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必忠弟从沪发来急电:大尧姑姑刚刚去世了。
想到近来总是家悲频袭,心境顿觉凄戚起来。
就在一个星期前,我曾去电赡问,彼时卧在病榻的姑姑还能言语,在视屏的映照下,她已枯瘦无力,唯有责备的腔调和言语不曾改变。十多年了,许是远离家乡太久,割舍亲情的哀伤总让我孤泪常垂。那种漂泊外乡的苦痛折磨,岂能奢求他人都能宽怀而包容的呢?
姑姑行三,上面是我的父亲和二叔,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如今兄妹四个,只剩下我的父亲和三叔了。至亲的别离,让人悲痛而无奈。也许经历太多失却的事,我此时越发不能自己起来。
听家人算起,姑姑今年大约是七十有二。究其一生,平凡而无波澜。平日里尊老爱幼,乐善好施。让我谈起细节,却真的不甚知深,唯罪过地忆下点滴表作纪念。
姑姑叫王善香,出嫁的前几天还是后几天,我说的不准,只是听同村老吴家的表奶和我讲过:你的乳名还是我给起的,当年你的姑姑出嫁,你就出生了。你的奶奶问我,起个什么名字呢?我就笑着说:现成的啊!姑姑出嫁,侄儿降世,双喜临门啊!于是我就有了这个乳名。后来似乎去讨论过,现在都忘却了,只记得乳名现在没有多少人叫了,究其缘由一是时间漂移太快,再者就是能叫我乳名的长辈大多都谢世而作古了。
姑姑早先给幼时的我脾气不好的印象,彼时大家都住在奶奶家。姑姑那时正怀着三胎,似乎是躲避家乡的计划生育。与我来看,像姑姑这样陌生的人,不仅大白天藏在奶奶家不敢露面,还带缀着大家都不能大声说话。特别是不能带小伙伴来家里玩,我有几次背后发狠被哥哥听到,他就去姑姑哪里告了我的状,于是我免不了又挨了一顿打骂,这些都是太久远的记忆了。再后来,我在中学的时候,姑姑常叫我去她家吃饭,此时却发现姑姑并没有先前的可怕,只是觉得自己太乖张不听话罢了。
姑姑和姑爷两个人感情很好,这次姑姑病重,我感觉到姑爷内心的哀伤。
姑爷是个内敛不善言语的实在人,他为人勤劳善良,练就一手好厨艺,每逢村里的喜红白事,总少不得他忙碌的身影。如今七十多岁了,身体还算硬朗,但看到姑姑的不治,那一句“输了”的无奈让我心痛。
奶奶活在的时候说过,姑姑在婚姻上是受委屈的好闺女。试想几家老人的私下盘算,就敲定了儿女的未来,同意不同意都在服从的行列,而姑姑是几家儿女孝顺的典范。相较来说,她的婚姻却又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仅仅是来自姑爷无微不至的呵护。父母强势干涉和无奈,谁人可以理会呢?听到他们的故事,我的脑海无疑摧毁了爷爷奶奶那一辈人的和蔼形象。可是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儿女的呢?但是“强扭”的方式来替代婚姻自由,已经是封建的余孽,而这些却在六七十年代还在偷偷运行,我在叛逆长辈的粗暴无情的时候,又添加了对亲人们的爱怜。
姑姑一生贤惠,对她的公婆长辈们也很孝顺,这是村邻街坊口传的佳话。
无疑,这也是爷爷奶奶好强有谋划的结果。好在他们的四个小孩都很听话恭顺。唯有二叔的早逝让他们伤怀许久,那时两个堂弟还小,受苦的二婶拼着命的维系家庭和尊严,这是我亲眼见到的苦难,记忆深处,二婶是我少有佩服的女强人中的强人。
二叔去世后的几年,我常常半夜里听到爷爷奶奶的商谈和哭泣,那段时间,家庭的苦难让我变成多愁善感的人。
姑姑现在远逝了,在一三年奶奶去世后的十年,她也走了,她是我不得不去忆念感怀的亲人。记忆里的姑姑一直身体不好,她有两儿一女,如今都成家立业。本来是儿孙绕膝安享晚年的时刻,苦命的姑姑却一去不再牵盼。想到她的音容笑貌,我泪滴衫湿!感觉姑姑和所有的劳苦人一样,一直坚强的走在生活的前沿,现实中的她活的比谁都充实满足。
记忆里,她看到我总是指教我这样做那样做,虽然她的絮叨让我烦躁不安,但是随着我的生活阅历的日久弥新,终于从声声的絮叨中看到了别样的亲情。
如今姑姑去世了,再次失去一位与我血缘如此亲近的人,人生如此,皆属自然。而世事无常总不能让人坦然接受,听到表弟的泣告唯有哽咽劝慰,而此时我的悲伤又有谁来止慰呢?
随着长辈们的逐渐凋零,我越发悲伤无助起来,这是心态脆弱吗?总之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值此疫情国难,不能亲临拜祭,唯有远在粤国伏地顿首,告慰远逝的姑姑,早列仙班!
2022年5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