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新年穿新衣走亲戚

过新年穿新衣，人靠衣服马靠鞍，穿衣打扮看家园。我在小时候对穿衣服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母亲给做什么衣服，我就穿什么衣服。有的同学就穿姐姐不能再穿的旧衣服，有的穿哥哥不能再穿的旧衣服。有的家庭，一件衣服老大穿几年，小了，老二接着穿，老三老四接着穿，有时候要打好几个补丁，还是照样接着穿的。真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我在自己家里是长子，我没有舅舅，有一个姨，姥爷的哥哥也没有男孩子，有一个女儿，比我母亲小一岁，但这个姨结婚早，远嫁一百多里地的山区，第一胎生了女儿，比我还大一岁，这就是我的表姐了。我父亲的两个哥哥家，比我大的只有一个男孩子，是我的堂哥，四个姐姐是堂姐，我没有姑姑。我的爷爷上边几代是单传，这个大家庭的情况，大家对我还是很爱护的，我穿衣服一般是新做的，很少穿其他人穿过的旧衣服。

过去好像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在我六七岁还没有上学的时候，爷爷在过春节时，才同意给大家做新衣服，还买来一斤散白酒，男人坐在一起喝酒。爷爷说：春节到了，咱们家男人在一起喝酒，辛苦一年了，喝一点好酒吧。

这时我的大娘（伯母）对我说：你是男人，你也去喝酒吧。

爷爷说：来吧，小孙子也来喝酒吧，

我以为酒是好吃好喝的东西，就跑过去了。爷爷给我端起一个小酒盅，里边有一点酒，我一口就喝完了。刚转过身，我就感觉到酒很辣，真是受不了，马上把嘴里的酒就吐出来了。

堂哥比我大十来岁，一看就不高兴了，他说：酒是好东西，吐出来了，真是的……

爷爷说：小孙子太小了，不会喝酒，等他长大上学了，再叫他学喝酒吧。

奶奶说：长大上学了，不学喝酒也中。有的人喝酒，喝多了，耍酒疯，想打人，自己吃亏的时候，也不少。

我上学后，爷爷想叫我学喝酒，奶奶说：不喝酒也好。

我记得小时候喝酒，吐酒，所以，我还是不想喝酒，爷爷也不勉强我喝酒了。

奶奶说我是听话的孙子，当然，这是听奶奶说的不喝酒的话。这一年春节过后，奶奶就给我介绍家里的亲戚，奶奶有四个弟弟三个妹妹，我应该叫老舅、老姨的，他们八个兄弟姐妹，有三十多个孩子，我的父亲排行第三，其余的是我的大爷、叔叔、姑姑，亲戚多了，我是认不清的，只有经常来我们家走亲戚的几个叔叔、姑姑，我能认出来。接下来奶奶又介绍我爷爷，爷爷和他的爷爷和父亲都是独子，爷爷有一姐一妹，爷爷的姐姐，去世的早，我没有见过；爷爷的妹妹，我认识，我叫她老姑。这个老姑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这两个叔叔、一个姑姑，我都认识。

一天我在集市上，卖大蒜。老姑家的二叔叔来到我面前，说：你上学有文化了，会卖大蒜了，能白给我一点大蒜吧？

我说：能。

叔叔说：你还认识亲戚呀。不能一心想多赚钱，钻到钱眼里了。

叔叔身边的一个老年人看着我说：你认亲戚，刚才我来想叫你白给我一点儿大蒜，你怎么不白给我一点大蒜呀？

我不高兴了，说：你的年龄真不小了，我也不能白给你大蒜的。你能和我的叔叔比？

我叔叔说：你不认识他？我是他的儿子，他是你老姑父……

我马上脸红了，说：我真不认识老姑父的……

老姑父看我脸红了就笑着说：以前你不认识我，今后你就认识我了吧？

我说：我今天认识了，现在我就白给你大蒜吧。

老姑父笑着说：我家里有大蒜，我刚才是给你开玩笑的。

我们旁边买东西卖东西的人不少，有的人就笑了，说：小孩子。认不清亲戚老姑父，过年多走几次亲戚，老姑父给几毛压岁钱，小孩子就认识老姑父了。

我回家后就给奶奶说了，奶奶说：你老姑父爱开玩笑，你今年春节，就不用去他家拜年了，你去你大老姑家拜年吧。大老姑老两口都去世了，你还有大爷（大伯）、大娘，去拜年记得磕头，晚辈给长辈磕头，长辈会给晚辈压岁钱的。

