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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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声
我们所挂念的万物，一夜间赶来
用越来越强的信号与春光自由对接
在风中从未迷失的鸟鸣，像草叶上
一滴干净的露珠，为寒夜画上句号
阳光下暗香浮动，一片片新绿分外醒目
我们在崭新的呼吸里站起身来
体内积攒的喜悦，都来自草木真实的样子
爆竹声潮水般涌来，淹没大地卸下的
疼痛和呻吟，也为一些默默生长的具象
找到全新的出口。薄雪如温暖的镜面
映射出父亲弯曲的脊背。一双大手
扶正倒伏的菜苗，目光所及皆是慈爱
麦苗们扬起嫩绿的小脸，仿佛正聆听
嵌入光景这春天的喃喃细语
大风渐止
原野还很杂乱，一些镜像逐渐模糊
直至消失。蚂蚁从草丛探出头
对夹在黑夜和黎明之间生硬的章节
仍就无所适从，近乎恍惚
好在，大风渐止。故事的情节有了反转
被拉长的沙石，隐匿犄角，回归原位
布谷鸟藏着心跳，不再恐高。微光中
啄破一粒新词，淌着乳白色的汁液
这汁液，可以给旷野润色
还可让四处散落的病句，自我修正
着粗布衣衫的农人，小心翼翼
把夕阳填进树与树的裂缝。对于树的粗细
曲直，他们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随着时序轮响，他们常以草木之心
准确打开黑白、善恶的界面
窑变
把黯淡的思绪，从夜里打捞上来
洗净，放大，最后还原成本真的色彩
——删除冗长的修饰，不是我的初衷
在虚妄的光阴里独坐，一次次
触碰自己温度的真实
困顿和崎岖的尘世，适合淬炼
适合涅槃。秉持不变的画笔
把意料之外的缺口补上
——当你用手指扶正最后敲击的回音
你也就看到了
我在山寒水瘦之间，顾盼的目光
回音壁
时已深秋了，树木卸下繁文缛节
我心日渐荒芜
且看前路迢遥
借尚存暖意的阳光，在狭窄的陈述里
对自己重新审视
把背负的过往，以及
事关疼痛的哲学统统放下
在幽深的山谷，陪着一再变薄的影子
细数滴落的鸟鸣
面对欲言又止的草木，我习惯了
用目光说话
山风吹过，已分不清那些粗粝的回音
是来自落满暗语的远山
还是不停与苦乐生活对峙的我自己
檐下避雨
雨水是天空落向大地的词藻
每一粒词都令山林、草叶、禾苗欢呼
风看不懂雨的注脚，但并不影响不停翻看的热情
山峦静立。白鹭在滑翔，翻飞
舒展的翅膀，让我想起那只著名的海燕
以及它的精气神。檐下几只小鸡
相互交换眼神，再次跳入草丛觅食
一只青蛙在积水处吐出躁动，回到石阶
打坐。内心的波澜，点点平复
雨在继续。一滴挨着一滴
每滴雨都在竭力诠释生机。扛着锄头
匆匆而过的庄稼人，裤脚粘满泥渍
他用湿漉漉的袖口擦拭面颊
把上天赐予的雨水，请进大地这樽酒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