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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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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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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衣独往还

        


          披衣独往还

 

 我从二中转到盘中,数来已有两月了。

失去的部分,我会让它回来的。这不是恨的宣言,而是爱的告白。契诃夫说,生活自会消化一切,既不要人帮忙,也不要人同意。那么,消化所产生的垢物就还给深深痛恨着我的人儿吧。你们希望我吃亏,我吃了。我仅仅希望你们吃这些垢物。你们吃吧。

几天前友人邀我小聚。酒过三巡,我们聊起过往。

我有些难过。

遂想写些文字怀念过往,顺便祭奠我在二中的两年青春。

我取亭---披衣独往还

我会想我离开后的我取亭是怎般模样。“一切,都是它应有的样子”,我自己回答道。

“我取亭”是我取的名字。我和小伟逃课时到过这里几次。它被几棵极大的银杏树和枇杷树掩盖着,是逃课的好去处。我称它是我和小伟的秘密基地。我们只逃B老师的课。有时是在下午,有风。我们从教室出发,像特务一样四处侦察,如果听见钥匙声,就立马躲起来。等钥匙声消失许久才敢继续出发。亭子里放着一张桌子,已有些旧了。我和小伟把脚搭到桌子上睡觉。炎热的下午,我们睡在我取亭里,凉风习习,好生惬意。有时是在夜晚,下着雨。我们跑到我取亭避雨逃课。刺激。小伟抱怨:“要是个有月的夜就好了,还能赏赏月。”

“听听雨也好啊”

我把日记写在一滴雨,一缕风里。留下我取亭孤独地破译。

我怀念着。我取亭还有其他。

碧云池---落花惊鱼影

    碧云池也是我取的名字。

对它的刻板印象是荷花初绽,鱼儿嬉戏,乌龟沐浴着阳光。

我常在这里停留。无需准备,亦无需携带什么,就痴痴地站在池塘边。慢慢地,每天到池塘边站站,成了我的习惯。无论是课间,午饭后,还是下晚自习。只要得空,我都会去站一站。

瞿建国常常和我一同前往。

说到建国,先给他做个介绍。建国和我是小学校友,那时他在我隔壁班。虽见过,却没留下什么印象。上高二,他和我分在一个班。我一眼认出他,和他交谈。兴趣的相同再加上小学校友这一亲切的身份,我们成了好朋友。建国的父亲身体不太好,母亲不识字,只能在家里做农活。他还有个上小学的妹妹。每个周末,他都要抽空和家里通电话。父母不懂手机,所以诸如帮父亲登微信,帮妹妹检查作业,买资料这些琐事都需要他亲力亲为。我懂他。所以我常勉励他。

池塘边。两个有心事的孩子。水里,两条长长的影子。有落花掉在水面,鱼儿以为有危险,一甩尾巴游走了。惊起了涟漪,一圈一圈地排开。

月圆。我和建国起了兴致,要去看看鱼儿。我们引着月来到池塘边。白天绽放的荷花悄悄合拢花瓣,鱼儿不知躲到哪去了。我遂让月光照进池塘。鱼儿是喜欢光的,跑出来徘徊在月光停泊的水面。此刻的月亮, 极像一个会发光的圆坛子。我和建国都爱这画面。我把手轻轻放进水里,鱼儿迅速游过来。鱼儿不爱落花爱我的手,我欣悦这种暧昧。它们吻我的手,我猛地一捞到。没捞到。

建国说:“你捞到了,捞到了一捧月光。”

我把这捧月光送给我和建国,希望我们都能成为内心孤独且温柔的人。

离开二中那天,我瞥了一眼池塘。

荷花,依旧。

医务室---浮生自寻闲

    在二中的两年,我从未因生病去过医务室。

没交手机恰遇上学校大搜查,我和唐民坤心惊胆战,生怕大祸临头。有经验的同学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趁搜查组还没到我们班,赶紧把手机送到医务室。医务室的孃孃人好玩,善良。果然,她答应帮我们保管手机。这比把手机藏在教室垃圾桶或是草丛,窗帘,书本里要保险得多。第一次进医务室的理由竟然是藏手机。唐民坤感慨一句:“我们直接是奇才。”