我说：我从小到大还没有给谁磕过头呀。

奶奶说：不磕头，给他家走亲戚，带着礼物，大娘要是给你压岁钱，你就不要客气，你就接住钱，要是他们不给你压岁钱，你就不要开口要压岁钱了。

我说：到时候我就给大爷大娘磕头吧。

春节过后初六，奶奶叫我去大老姑家去走亲戚，四里地，拐三个弯就到了，村西头很好找。

我说了奶奶叫我走亲戚的情况，大爷认识我，大娘忙着做饭，中午饭做好了，我还是不好意思开口说给大爷（大伯）大娘磕头，大爷拉我坐下，递给我白面馒头，肉菜，我还是不好意思说磕头的事情。我说：我不饿，我……

我大爷说：你不饿，我们就先吃了，你等一会儿在吃，白馍肉菜就凉了，你快趁热吃白馍肉菜吧。

我一看他们都吃饭了，就说：奶奶叫我在吃饭前磕头的……

大爷笑着说：我们都吃饭了，今年你就不要磕头了，新社会不兴磕头了。

我说：我从小到大，还没有磕过头……

大爷说：不磕头也得吃饭，快吃吧。

我于是就开始吃饭了。吃罢饭，我说：我回家走吧。

大娘拿出五角钱，说：你今年算是认识大爷的家门了，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我说：我不要钱，我饭前，没有磕头……

大爷说：不磕头，长辈给你的压岁钱，你不要也不中。

我就接住五角钱，提着篮子走出门，刚走出几米远。后边就有人跑来了，说：你停下，我给你压岁钱。

我停下一转身，看见大爷家的姐拿着三角钱，给我送过来。

我说：我不要。她说：我是你姐姐，比你大四岁，你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我就见过你的。

这时大爷也走过来了，说：你姐姐给你压岁钱，你就拿着吧。回家买小画册看吧。

我的脸红了，只好拿着姐姐的三角钱。回家我给奶奶说了，奶奶说：没有磕头，大娘给五毛钱压岁钱，不算多。你这个姐姐又给三毛钱，一共是八毛钱，真不算少了。

我自己有钱了，就和小伙伴一起到三里地外的集市上买了一本《地雷战》连环画小画册。

因为我上学了，放假也要学习课本，所以就再也没有走亲戚磕头了。有一个同学说我不会给亲戚磕头，只走亲戚一次，才拿到八角钱的压岁钱，他到亲戚家会磕头，他的奶奶叫他走亲戚五次，赚钱一块八角钱了。他很高兴，他说他把压岁钱买了油炸菜角、咸豆、西瓜、鞭炮。我知道他没有买过一本连环画小画册。

我初中快毕业时，老师说：你今年考高中是没有问题的。我的母亲就准备了一件大衣，说是住校时穿，晚上还可以盖在身上。我一看，是黑色的，邻居嫂子说：这一件衣服有年头了吧？我的母亲说是她在娘家村里当民办教师时穿过的大衣。

我这一年没有考上乡政府的高中学校，也就不能去十多里地之外的乡政府所在地高中学校住校了，如果在初中复习一年，第二年再考高中，也是一条路。我的父亲和他的同学一说，就改变思路了，叫我到三里地以外的河北省一所高中读书了。和我一起去上高中的还有一个初中同学。早晨早一点吃饭，中午回家来吃饭，下午再去上学，晚上回家吃饭，在家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去上学。这样每天步行十五六里地，算是锻炼身体了。我的同学还买了一辆二手旧自行车。我心里羡慕，但是家里没有钱，我就步行，有时候跑步去学校。这样也可以在路上背一些诗词。

