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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必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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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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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成器与一刀切

“这个包黑子,又想下套子拿我!”一刀切哼了一下鼻子,满脸的愠色。他抬起麻杆腿,转身走进卧室的耳房。

耳房不大,约十五个平方不到,却是一刀切的储藏室。

不说珍贵的文玩,也不说名家的字画,只说茅台,五粮液…中华,玉溪…毛尖,贵普…那也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这些贵重奢侈品好似勋章锦旗一样,一刀切每次回家,只要一脱下那双内增高的尖嘴牛皮鞋,第一件事就是开密码锁进储藏室查看。

这是他的个人秘密。

说一刀切,有必要介绍一下他的尊贵身份:

刁占红,四十二岁,精瘦显得有点高,其实才一米七不到。不过人长的精神,微秃的脑门挂着几缕长发,从左围着前额转到右耳上方再延伸到正头顶,远远看去,像一条黑色栅栏围成的羊圈。眼睛不大,鼻子如鹰嘴,只是一副牙口特殊,如没牙的老太太,凹陷下去。高颧骨,削腮无肉,有几根灰白的胡须立在左唇下面的一颗大痣上,随着口气飘逸,这不由得让人与他的稀疏头发联系到一起。

不要看刁占红这么瘦,或者说人长得不咋样,在连市这一块,还真没有不知道他的。当然刁占红这个名字有些人感觉好陌生,但提起“一刀切”那就窗户外吹喇叭——名声在外了。仅仅是他的医术真的高明,高明到全国医药同行都有派人来取经学习。

“一刀切”说的很形象,很多疑难杂症,只要经他确诊和手术,病灶病痛也就基本上是一刀切除。

这不,他的高中同学包成器这两天就频繁地打电话过来,原来包成器的岳父查出腹腔有肿瘤,自然包成器想到了这位老同学。

包成器,有的人对这个名字也是一头雾水,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名字。不错,这也不是他的本名,那我再介绍一下这个包成器的光荣历史。

“包成器”本名包成齐,因为是省市区教育局评选出的优秀高级教师,历年来凡是他带的毕业班,每年高考命中率在省市区都是遥遥领先,“包成器”那真的名至实归了。

包成器的教育方法和效果是有目共睹的,多年来,只知道苏北高级中学有个“包成器”不同凡响,原名亦是没人提了。而“包成器”的外号犹如奖杯一样,牢牢地戴在了他的头上。

介绍完两个人的名字后,现在说一下两个人这两天的事情。为何一刀切开篇骂这个教育界的名流呢?那就从包成器的父亲害病说起。

包成器,今年四十一岁,矮矮胖胖的一副阿弥陀佛的模样。因为教育有方,他的职务一变再变,三年前就升任苏北高级中学的校长了。

包成器教育方面有一套,但是在仕途进取方面,也是有一套的。教育局的堂姐夫就经常夸他会做事。只是这二年退休了,老包就不常去了。堂姐夫说,他很想包成器经常过去,毕竟这些年没有少吃他的东西,加上包成器口才好,知识渊博,酒量惊人……和他在一起聊天,那就是享受。

