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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春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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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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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在呼唤(作者:王春慧)


在她的前方,在她稍稍高出头的上面,山清晰地映衬着湛蓝的天,一阵飕飕的山风拂过,宛如夹裹着一团云朵儿,她似乎可以抬起双脚踩在云朵儿上面,乘风飞向高山并越过山,去到另一个仙境,或许,那里的世界才适合她,她这样想着,期待着风再大些吧。

风充盈了她胸前的衣裙,将裙子的衣袖灌的满满的,她感到了一丝凉意,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这幽幽的山风搅乱了她宁静的鸭蛋形面孔上边没有梳理的长发。她的脸有些苍白,嘴唇有点发紫,她咬了咬下嘴唇,面色有点倔强的看着层峦叠嶂的远山。她瘦长的腿影滑稽的垂直起落,好像缺少前进的动力,好像她的身体被一个古怪的上帝催眠,进行着木偶式的操作,而时间和生命越过她逝去,把她抛在后面。最后她的影子到达山顶,头朝前落在山的上面。

首先进入她眼帘的是对面幽远的山谷,在午后和暖的阳光下,显得郁郁蓊蓊、青翠欲滴。一座乳白色教堂的尖顶依山耸立,犹如海市蜃楼的梦境一般,红色的、浅绿色的、还有橄榄绿色的屋顶,掩映在开花的橡树和榆树丛中,几株榛子树的叶子在一堵阳光照射的灰墙上闪亮,墙边上是白色的和绯红色的花朵盛开的石榴树和苹果树;虽然山谷没有一丝风影,树枝却在六月的压迫下变得弯曲,树叶间浮荡着银灰色的薄雾,整个山谷伸展在她的下面,她的影子宁静而巨大,伸出很远,跨过谷地。

到处都有一缕轻烟缭绕,袅袅漫漫,氤氲在山中。村庄在夕阳下笼罩着一片寂静,似乎它已沉睡了一个世纪,欢乐和忧愁,希望和失望交集,等待着时间的终结,她多么希望这里就是她永远的归宿。

从山顶向远处眺望,一种空灵震撼的感觉油然而生,这山谷就是一幅静止的树木和屋宇的镶嵌画。山顶上她看不到被春雨湿润、布满牛马蹄痕杂乱的一小块一小块荒地,看不到成堆的冬天燃烧后的灰烬和那些斑驳生锈的罐头盒,看不到贴满大街小巷的通缉令。这里没有争斗,没有虚荣心,没有野心、贪婪和宗教争论的一丝痕迹,她也看不到被烟草染污的法院布告栏。

山谷中除了氤氲上升的青烟和白杨树叶子的颤抖外,没有任何活动,除了一个铁钻的有节奏的微弱的回声外,真的没有任何别的声音了。她正这样想着,突然,山谷传来几声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鸟的鸣叫,打破了山谷的清寂。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淡无奇,渐渐的开始转化为内心的冲动,犹如心灵上的可怕摸索。她那的巨大的阴影像是一个特异的巨人映在教堂上,一瞬间,她几乎抓住了一些与她格格不入的东西,但那些东西又突然一闪而过躲开了她,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突破心灵屏障与她交流。

或许是在她内心最深处的一点点良知?亦或许是一个女人作为母亲温柔的一面,此时的她眼睛里竟然有晶莹湿润的东西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泛光,她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声,也许,在她心底里似乎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身后是她用自己的双手干了两天的粗活,去与大自然斗争,取得的一席就寝之地——只是一间茅草窝棚,是她辛辛苦苦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看到这个小窝棚,她就会为自己有了一个居所而窃喜,毕竟不用风餐露宿,起码是安定下来了。

在她前面是一座村庄,村子里有个小卖部,她偶尔去买些生活用品,她不与任何人说话交往,每次都是匆匆买完东西低着头就走,她尽量赶在中午下山去买东西,因为中午时候,村庄里的人们几乎在午休,街巷人比较少,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每次出行,她都很警觉,哪怕是有人多看她两眼,她就会起疑心,躲开那人的目光。

一晃快一个月了,她的几个同伴相继被抓了进去,她只是给那伙人做饭的,那伙人中有一个人曾是丈夫的哥们,丈夫违章出车祸死了以后,没有得到一分钱的赔偿,留下一个上小学的儿子,她没有生活来源,一直是那伙人帮助她抚养儿子。

当她看到那些成捆的、崭新的钞票,那触目惊心的时刻就又会浮现在她眼前......当那伙人说做最后一次大买卖的时候,她没有反驳他们,因为,她也在想:需要有足够的钞票来养活儿子,为娘俩的将来留下点积蓄,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期待儿子将来能有出息,只是没有想到,事情成功后的喜悦却是这种结果。

其中的一个家伙在一次醉酒后将那件事情捅了出去,结果所有人都受到波及,包括她。也不知道现在儿子在家怎么样了,突然间她很想念自己的儿子,禁不住两滴清泪从眼角边儿滚落。

她的双眼渐渐的被泪水模糊了,教堂的钟声悠悠的敲响,余音缭绕,在这寂静的山野觉得特别悦耳,蓦然间,她开始明白了自己命运的无关紧要,该面对的还是一定要面对的,大自然景色的壮美让她不由得惊叹,她被夏季落日的一个山谷不可抗拒的魅力所打动,她撩了撩秀发,眼睛里泛起了一丝坚毅的光亮,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太阳静静的西沉,山谷突然处于暗影之中,她一直在阳光下生活和劳动,现在太阳离开她,她那不安的心第一次宁静下来。在黄昏中,这儿的林间女神和农牧神可能在冰冷的星星下,尖声吹奏风笛,用钹发出颤声和嘶嘶声,造成一片喧嚷……在她身后,是漫天火红的落霞,在她前面,是映衬在变换的天空中的山谷,遥远空旷,一望无际,似浩渺的宇宙,空灵震撼,而她,是那么渺小,瘦弱,悲凉,无助。

她站在一端的地平线上,凝视着另一端的地平线,那里是无穷无尽的苦难,是使她不能安寝的尘世间;那悠悠的远山像似在对她招手,她仿佛看到了儿子拥入她怀抱时的笑脸,她微微露出了满足的笑意,她心事顿释,这段时间里,她忘掉了一切。

现在,她必须回家了,于是,她缓步向山下走去……


                        首发表于《奔流》202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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