人穿上一身得体的衣服，就会显得分外精神；马备上一副讲究的鞍鞯，就会显得特别骏美。这是说衣服对人体的形象美有极大的影响。上高中，我穿衣服还是没有什么讲究的。我的大伯没有文化，但是他的长女，我的大堂姐是有文化的。大姐出嫁十几年了，有三个女儿，她看我穿衣服跟不上形势了，就送给我一件军装上衣。我一试穿，太宽大了。大姐说：冬天你把它套在棉衣上，就不显得宽大了。

我穿着军装上学，有的同学还以为我有叔叔哥哥在当兵呢。我说，我叔叔、哥哥、舅舅亲戚家都没有当兵的人。我心里也有一些想当兵去部队见世面了。

那时候是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很快我就参加高考了，可惜那时候全国高等院校招生的人数少，老师说只招收30万人，想上小中专也是很不容易的。有几个复习生，开始考上中专，他不去上中专，决心很大想考上大专，后来连中专也考不上了。我是应届生，和复读的学长学姐竞争考大学，结果就名落孙山了。

老师鼓励我到学校复读一年，我思考着自己会不会像同学一样，复读三四年还是名落孙山？有的说：有的学生一辈子复读，到了25岁，还没有考上小中专怎么办？

我想当兵，在当兵时，又是几个人竞争，我又失望了。大队干部叫我当民办教师。村干部说：在学校可以看书复习高中的课本，明年再去考大学，能考上中专也是很不错的。即使考不上大中专，将来考一个公办教师也是很好的。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第二年高考需要预选。在预选时，几个社会青年在一起议论：这是对复读生有利的，对我们这一些人就不利了。预选出题，把我们卡在外边了，想参加高考就没有机会了。

虽然预选结果出来，我被预选上了，但是在高考时我去了四十里地的外乡高中学校参加考试，结果又落选了。我的同学只有两个考上了中专。

我的大伯父说：和我侄儿差不多大的，有几个人就结婚了，怎么没有人给我侄儿介绍对象呀？

大伯这么一说，就有人开始给我介绍对象了。有的是小学同学，但是大三四岁的，他们初中没有上完，就参加劳动了，结婚早几年也是可以理解的。大伯父的朋友，给我介绍一个，比我大六岁。我不愿意。大伯父不高兴了，说：大六岁，很好的。

我大伯父家的三姐，给我说：你不愿意，就不要叫他们说这一个了。

大姐也不同意，说：女大三，抱金砖。大六岁，真是太大了。

有人开玩笑地说：大六岁，不是抱两块金砖吗？

两个姐姐不同意，我的大伯父就不再说什么了。

我老姑家的婶子给我介绍一个女青年，是和我同岁的，没有文化。我不想去见。最后，我不去相亲算是真不行了，就去见了一下。

我不说话，相亲后我说不同意。我的婶子给我母亲说：管他愿意不愿意，给他娶回家，就算是完成他的婚姻大事了。

我说：你敢给我娶回家，我每天都叫她去婶子家吃饭，看看谁吃亏？

婶子说：你不愿意，人家还不愿意呢。你穿的衣服，也是很不好看的。

邻居嫂子给我说：你当民办教师，也买一件大衣吧。安阳城市里百货商场卖大衣，灰色的，很好看。咱们村就有几个男青年买了城里人爱穿很流行的灰大衣。

我的母亲也给我钱了，我在星期日，就早早起来，到村东边一里多地的马路上等着路过的长途汽车，然后坐上汽车就到了安阳市里，很快就找到安阳市红旗路与解放路交叉口的百货商场，一看卖衣服的柜台真不少，在卖大衣的柜台前看了看，售货员就给我推荐，帮着我试穿，直夸我穿上很合身，很精神，年轻人找对象穿上这一件灰大衣，老丈母娘、老丈人就满意了。穿上这件大衣，找对象，就能省不少钱的。

我穿上灰色大衣也感觉到大小很合适，于是就开始讨价还价，售货员不想让价，最后只优惠了两块钱。我当民办教师三个月的工资，才买了这一件灰色大衣。我穿着大衣，到学校去讲课，不少人说：这一件大衣很好。