包成器家也有个储藏室,里面的奢侈品一样的不胜枚举,但是有一支笔,却是他镇宅之宝。

这是一支纯金打造的金笔。笔帽镶嵌着漫雾的红宝石,笔身飘逸如蹁跹起舞的异域美女,细看又如一支孔雀羽毛,精雅而别致。

这是他上次从一刀切那里获得的,是当成胜利品一般的荣耀。听说这是世上唯一的用手工锻造,一次成型后就毁掉模具的孤品。

这支金笔由来是这样的,零六年一刀切医好了一位在华的法国客商的妻子,让这位富商感恩戴德,并把一刀切当成上帝一样崇拜。

在他们准备回法国的前一天,他们登门拜访了一刀切,并把提前专程定制的金笔赠送了给了他。

一刀切自从有了这支笔,常引以为荣,轻易不外露。

后来一刀切唯一的宝贝儿子,因为没有考上苏北高级中学后,没有办法只好求到老同学包成器的面前。

包成器一见是大名鼎鼎的老同学一刀切,便满口答应。

正当一刀切在家人面前鼓吹事情办成的时候,包成器却把他儿子的糟糕的成绩发了过来,由于学习成绩太差,确实有点麻烦。

这可急坏了一刀切的老婆,她天天地催促一刀切去找包成器想办法通融通融。

眼看着别的孩子都已经报名,一刀切只好在家里办了一场丰盛的宴席,参加的就他们两个人,这里面的猫腻显然大家都明白。

包成器酒足饭饱以后,一刀切送了一副当代名家的一副老子出关图作为感谢。

包成器推辞了一下,便默许了。他喝了一杯茶,饶有兴趣地要参观一刀切的储藏室。

平日里一刀切是不会让人去的,今天喝了一点酒,显然是想显摆一下,就共同进去了。这一进去,让一刀切后悔半年。

原来包成器一眼就看中了那支金笔。他爱不释手地细细观赏着艺术般的宝贝,并问这支笔在哪搞到的。

一刀切便告诉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强调这是法国雕塑名家劳伦斯仿制拿破仑御用的的孤品。也强调了这是他的最爱,亦是镇宅之宝。

“刁兄!你的关系打到国外去了啊!佩服佩服!不如把这支赠与我,你再叫他寄一支过来吗?”包成器实在是太喜欢这支笔了,他的贪婪心理一下子就上来了。

“包黑子!”一刀切急了:“这是纯手工锻造的,天下独一无二,上哪去寄?况且你就不怕玷污了你高级教师的声誉吗?”一刀切故作正经的调侃说。

包成器太喜欢这支笔了,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这支笔今天不得到誓不罢休。于是常带笑容的肥脸庞冷了下来。

“老刁,找人办事是你这样的态度吗?况且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就不值这点东西?”包成器顿了一下,在墙边的沙发上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

“这支笔与你的职业很不匹配吗?到时我在外面给你铸把金刀,让你一刀切名至实归!”

一刀切皱着眉头仍是摇头,他实在是舍不得啊!

“你儿子的成绩你不是不知道,不是我们这关系,不是我千辛万苦地私下里周旋……况且后面我还要安排有关老师加强特殊辅导,等你儿子将来考上名牌大学,你就不是一支金笔的事情了,到时我是送给你一张金板凳了呢!”为了达到目的,包成器阴阳怪气,恩威并施,口水多过了茶。

一刀切被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直后悔把包成器带进储藏室。

看到包成器誓不罢休的模样,一刀切实在是没有办法,最后达成口头盟约,包成器便如愿以偿了。

不说一刀切为金笔痛苦半年,单说包成器的岳父生病做手术的事情。

因为全国慕名一刀切的病人很多,医院排号形成高峰,包成器仔细想了很久,确实需要找一刀切私下里活动一下。

这下子轮到包成器为难了。

他太知道一刀切的为人了,这次如果栽倒他的手里,一定也要脱层皮。特别是上次得到他的金笔,如今回环来的太快了。

特别是老婆的叔叔是自己顶头上司,她家的事情不尽力,嗨!真的得罪不起,不然老头死了就算球了。

喝了包成器的家宴,一刀切亦是要参观他的储藏室。

包成器胸有成竹,大大咧咧地引领着一刀切进去。

一进储藏室,一刀切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只见迎门对面中墙的方案上方,悬挂着当代名家范一笔的“清正名远”条幅,字迹大气恢弘。条幅下是紫檀的大方案,浑厚典雅,案正中供着身披五彩礼服的财神神像,面前是各种供果食品。左右两边靠墙的是隔格成不同尺寸的柜架,通体黄花梨,透出浅金色油光。在每个隔柜里,存放着稀玩珍品,外面用防爆玻璃镶接,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

一刀切点着头说:“黑子你真行,一个高级中学的校长,家中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简直是国家小金库啊!这样可不行啊,老同学,要……”说着指了指墙上的条幅,嘿嘿地笑了起来。

包成器抬头看了看麻杆模样的一刀切:“彼此彼此,你就不要敲打我了!”

