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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必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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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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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病房外的花圃里,万寿菊肆意地开放着,纤瘦的叶片托着浑圆的花脸,像极了猎射的太阳。一簇簇略显暗橙色,拥拥挤挤,昂着小脸翘盼着,似乎都在期待着什么。

云舒一脸菜色,悲切地伏在窗口,抽泣了一个早上。

“文儿啊!再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的乖乖啊,你要坚强,呜呜……”

云舒叨念着,顾不得擦掉腮边的泪水。

“妈妈给你准备了小蛋糕,草莓味的,要给妈妈争气,你那么听话,快点好起来吧!呜呜!”

云舒木讷地望着窗外的一切,她多么希望眼前的境遇是一场梦,一切都回到半年前无忧无虑的时光里啊!虽然离婚了,但是还有五岁的儿子,在那段日子里,是文文给了她生活的希望,文文是多么的活泼可爱啊!呜呜……

她觉得文文这一病,把她的一切都打乱了。

“一定会好起来的,阿弥陀佛!”云舒哆嗦着双手合起。

“不是说儿子和妈妈心连心的,文儿啊,你能感觉到妈妈半年多来对你挂念吗?”

云舒几乎每天都很早起来,从重病监护室徘徊到病房外,又从病房徘徊到重病监护室……

肖医生来了,高大的身形遮掩住了房门暗弱的光,白色的工作服似乎带着别样的希望。

他们两个是高中同学。

肖医生知道云舒半年来是多么地煎熬,为了儿子的病,固执地坚持到现在。

“云姐,吃点稀饭吧!”肖医生提着早餐站到了云舒的背后。

云舒顿了好久,对着窗外飘着焦黄枯叶的法国梧桐陷入了悲戚,好久才意识到礼貌,便缓缓地回过头沙哑地说:“谢谢你了,阿荣,我不饿。”

肖荣把稀饭放到病床边上的立柜上,心疼地看着云舒。他感觉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一句也说不出。他感到所有的话已经重复很多次,再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唯有的便是开导和放宽这位可怜母亲的思想。

“云姐!文文的病情…”肖荣顿了一下,看着云舒似乎麻木的脸庞。话到嘴边思忖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你应该清醒地认识到,虽然你的行为值得天下所有善良的人们理解,但是不值得——支持!”

肖荣伸出双手扶住云舒因为眩晕而颤抖的肩头。他关切地注视着云舒的双眼,这是一双曾经多么迷人的大眼睛,现在浑浊布满血丝。

“不要说了,我谢谢你们精心地治疗。还是那句话,文文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我会坚持,我会一直坚持到文文好起来。”

“可是!再坚持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你能不能理智一点…这对文文和你,都是更好的选择。”

“不要说了啊荣,我们的感情到此为止,文文不是你亲生的,我不奢求你去珍爱。”

“错!”肖荣站了起来。

“自从一六年你离婚,我就一直这样想的,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包括文文…可是文文突然的病情,打乱了我所有的盘算。我急你所急,想你所想,可是谁能理解我的那颗炽热的心……你刚才的话,已经把它扯碎撕烂了!”

肖荣转过脸来擦了一把早已含在眼睑里的泪水。

“文文的病情越来越厉害,我知道你很痛苦,如果你认为我应该陪着你去哭,去伤心而不理智地坚持,那我完全可以,我为我爱的女人同哭同悲又有何不可。但是你要明白,我是医生,我知道文文的病情病理。可是你却一直感情用事,一直都不配合。你的心情我最理解,一个妈妈对孩子的爱我也理解,但是我们要尊重现实啊!”

肖荣拿出纸巾擦了擦云舒肆意流淌的泪水,云舒伏床痛哭。

“医院三天前就给我下达了劝退回家的通知书,我一直压着,我怕你承受不住。你知道吗,半年来,我用尽方式去打听,查找救治文文的方法,包括我国外的导师史密斯先生。他给予的是一样的答复。看到你一天天的憔悴,我心如刀绞,我不顾院领导的一次次摆事实,讲道理,我恳求他们理解和支持,在救治上做最后的争取,我不是陪着你去坚持了吗?”

