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慧：红果点燃花楸树

王春慧：红果点燃花楸树

“夜雨微凉催叶落，转眼世间已是秋。”哈尔滨群力城区，旧貌换新颜，一派欣欣向荣，松花江水绕城郭，在夕阳辉映下，泛着层层粼波。时间如流水，不经意间就溜走了。

闲来无事，邀约姐姐一起去群力北环散步，干净宽敞的马路两侧，是城市环境和林业部门从俄罗斯布拉戈维申斯克市移栽过来的花楸树，因为它耐寒易活，且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非常适合北方城市的气候，同时，也为了增进哈尔滨和布拉戈维申斯克两市之间的友谊。

据说，花楸树的名字，来源它那雅致纤弱的白色花朵，对于早期的那些殖民主义者来说，这些一团团小小的花朵，预示着那里的土地已经解冻，可以挖掘来建造坟墓并举行葬礼。

秋意渐浓，弥漫了眼帘，花楸树靠近道路两侧，紧贴着绿色人工林，格外引人注目，满树的花楸果红彤彤，一粒粒簇拥着，一团团悬挂在枝头，像一个个小红灯笼，又像是一团团焰火，点燃叶繁叶茂的花楸树，这壮观的景致，不时引来三三两两散步人群的观赏和品评。

姐姐问我是否知道花楸树的寓意。我摇摇头说不知道，让她讲给我听。姐姐见多识广，博学多才，从她口中，我才知道花楸树的寓意。原来，花楸树是俄罗斯十分常见的一种树木，他被俄罗斯人视为家乡和故土，俄罗斯人常将花楸树的叶子附带在信件中，寄给久未归家的游子，向他们传递离家再远，都不要忘记故乡，期待他们早日归乡的信息。

据姐姐讲，俄罗斯有个民间传说，花楸树具有神奇的魔力，因其果实色泽红艳，圆溜溜，与电闪有相似之处，跟大锤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因此作为雷神大锤的象征，被俄罗斯人称为驱鬼辟邪之物，俄罗斯人把雷电之夜叫做花楸之夜。

花楸树另一层寓意就是象征爱情。之所以花楸树象征爱情，是因为一些少男少女经常在春天阳光明媚时，相约花楸树下，让花楸树见证彼此真挚的感情。还有那些单相思的少男少女们也会来到花楸树下，对着花楸树倾诉自己内心的感受和深藏的小秘密，祈祷自己能够收获甜蜜的爱情。

花楸树还有一层寓意，那就是好运和丰收。俄罗斯过去的农村，时常根据花楸树开的花来确定天气情况和农作物收成的预报。如果，花楸树的花开得旺盛，花朵形状完好无缺，当地人就会认为，亚麻和燕麦的收成一定会很好。所以花楸树才会被俄罗斯人赋予了好运和丰收的含义。

我被姐姐对花楸树相关知识了解的深度所折服，心想：姐姐不愧是自然老师啊。

我看花楸树，春天里，芽及嫩枝都有白色茸毛，树枝上的叶苞泛着新绿，外层油汪汪，没过几天，叶苞就舒展开来，春风拂过，树枝摇曳，像是在向路过的行人打招呼。

到了夏季，是花楸树生长最快的时节，叶子在阳光雨水沐浴下，逐渐枝开叶散，大片大片叶子，朦胧了夏日的光亮。羽状复叶紧紧抱在一起，叶缘上部齿痕越发明显，叶子也由原来的新绿渐渐变成暗绿，叶背粉中透着白，一场夏雨，催开了花蕾，一团团白花，蕊蕊相依附，紧密簇拥，一树树，一排排，整齐又美观。

夏已入秋，行走的景还未变，渐变的是一场淅沥的秋雨，微凉了穿戴。绵绵秋雨未可解暑，知了又唱起欢快的歌。也学年少调皮，摘几串橙红楸果丟在道路两旁的沟渠处，然后满心期待着明春能长出小苗。后来，才知道这样根本无法发芽，种子必须经过特殊处理才能长出小树。时光清浅，浅望着渐变的花楸树叶脉，在初秋的风清里，看那满树红灿灿的花楸果，是赏心悦目也是最美轮回。

