会计，已经被判刑了，他的老婆穿金戴银的，引起了部队首长的注意，经过调查摸底，终于抓住了这一个会计贪污公款的证据。
在一天上午八点的交班会上，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家等着前一天医院总值班员汇报情况和首长的总结讲话，我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我作为一个年轻的“总值班员”，也不好开口询问。这一次医院首长简明扼要地说：“有的人可能知道了一些情况，总值班员也不需要说了，我们医院发现了一些新情况，需要上级分部领导来调查处理一些事情，散会后大家都要坚守各自的工作岗位，分部工作组很快就到咱们医院来了，散会吧。”
我感到反常，有人给我指了李国功，我看着李国功走到财务室门前，他一看财务室门上贴着“封条”，就说：“这是谁贴的封条？办公室里还有我个人的东西……”
“有你的东西，也丢不了，等一会儿分部工作组就来了，工作组会调查清楚情况后，真是你个人的东西，都会还给你的。”
李国功无法进办公室门，于是他就想向自己家里走，他身后边就跟着一个人。有人给我小声说：
“这就是‘隔离审查’，说不定会开除军籍，反正他不能当医院的会计了，首长自然这样搞，一定是先期调查证据，拿到手材料了。”
我感觉这个问题值得思考，李国功应该不是那种爱贪污的人。
经过七天时间的查账，医院里有一位退休的老军人悄悄地给我说：“分部工作组马上要离开延安医院回西安机关了，你就看着医院的领导如何向大家交代吧。分部工作组说：李国功没有什么问题，是一个称职的好会计。医院领导三更半夜风风火火向分部首长打电话，要分部派懂财务的工作组火速来延安，医院财务室已经贴了封条，把李国功隔离审查了，医院里有人正想看军事法庭审判《东方红》歌词作者李有源孙子李国功呢，可惜他们没有如愿。”
我和调查组成员姜会计见面了，和他提起这一次调查的事情。他给我说：“我们工作组调查七天，很辛苦的，没有发现问题。要离开延安时，医院领导要分部给医院留下一个会计。分部领导说：你们医院自己财务室的会计李国功就有一个好会计，不会贪污出问题的。他有问题了，你们医院不想要我们留下的会计也是不行的，我们已经考虑好了留下来的人选。但是经过认真调查，现在没有发现医院的会计李国功有什么问题，就不能留下谁给医院当会计了，其他单位的会计都是很忙的，已经给你们医院忙了几天时间，应该回各自的单位开展正常工作了。”
我说：“分部的领导不给医院留下新会计，李国功还想继续当会计？”
“李国功说真的不想当会计了，要求转业回家去。分部领导不同意李国功转业，部队需要李国功这样的好会计。你看看医院的这两个领导，四五十岁的人了自己难看了吧？”
其实大家也看出来了，有一些人平时就贬低《东方红》，相信李国功一定会贪污，军队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当然会金钱诱惑影响。
分部工作组离开延安后，延安医院的领导在一次全医院的大会上说了工作组调查的情况：李国功是一名好会计，当然，工作组来调查也是符合审计原则的。
会后有人给我说：“今后他们想对谁进行隔离审查？”
这话让我想起来前不久一天夜里十二点了，有人敲开我的门给我说：“领导叫你去会议室里谈话。”
我曾负责印刷了一本宣传部队医院为延安老区人民送医送药做好事的资料小册子，出差去过西安的出版社、印刷厂。
领导见面就开门见山地给我说：“你负责去西安的出版社、印刷厂印书，你经手的资金一共是多少钱？”
我说：“一万五千元。印刷厂一万一千元，出版社四千元。”
“你想一想，到底是几个一万五千元？”
我说：“我经手签字的，只有一次，一个一万五千元。如果有人代替我签字了，我是可以看出来的，我写的字，谁想模仿很困难的……”
“今天夜里把你叫来，领导也是相信你的，你还很年轻，今后你的路还很长的，好了，现在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我回到自己的卧室一觉睡到天亮了。因为过去曾经听到有人在我的周边议论：有的人很年轻，经不起金钱的诱惑，人家偷走一头牛，年轻人拿走一条绳子，也是沾光了。有的贪官喝酒吃肉，年轻人喝一点肉汤，也是沾光了，到秋后拉清单，年轻人就要吃大亏了，人生在世秋后算账的时候多着呢。
部队医院里有一个年轻人曾小声给我说：“那一位那一天说的偷牛和绳子的事情，就是说给你听的，你要小心，不要犯错误呀。”
我说：“我也听出来他们的话音了，有的人就是等着秋后算账的好时机早日到来的……”
“但愿你不要被贪官污吏牵连进去，你犯错误就会毁了自己的后半生……”
李国功没有转业，而是调入另一家部队医院继续当会计，工作认真负责，还被上级机关评为“财务管理先进单位”，年底李国功个人还荣立了一次三等功。
我采访李国功写的文章——与《东方红》有关的故事，也在《秦都文明报》发表出来了。责任编辑赵君玲给我发出了邀请，希望我多写一些军味十足的文章，附上一些照片，会更吸引人的。
我也按照《秦都文明报》赵君玲编辑的要求，提供了几篇，配上我和特型演员张克瑶（扮演毛泽东）黄凯（扮演周恩来）王伍福（扮演朱德）的合影，以及新兵教导队的军事训练照片，在报纸上发表出来几篇。有的读者看了我采访写作图文并茂的新闻报道，又向我询问了不少情况，我又多结交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文友。
当我们思考经济发展、精神文明、送礼行贿、皮包公司的时候，延安部队医院的财务室还真是出事了。这一次惊动了兰州军区的首长，西安分部首长派工作组火速来到延安，看到财务室的保险柜被火烧了，经过几天时间的调查工作组发现贪污资金19万元。
在分部召开的新闻报道工作表彰会议上，有人给我说了延安医院财务室有人贪污19万元的详细情况，先是吃好的、穿好的，自己工资不够用了，就伸手贪污公款，最后做假账了，希望我写一写深度报道。
我思考了许久，为什么有人相信无官不贪？他们以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什么我们看过的电影里的经典台词会在我们的耳边多次听到？电影来源于生活，但是却高于生活，其实生活里边的故事本身也很精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