逃课。生活是不允许空闲的。我自己寻找空闲,自己创造空闲。刚开始逃课的时候,没经验,不知道躲去哪里。和唐民坤在楼道里一遍又一遍地走着。“不如去医务室吧”,他提议。“你有病吗”,我故意逗他。“就说我们心情不好,找医生做一做心理治疗”,他一本正经地说。

医务室里,我和他坐在沙发上。嬢嬢坐在我们对面。聊着家常,丝毫没有违和感。

往后,我们成了医务室的常客。心烦了,气闷了,就到医务室坐坐。不看病,不买药,就是坐坐,坐坐就好了。

真的就好了。

梧桐树下---倚石忘世情

 

 “梧桐”是一棵核桃树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名字。谁让它长在我们教室门口呢。为了附庸风雅,叫它梧桐显得高雅。

它很大,我一抱是抱不圆的。也很高,比我高很多。树下是我们课间闲聊,乘凉的地方。夏天,它长得很茂盛,把一盏路灯收在它的绿衣服里。路灯上挂着一个精致的红灯笼。白白的灯光被树叶掩盖,添了几分朦胧,再加上红灯笼的点缀,像是一个女子的脸红。

奇怪的是它只开花不结果。花儿像毛毛虫。我们拿它吓女同学 。花开了又落了,就是不结果。朋友说,它最喜爱的花儿离开了,哪还有心思结果呢。似乎是这样。因为我发现花落之后,它就不开心了。枝叶也随之落下。它是想用枝叶为花儿殉情,还是枝叶誓死要与花儿生死相随。梧桐啊梧桐,你该给我个答案。

是深情。

它不为秋风所动,却为花落而凋零。它的凋零是枝繁叶茂的凋零。

尽管花落成泥,尽管枝叶沦为我们的玩具,这种深情的凋零是值得的。

昔者不可追,我敬佩它的深情。时常倚着栏杆观望。望叶落,望蚂蚁搬家,望远方的万家灯火。望得出神。

上课许久了。我仍没有离开。

编辑室---所思不可见

    去年十月,我开始到编辑室负责校刊的选编工作。编辑室的窗户正对着梧桐树。每当月亮升起,坐在编辑室里,月色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月照梧桐。还有红红的灯笼。

我约了朋友到编辑室喝茶聊天。我们坐在一条长板凳上。别问我为什么要坐长板凳。我坐在左边,朋友坐在右边。看着窗外聊天。有个下午,我在编辑室校稿。朋友敲门说下楼梯时跌跤把裤子弄湿了,想进来烘干。编辑室有一个取暖器。我一冷就到里面“校稿”。朋友向我描述摔跤时的情形,边说边笑。我也笑。朋友先是站着,发现温度不够又蹲着。蹲了一会才发现湿的是裤子,蹲着就烘不着裤子了。于是朋友半蹲,方便裤子能被烘到。由于动作实在不雅甚至有些狼狈。我笑着转过身去。

编辑室给我留下了太多回忆。

在迷醉,慌张的两年青春里,编辑室是我的心灵栖息地。但再多美好的回忆,都只如同一场暂坐。

和我去编辑室的朋友总是一个,月亮却圆了又缺。

一生,一会。

银杏小径---知秋应落叶

    这一次,是叶落。

白居易《观刈麦》中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银杏小径,顾名思义即是长有银杏树的小径。但只有一旁有,另一旁是供我们休憩的长廊。长廊顶爬满了紫藤萝。

一进暮秋,银杏叶就开始落。

我在观叶落后改成:夜来南风起,树叶掉精光。正应王安石的句子:西风昨夜过小径,吹落黄叶满地金。叶落是美的,是满地黄花堆积的美,是叶舞秋风的美。

可再美。也不过是一地枯萎。

有人清扫着落叶,把落叶倒进花池里。我又拾捡出来,轻轻放在地上。一片,一片。因为落叶没有死,在等秋风慰藉,似候着一场重生。

抓不住夜,孤独紧抱我。一直,它都是我生活的另一部分。烟蒂在指尖掉落。夜晚的时候会有几片落叶缓缓落下。树上的叶子所剩无几了。它们同我一样孤独。

刚进学校军训的时候,我常偷懒躲到长廊里乘凉。这里是我在二中两年青春的起点,也是我某个梦的起点。每年五月初,二中都会举办文艺汇演为高三学子鼓气,称为“红五月”。清楚记得五一假结束回来那天是星期四,文艺汇演开始彩排。像我一样既不参演又非学生会的同学,只能在教室上自习。教室里同学们安静自习,教室外欢声笑语,还有绚丽的灯光闪来闪去。我哪还有心思自习啊,早就坐不住了。便约了建国,偷偷去看彩排。