肖荣低下头,哭泣起来。

云舒泪水刷刷地流,她听到肖荣的言语,也心有懊悔。

这个男人是她的初恋。自从嫁给方远,他一直单身,这个男人太痴情了。

然方远抛弃她们母子的时候,是肖荣把她们母子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那段日子,肖荣整日地陪伴着她们,他没有乘人之危,始终以朋友身份呵护着她们。

他是一个好男人。

云舒感觉配不上他,暗暗地拒绝着他。这样从文文三岁,四岁,眼看着到了五岁,他们两个是纯洁的。

本来再走一步,肖荣似乎心有灵犀,但是天不随人所愿,文文生病了,而且一病就很严重。从今年农历二月初三到今天八月十三,特别是最近两个月,几次进重症监护室,医生下达了若干次病危通知书…

云舒就是不同意放弃,于是在肖荣的周旋和帮衬下,一日一日地保守治疗,只想云舒会慢慢想开后配合医院,谁知固执的她一直坚持到现在。

事情越来越棘手,文文躺在重病监护室再也不没有苏醒。他浑身插满了管子,药水一瓶瓶地接着点滴。

而窗外的云舒总是盼着希望。

可这是北京一流的心脑专科医院,云舒的固执让医院不得不去接受坚持,明知道是无效的坚持,但是抛开医治,这种感天动地的母爱让医院每一位目睹者不忍拒绝。

文文治病这半年里,云舒花光了积蓄,把车卖了,房子卖了…她像疯了一样,怀里揣着观音像,常常一个人躲在一边哭着跪拜。

肖荣看到眼里,疼在心里。他几次试着去沟通,也无法控制。半年里,从没有吃好睡好,从二百三十斤的体重,一下子骤减到一百七十多斤。他记不清楚是为什么,文文似乎就是他的亲生,为了云舒和文文,他担起了丈夫和爸爸的职责了。

可是老天太会捉弄善良的人了。最终医院决定放弃治疗,这种保守程序已经完全失去意义。肖荣想了很久,对云舒的言语变得哀求和哭诉了。

云舒擦了擦泪水,转过脸看着窗外。一只蝴蝶飞到窗台,对着阳光忽扇着翅膀,这突来的生命给予窒息的氛围增添了一点期望。

“后天是文文的五岁生日,过了生日,我尊重你们的决定。“云舒站起身形,抓住窗栏杆,蝴蝶一下子飞远了。云舒一只手遮着发红的眼睛,又一阵眩晕袭来,肖荣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云姐,你不能再这样了,就是为了文文,你也要注意身体啊!”肖荣心疼地扶着云舒坐在了床边,“吃点吧,小米粥!”

云舒用血红的眼睛感激地看着肖荣,点了点头。为了儿子,她的身体确实衰弱的很严重。

生日过后第二天,在病情观察室,肖荣打开电脑,指着文文的脑腔图片对云舒说:“脑腔已经完全空掉了,再无谓地坚持治疗,只会让孩子更加痛苦。”

云舒木讷地点着头,泪水已经流干了,她明白坚持的后果。于是决定明天就配合医院安排。

云舒在肖荣的搀扶下,来到文文的病床边,在主治医生的说明下,云舒拔掉了文文的氧气管。她的悲伤无助让在场的医护人员伤心落泪。

人生最伤痛的是生死离别,作为妈妈,云舒已经很优秀了。

肖荣端来一盆温水,云舒用湿毛巾往自己脸上试了一下,悲切切地小声说:“文儿啊,妈妈给你洗净净,你好了,妈妈接你回家家了,咱们再不来这里了,再不来这里遭罪了!呜呜……”

云舒抱着慢慢变凉的孩子,这是她亲自创造的生命,却又亲手结束了的生命。这是一个拥有无限母爱的母亲,却不得不亲手结束^这是多么残忍和无奈啊!

阳光再次折射进来,两只蝴蝶围着万寿菊忽扇忽扇地绕着飞,一圈圈,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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