回家之后，邻居一个嫂子给我说：你买这一件大衣，上当了。这是女式的，男青年穿着女式大衣，就不太好了。

我真不知道这是女式的。我问：这是谁说的？有什么区别吗？

嫂子说：我也不知道。你的初中女同学说的。她知道区别在哪里，要不，你下一个星期日，叫她和你一起去安阳城里百货商场换一件吧。

我的几个同学说：男式女式的衣服，有几个人能分清？

我也不想在这一件衣服上费心思了，一个男同学说：

媒婆介绍对象，说的找对象，看衣服？是糊弄人的。咱们的一个同学找对象，借来一件好衣服，去和女青年相亲见面。女方的父母一看，就不满意了。

第二次，这个同学又是去相亲，他不借好衣服，穿着平时穿的衣服就成了。真正过日子的人家，是不看女婿相亲时穿什么好衣服的。

我在教室讲台上讲课，有的人就来相亲了，我不知道情况，人家是有目的的。我是想考大学想当兵的，还没有把心思用在找对象这事上。有的女同学比我大几岁，已经结婚了，就想给我介绍对象。我不愿意，她就说：你不愿意？人家还不愿意呢。你买大衣，被城里百货商场卖衣服的人给骗了，你还不知道，哪个女青年能看上你这个不会买衣服的人？

村里不少人在议论我买衣服的事情，我的母亲也笑了，给我说：

要不，你就去城里百货商场再换一件灰色大衣吧。

我说：人家卖出去的大衣，是不会给我换的。我也不想花路费再去换衣服了。我今年冬天就当兵到部队去。到部队发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省得他们议论我不会买衣服。

这一年冬天，我如愿以偿当兵了。当兵穿着新军装，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有一年春节我回家探亲，几个同学聊天，一个同学说：

你在部队穿衣服，很省心吧？不可能穿女式军装了吧？

我笑了笑，说：真还有一次穿着女式迷彩服，闹出了一个笑话。

同学想知道具体情况，我就说了这一件意外的事情。

我在延安解放军医院服役，医院里有男军人女军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每一年都会发放新军装，每一个人报上自己的军装大小型号，军需助理员就去综合仓库把医院所有军人的军装都领回来，然后发给大家。

在给大家发军装的时候，有的人就换了一些军装。我在这时去后勤部西安分部机关出差，回到延安解放军医院，军需助理员给我说；这就是你的军装了，其他人都领走了。

我一看型号大小没有错，就拿着走了。

在星期日，几个战友说：我们到清凉山去爬山吧，大家都穿迷彩服。

我也拿出来新发的迷彩服，穿上就和战友一起出发了。

从延安清凉山上回来，有一个战友就笑着说：你没有感觉到你的迷彩服和别人的迷彩服有什么不同？

我说：我感觉没有什么不同呀。

战友说：一个小护士说你穿着哪个小护士的迷彩服到处显摆呀？

战友说罢，就把他的迷彩服脱下来，和我的迷彩服进行对比，这时我才发现了这真是一套女式迷彩服。我找军需助理员说起这事，他回忆了一下，说：咱们解放军医院内部就有几对夫妻是双军人，一个护士拿着迷彩服来换，说她的丈夫领走两套女式迷彩服，所以，就送来一套女式迷彩服，换走了一套男式迷彩服。

我去问了一下，人家护士说：助理员说的不对，你叫他去综合仓库给你换一下吧。我的丈夫真的是领来两套女式迷彩服，所以我才去找军需助理员要求调换的。

一个战友开玩笑说：谁注意你穿女式迷彩服呢？她是闲着没有事干，只会看你穿什么衣服的表面现象，不看你肚里的墨水有多少。

有一个战友笑着说：她是看上你了，才去每天用心注意你穿什么军装的，她现在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你一定要小心她，不要被她骗去当了她母亲的乘龙快婿呀。

一个战友笑着说：你就把这一套女式迷彩服，送给那一个小护士吧。说不定她早想叫你送给她一套迷彩服了。

年轻人有时候就爱开玩笑，我心里是清楚的，不能被他们骗着违反纪律的。军队对军人谈恋爱有明文规定、有纪律约束，违反纪律是会被处理的。

虽然我在两所军队医院服役9年多时间，接触过不少人，也见过被处分的男女军人，但是我的作风优良，仍然在没有被处分的军人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