路上遇到了马老师,她带着她的两个儿子,我的欢喜冤家。两个小可爱一见到我就吵着比赛跑步和打架。我陪他们玩,建国和马老师站着看表演。两个小可爱总喜欢问我“你敢和我比赛吗?”以至于我有一段时间习惯学他们说话。我和他们合了影,别问我哪来的手机,他们送了我两张奥特曼的角色卡片。

有趣的来了。学生会纪律部的同学要清场,即把无关人员请回教室上课。这明显就是冲我们来的。我心生一计,决定和建国佯装成学生会的工作人员。如此便可以正大光明地看表演了。可是学生会的工作人员要么带着牌牌,他们的证件,要么穿着一件蓝色的会服。我们什么都没有怎么办呢。还是我聪明。哈哈。我们把学生证拿出来,把刚才那两张奥特曼卡片放进去。这样一来,我们可是持证上岗了。反正天黑看不清,谁知道我们的证件是假的呢。

建国夸我干啥啥不行,逃课第一名。站着看表演累了,我们决定转移阵地。银杏小径的长廊里,我和建国尽情地看着表演。

云掩初弦月,香传小树花。

五月。银杏树绿意盎然。下午体育课,我和建国蹲在长廊下抓石子。世事波澜起。枯燥无味的生活里,我和建国在银杏小径,在长廊下找寻着童趣和率真。这是十分可爱的。

银杏小径。秋赏落叶,夏观藤萝。是起点,亦是终点。是过程,亦是结果。是我们,亦是青春。

我还是走了。好好告个别吧。

足球场---隔梦忽不识

   和我在足球场上走一走。哦喔,哦喔。

分别总是在九月。

许多个夜晚,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漫步在足球场上。走得乏了,便席地而坐或者仰躺着,看天空,看星星。如果是和朋友一起,则盘腿坐成一圈,打一个手电筒在中间。弹吉他的弹吉他,唱歌的唱歌。

少年的心事溜进歌声里消失无边,无边。

遇到月考的时候,在宿舍斗地主风险比较大。买着饮料,水果,小吃到足球场上斗地主。即使是白天,也不用担心有危险。正是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啊。输的要在足球场上要女同学联系方式。女同学则由赢的人指定。有一次小伟连输三把,我连着指定一个女同学让他去要联系方式。他接连要了三次都没有要到。他诙谐的样子逗得我们笑出干眼泪来。

红五月的几天晚上,我们在足球场上玩耍。有同学卖花,卖小玩具。我买了一个小玩具,是戴在头上的,会发光,具体说不来叫什么。阿雷帮我拍照。我买了一朵玫瑰给他。我们跑到足球场的边缘拍照。阿雷把玫瑰横咬在嘴上,侧着脸,手插进裤包。嘿嘿,他还耍点小帅。拍完,我们就坐在足球场上聊天。真是一幅难得的场景。

去日残梦多,隔梦忽不识。

足球场上老旧的路灯发出一种含含糊糊的光。“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光”,英国作家毛姆写道。我的一身风尘与伤痕被足球场治愈。只是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彩云尚且易散,更何况是人呢。

足球场一隅,有一丛夏花。

摇曳,生情。

十二生肖广场---雪落乃敢醉

    朋友说今年秋天走得特别快。

我回他,秋天是被棉衣热走的。

忧思残梦中夜多,不识人间已初冬。

去年的冬比今年来得晚。穿上去年的棉衣,思绪不禁回到三一溪畔。雪下得那么认真,像是对大地的深情告白。栏杆上,树叶上,十二生肖广场上,还有远处的山尖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我坐在教室看雪飘。小伟从外面回来叫我一起去赏雪。我才走到门口,突然怔住,是衣服里进了雪球。小伟捉弄我。一场雪仗由此开始。薄薄的雪被我们裹成雪球,击向对方。不一会儿,教室门口的雪就被我们造完了。

