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的花，有太多雨水的味道（外四首）

今春的花，有太多雨水的味道（外四首）

王恩贵（四川）

目光掠过原野

从寒冬返回的情节写满歧义

鸽子偎在坍塌的断墙下

宛如稻田里遗漏的一株谷穗

低着头，短暂的惊恐消匿于湖水

微风吹送，世界折叠得刚刚好

虚拟的春光，从水袖里缓缓抛出

一匹白马，将执念拴在大树上

极地的寒流，睥睨人间许久

——只有他知道，那些刀子般的真相

以及纸片上隐藏的密语

经风一吹，皆可辨认

乌鸦从黑夜起身，想在

一根树枝或者一朵花中打开自己

去布经寺进香的人络绎不绝

然而，后山盛开的桃花

带着太多雨水的味道

麦田守望的母亲

颤颤巍巍，捧一大碗凉水

给麦田里的母亲

母亲大口喝着

我们用小手擦去她额头的汗珠

将在她黑发上的麦芒

一根根拔掉

那时还帮不上忙

我们追逐蝴蝶玩

追着追着，就淹没在麦浪里

母亲脊柱一直不好

她借直起身捶背的间歇

目光四处找寻

大声喊着我们的乳名

——这熟悉的呼喊

竟陪我们四处漂泊几十年

如今，母亲已没有力气下地干活了

麦子黄时，她会来到田边

兴奋估算一季收成的同时

还会在翻卷的麦浪里

找寻蝴蝶时隐时现的影子

和母亲来到犀牛广场

傍晚，扶着母亲来到犀牛广场

云层遮蔽了，下沉的落日

远山传来布谷鸟声声

为农事打开了收割的时令

广场空旷。散落草丛的马兰

小花星星点点

那是写给夏天的朴素情歌

透过夕光的反射

广场宛若一张旋转的白纸

我和母亲，就像两只陀螺

被晚风有一下没一下地

抽着

关于茶

春深的路上，双手打开的风景

是一枚枚成熟且淌着绿汁的叶子

亮晶晶的水珠，在叶片上做着

安静的梦，思想从未旁逸

从采茶姑娘采摘那刻起，开始涅槃

阳光收拢翅膀，你把对山水的眷恋潜藏

只等某个时刻，淙淙而来的清泉

复活明亮的记忆，复活生命里折叠的

能折射出尘世修为的简史

一片茶，就是一枚祖母绿般的文字

沿着清晰的轮廓，拆分出分辑的意境

——草木间明暗相间的光

已将隐秘的言语裸露风中。任凭

手捧茶盏的世人，去咀嚼，去顿悟

有酒可温的黄昏

飞鸟归巢后，尘埃选择在一群

石头里沉默，大风开始洗涤季节的荣光

一些光有了枯萎的褶皱，另一些光

又像捉摸不定的眼神，在枝叶间飘浮

但我不会去揣摩，我要把流水或者草木

安排的梦境，还归生活

生命冷却下来，所有成长的叙述

都会以句号或者省略号的方式被铭记

这个黄昏，适合我们在自己内心的空地

找到恰当的言说，如果有酒可温，甚好

——用酒的温度，抚摸岁月的粗砺和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