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我有个老母亲，如果您问我她有多大年龄？我只能羞愧的告诉您，大概七十多岁，如果说句确切的话，我真的不是很清楚。

我十四五岁考进住宿学校，后来步入社会，这个生我养我的家就一直若隐若离，那个最初的家，有我的爷爷奶奶，有我的父母，后来我的妻子儿女。

离别的痛在没有结婚之前不曾有过，那个时候我读过老舍胡适之等大文豪怀念母亲的文章，也读过乡党朱自清先生的《背影》，许是年轻狂妄的缘故，这种撕心裂肺的心情体会的并不是那么确切。

不久前，家里来了电讯，母亲双眼得了白内障，需要手术，我的心情遁入了迷失的哀痛之中。三年前，我的奶奶就是得了老年白内障，因为看不到郁郁而终。

去年的这个时候，母亲的眼睛就有点模糊感觉，当时我的儿子还在县里高级中学预备高考，他的妈妈在陪读。回家的时候带了一些眼药，吃了很管用。

而我此时却在千里之外扮演者哀痛角色，整日的糊弄着赔本的买卖，我的良心受到了扪心的谴责，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宽我心怀的母爱之声。我此时顿觉得无地自容，泪水顺腮而下，真是：“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我的母亲是山东临沭夏庄街人，姐弟八个，她行三，上面两个姐姐，如今都已经去世了，下面还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

母亲没有文化，脑子愚钝不善言语，心怀善良没有心机，一口齐鲁家乡口音，至今未曾改尽。我曾在山东生活过一年，吃住都在外婆的家里，那时我帮舅舅的公司管理器材设备，公司的账目会计是妈妈的发小，他曾不止一次的告诉我：你的妈妈从小就是个受苦的人，做儿子的以后要好好补偿孝敬她。

不久那个会计因为脑溢血就去世了，公司给他开了追悼会。

这时我记起了他说的话，至今未曾忘怀。母亲的懦弱性格我早已熟知，而她先前受过的苦痛却是我没看到事情。

妈妈十九岁嫁到江苏，生下我们三个儿女，如今已经人老眼花身心疲惫了。

我从小到大，见到最多的是父母打架，每次看到狂躁的父亲扭打血泪俱下的母亲，再看到四周看热闹的乡邻，心里都有种羞耻感觉。

母亲受苦的历程我看到的太多。

母亲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也不会耍心机算计别人，但是她的愚钝和不善言语，却常常被村里的刁妇们用来顶罪栽赃。因此惹来的祸患就是被父亲和外人的一起谩骂和毒打。

母亲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劳节俭，吃苦耐劳，包容忍让，不计前嫌。在我脑海里她从早忙到晚，洗衣服做饭种地看孩子，村里谁家需要帮忙就叫一声，即使刚吵过架母亲都会热切帮助。

我的哥哥思维很像母亲，他的两个小孩是母亲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如今哥哥的大女儿都十九岁了，还住在她家，母亲的这种无私的母爱延伸到孙辈，却在我今天才感觉到，是不是有点晚呢？

母亲不喜欢大鱼大肉，咸菜萝卜辣椒是她的最爱，每次回家给她钱都会藏起来给孙辈买这买那，丝毫没有自己。

母亲如今老了，常叫侄女给我电话，那关心的母爱朴素亲切，让我总是无以言表。

我的儿女如今都考上大学了，对于教育小孩的职责，我的微末对于他们的妈妈来说就不值得一谈，我想到了路遥写《平凡世界》后，又写的《早晨从中午开始》里面对家庭的愧疚，那是一种无奈，路遥心中的苦痛只能付诸于笔端。

为了一双儿女，他们的妈妈尝受到了很多，在受到精神的委屈和身体遭受的苦痛的时候，她是最坚韧的一个女人。

为了做事赚钱，我们分歧很大，那时她在北京，我在广东，分离的痛苦我们都感受到了，在她的心里，也在尝受着双重挤压，但是我感觉到她心里的那份炽热的母爱。

她心里只有一双儿女，其它什么都是次要的。

这就是母爱，我觉得她的这种母爱于我母亲的异曲同工，母爱的共同点就是无私奉献。

儿女如今都能恭孝有成，她似乎为自己所做的和所得到的感觉满足了，但是回过头来想一下，失去的又何曾多少。

虽然失去了，但是得到了更多，男人于女人来说，就是缺少别样的奉献。

对于儿女，男人永远没有那种从身体里分娩血肉的那种以命换命的感受。

失去了可能永远回不来了，就像母亲的眼角，皱纹每每多添一条，她的生命之源将干涸一分！可爱的孩子们，请记住白居易的这首《燕诗》：

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 

四儿日夜长，索食声孜孜。青虫不易捕，黄口无饱期。 

觜爪虽欲敝，心力不知疲。须臾十来往，犹恐巢中饥。 

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喃喃教言语，一一刷毛衣。 

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树枝。举翅不回顾，随风四散飞。

                                            2021年2月8日修于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