到了冬季，千林叶落尽，唯有花楸果，依然在寒风和白雪间悬吊枝头，用尽最后光华，绽放着耀眼的红。白雪飘楸红，冰雪寒透时，即便粒粒花骨落成堆，依然坚守着一份执着。这份执着，像极了人世间的爱情；这份执着，不正是我们心心念念所追求的吗！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北环拐角处，这时，一颗硕大的花楸树展现在我们眼前，我惊讶于它竟然长得这么块，记得去年还没这么粗壮。姐姐说这棵树可能偏得了雨水，所以才会长得如此迅速。

姐姐抚弄着花楸树的红果，接下来讲到：“花楸树名字的由来，在俄罗斯北方沿海地区还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在很久以前有一对夫妇，有两个孩子，大女儿长得又胖又丑，不讨人喜欢，她恶毒、任性而且贪婪，名字也很难听，叫瓦西穆赫；而小儿子是一个活泼善良，软萌可亲的孩子。

父母二人都非常疼爱小儿子，宠溺地叫他罗曼努什卡。瓦西穆赫，不喜欢自己的弟弟，嫉妒和憎恨的种子在她心里根植，怨气充斥着她的头脑，她经过深思熟虑，必须要把自己的亲弟弟除掉，这样，才能得到父母对她的宠爱。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瓦西穆赫哄骗弟弟出去玩耍，把弟弟带到了腐烂的沼泽地，令弟弟深陷在泥潭里。她眼睁睁地看着弟弟一点点，慢慢地陷了下去，她的嘴角露出邪魅的冷笑，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却没能将罗曼努什卡杀死。

本来晴好的天，突然，电闪后，顷刻下起了大雨，就在罗曼努什卡沉下去的地方，迅速长出了一棵枝叶繁茂而结满红彤彤硕果的树。罗曼努什卡赶紧抓住这棵树干，没有再继续陷下去。弟弟得救了，瓦西穆赫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从此以后，这种树在俄罗斯广泛地生长开来，人们亲切地称之为“花楸树”，这种树所代表的美好、忠诚和善良的品质为人们所赞赏。

听着姐姐的介绍，敬佩她知识面广的同时，蓦然感叹，原来这看似平凡普通的花楸树，竟然有这么多美丽的传说，就连它的名字都这么富有内涵。而我，在一年四季的散步消闲时，只是简单地欣赏它外在的表象，却没有深刻挖掘它内藏的深蕴。

我时常黄昏漫步街头，任川流不息的车流在眼前穿梭，在这渐渐被夜色吞噬的道路上行走，看那些久远的街道、落寞的远山和络绎的人群，都在婉约着厚重的记忆，一些单薄浅显的路径，被花楸树的片片落叶铺满。

花楸树耐寒隐忍，静默不张扬，生命力顽强，成活容易，生长迅速，花期五六月份，十月果实成熟，圆圆的红果，累累枝头，树间搭配各色低矮植物，树间有花，花间有树，优美了庭园街道，让人看了心情也格外明朗。花楸树粉碎后，是种植天麻的好菌料，可做观赏和用材。果实可制果醋果酱、酿酒入药等，富含多种维生素。

当我知道花楸树有这么多用途时，更加深了对它的喜爱。在物欲横流、喧闹浊世里，恍如初秋暮光下的淘洗，忍不住，拾起瘦笔，记录这花开的洁净和结果的淡然。

记得普希金曾在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中把花楸树和祖国的意象联系起来：我渴望见到一番景象/我喜欢沙丘/小木屋前的花楸树/小门和破残的篱笆。而在女诗人茨维塔耶娃的诗作中，花楸树象征着女性的命运，尤其也是诗人自身命运的写照：红艳的果穗/把花楸树点燃/树叶飘落/我诞生。

或许，因为花楸树的果实是苦涩的, 所以当人们提起花楸树时，总是用“苦涩”和“忧伤”这样的修饰语来形容它。在俄罗斯民族意识中，花楸树总以苗条、温柔的少女形象出现，而且常常伴着痛苦、忧伤和哭泣等字眼。

记得就在前几天，刚好听到几首关于花楸树的歌曲，这首《别悲伤，花楸树》中有这样几句歌词：别悲伤，花楸树，别难过，花楸树；夏天还会到来，你又能对年轻的像树微笑......还有一首歌曲《乌拉尔的花楸树》中唱道：啊，茂密的花楸树，自花开满枝头，啊，可爱的花楸树啊，你为何悲伤？