十二生肖广场积雪最多。我们战略性转移。为了快速裹雪球,我们用饭卡刮雪,这样既不冻手又快速。累但快乐着。实在跑不动了,我向小伟投降。我们站在十二生肖广场,听雪落下的声音。

我曾踏雪而来,恰似寻梅你我。

我伸出手掌,雪花落在掌心,迅速融化。哈雾成气。不管雪花怎么挣扎,最终还是落向地面。不知道是它的使命还是宿命。

我和小伟比赛滚雪球,看谁滚得又快又大。为了公平,不能借助饭卡,只能用手抓雪。撸起袖子,我们疯狂抓雪。最后谁都不服气谁的雪球大,没有分出胜负。而滚好的雪球是不能浪费的。我们有了一致的目标,阿雷。他去叫阿雷出来,我站在门口偷袭。雪在阿雷的背上散开,落了一地。三个人互相看着,看着看着就笑了。阿雷笑我们通红的小手和脸蛋,我们笑他背上开了花。

这应该不是梦。应该。

酒香多么徒劳。

聊寄一枝雪,疏影淡无痕。

在蓦然而临的冬色里,竖立着温柔等候。等来了我。

嘘。夜晚就要到来。

一食堂---红尘孤旅人

    二中有两个食堂。一食堂和二食堂,我一日四餐都喜欢到一食堂。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大概是一种情怀吧。

一食堂离女生宿舍近,到一食堂吃的女孩子多。唐民坤总笑眯眯地约我和小伟一起去一食堂,渐渐的,便习惯了。

我们午餐吃盖饭。由于唐民坤和小伟常买雪糕给食堂阿姨吃的缘故,我们的菜要比别人多得多。盖饭还要配炸串,我们轮流买。吃完正餐,猜拳买水果,谁输了谁买,头天输的不用参加二天的。我到一食堂的最后一个中午,没心思吃饭,充了饭卡就先回宿舍了。没吃上建国买的水果。而一食堂,也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试图走近它。

一食堂最开始弄火锅的时候,只在下午开。我们偏不。唐民坤和阿姨商量我们晚上去,带很多人。阿姨同意了。我特意打了杨梅酒。是夜,我们在一食堂二楼斗地主,喝酒。回去的时候,路上有很多小情侣。我穿一件西装外套,脚着黑色皮鞋,加之长相成熟,男孩见了我拔腿就跑。我玩兴大发,找来手电筒,在校园里“巡逻”。我故意背起手,步子放深沉,见到在做坏事的同学,便拿手电筒闪,没有不被吓到的。哈哈哈哈哈。

后来火锅全天开放,并且改成了小火锅。肉少菜多。唐民坤为此还特地写了首诗。一个星期天,我们从校外买了两斤牛肉回食堂涮。学校是不许外带的,我们坐在角落里。悄悄地吃肉,喝汤。好玩得很呐。

有一次,小伟要充饭卡。没带钱。我们都没带钱。我开玩笑,让他先去赊着,下午再送来。他倒当真去了。这恐怕是二中第一例吧。没想到的是充饭卡的阿姨竟然同意了。真是令我哭笑不得。

       一食堂--红尘孤旅人。

 

   有时和女同学在一食堂吃夜宵,聊天。记得最真的是和肖沁蔓。她比我大一级,那天离她高考已经很近了。我和她聊着未来,聊着生活。忘了时间。她去朋友家住,我要回宿舍。

回到宿舍。我站在窗边往外看一食堂。看不见。

只看见皎皎空中孤月轮。

三一溪畔---有诗遥谁共

    后来的事我便不知了。

忘不掉的才珍贵。回忆一点点浮现,串联起来,带我找寻过去的光阴。小城下起了雨。声音不大,很软。飘降的细雨携带着夜的魂灵和我的愁思。我想到你眼中那不染世俗的纯真,想到这场雨也下在你的窗前。

洗尽浮沉生梦呓。

天渐寒了。记得添衣,还有想我。

我披上外衣。我要去了。

一切,都算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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