从歌曲中能够感受到花楸树的忧郁和悲伤，在《纤细的花楸树》中表达得最为充分：一棵纤弱的花楸/风吹左右摇晃/看她低垂着枝丫/垂在篱笆墙上/就在道路那端/大河对岸的地方/有棵高大的橡树/也是孤独地生长/花楸树多盼望/移到橡树身旁/从此有个依靠/再不东摇西晃/把我细嫩的树枝依偎在他身旁/和他浓密的树叶/日夜絮说衷肠。

花楸树唯美了季节，装点绿化着城市的环境，不仅俄罗斯人民喜欢，把它作为民间创作中不可或缺、深受喜爱的形象，而生活在国际化大都市哈尔滨人，更是用欣赏和纳悦的心态接受这来自毗邻国度的美好植物。

满目秋意，我思忖着，随着光阴的流逝，青葱的激情勇敢，早已随风飘散掩埋。花楸树，默默伫立在街道和马路两侧，如同哈尔滨人的勤劳质朴，它看似平凡无奇，实则隐忍坚毅，置身在简单与繁华之间，与喧嚣隔了一种心静的认知。

讲真，哈尔滨人的确非常喜爱花楸树，我经常能看到很多人在散步时驻足观赏。花楸树从幼苗到阴翳蔽日，花开半夏，再到红果缀满枝头，直至叶落成泥，不正是人从出生到衰老的过程吗?花楸树带给人们赏心悦目，分忧解愁，风来时，唱起欢乐的歌，“沙沙沙”的声带给人们愉悦；风过后，俨然是固沙护土的卫士，始终如一地伫立坚守自己的岗位。

如今，花楸树已经成为哈尔滨这座北方省级大都市别具一格的风景线，果实的红更像祖国的旗帜，带领着勤劳勇敢的哈尔滨人，不屈不挠，与大自然寒冷恶劣的环境作斗争。

夕阳与远风，是我初心性善渐渐凝固的景，用岁月煮一壶茶，用花楸果窖藏一坛酒。在金秋时节，花楸果呈现厚重的中国红，这是希望和活力的倔强，累累硕果悬挂枝头，点缀于枝叶间，像一团团的火焰，点燃了秋季，略带萧瑟伤感却又伴着丰收喜悦的时节，就是这红艳艳的一团团的小火球，装扮愉悦着这座静谧祥和的小城。

我们一路散步，一路观景，一路畅谈，一路笑声。风微凉，是雨后送别夏的一抹轻柔，还是这装满乡愁的老街，在亦步亦趋往来里，善良朴实、经久不息的烟火？如今，人到中年，心，需要沉淀。我想：生活最有趣的场景，是忙碌奔波而有所期待，无须吆喝，没有喧闹，无论年华几何，在平常烟火气里恬淡安然，那些悠远的盛景，是特立独行的自由。

已近黄昏时，我们互相道别，相约下次再见。而此时，西山的晚霞，将花楸树映照得格外绚烂，秋光无限，诗意唯美了这座充满异域情调的国际化大都市。

思绪万千，心潮难平，经历来去，匆匆不可得也不可留的往昔，从荒原杳无人烟，几顶草房，到现在的高楼林立，万家灯火，经历了几代人艰苦卓绝的奋斗和努力，才有了今天的衣食无忧和欣欣向荣。

这就是哈尔滨人不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依旧向往自由自信、未来可期的信念。而我，却用尽心思也无法写出花楸树的美和静，就像我倾尽全力也抒发不尽对家乡的情和爱。

万物有生命，生命即灵魂。花楸树也是有灵魂的，灵魂有了去处，栖息的地方就有了爱，不计远近，总会共享明月清风。如果有来生，我愿变成一棵花楸树：一半抓握北方这片松花江水滋养过的黝黑土地，一半伸展在风中飞扬，所有遇见都是善良，没有诀别，一世无悔，站成永恒，若有如果，只为爱，而永生。

未来，不管身在何处，心，一直在路上；爱，从未放弃。曾经，我在荒野，看着光，向着有花楸树的地方一路前行。始终坚信，有花楸树的地方，就有了人间烟火；有花楸树的地方，就是梦里的故乡。

               作品发表于《青海湖》2021年11月总8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