“我的金笔哪?”一刀切四处寻觅。

包成器瞪了一眼说:“刁兄此言差矣,怎么是你的金笔?”包成器拍着一刀切的手臂接着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你还找那玩意儿干嘛/,你看看我这里的东西,随便你挑!”

一刀切指着包成器的脑壳摇头说:“知识越多越反动,这么快就隐蔽好了啊?”

他四下又寻觅了一下,果然一无所获。便直截了当地说:“这次就明说了吧,我只要回我的金笔,其它的免谈!你我都是聪明人,我不过分吧,黑子?”

一刀切伸出枯干露骨的右手拍了拍擦汗的包成器的肩膀,继续说道:“半年了,也玩够了吧?拿出来吧!”

包成器实在是舍不得,他陪着笑说:“刁兄,拿那尊金菩萨吧!你是救死扶伤的专家,有菩萨保佑才算名副其实吗!”

“哈!包黑子你好搞笑啊?我在医院里还用到谁来保佑啊?我——就是菩萨!”

包成器看到一刀切洋洋自得的模样,他知道一刀切的手段,苦笑着点着头说:“刁德一,纯纯的刁德一,算你狠!”

包成器把方案正下铜香炉移开,用挂在桌案背后的专用吸盘把方砖掀开,原来地下还有一处向上打开的大保险柜,手纹开锁,在一堆金砖玉石的拥簇中间,一块红布的遮盖下,包成器气喘吁吁地捧了出来,并小心翼翼地放在中间的茶几上。

一刀切猴急地窜过去,揭开红纱,熟悉的物件再次展现在自己的面前,怎么说呢?对于金笔的到来,一刀切感觉真的不亚于香港回归。

现在又轮到包成器不开心了。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不再是一支金笔的事情了,似乎四完全掺杂了羞辱的成分了。

自此包成器憎恶起一刀切了。

转眼到了第二年端午节,一刀切安排好一顿上好的家宴,恭请包成器吃席。

包成器正为上次丢掉金笔的事情生着气。想想也是,自己在苏北教育界不说呼风唤雨,最起码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少人巴结都找不到庙门,谁成想竟然栽到一刀切的手里。今天一刀切再次家宴,估计有事找他帮忙,这个吝啬鬼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虽说不是什么好宴席,总之去了有吃有喝有的拿,总算暂时不吃亏,等下只要他一张口,我就把金笔要回。

事情果然如包成器所料,一刀切嬉皮笑脸的单独宴请,果然玄机颇深。

吃喝间只是叙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先是说笑离别之情,再是父母将康如何,随着就是工作成绩显著……

包成器看到一刀切关子迈的有点大,就忍不住摆了摆手说:“刁兄,谢谢你的宴请,我知道你很忙,刚刚你弟媳妇也发信息说家中有客来,你看没什么事情我就告辞了”包成器说这话的时候屁股纹丝不动,筷子还在糖汁鲍鱼上招呼。

一刀切看到时机差不多了,打发家里人出去后,便打开储藏室,把金笔连着底座都捧了出来。

他清了一下嗓子说:“兄弟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说了!”

看到金笔,包成器站了起来,又缓缓坐了下去。故作正经地一边低下头吃着澳龙,一边客气地说:“刁兄,这是几个意思啊!不是把小弟当成外人了吗?”

一刀切看到包成器那副暗暗得意的尊容,气的牙根都痒痒,但是有事求人,就不得不投其所好。他把金笔放到包成器身边的茶几上,缓缓地说:“我的小姨子刚从师范毕业,想在你的大旗下…实习并安排一下工作,你看……”

包成器看到计谋得逞,便抬起头来,眯缝着小眼睛皱起了眉头,心里想,这不是小事一桩,但是难得你一刀切再次求到我的手里,这次就不是一支笔就可以的了。

一刀切看到包成器不说话,便回去拿着酒杯走到他的旁边,茅台的香气沁人心脾,但是两个人都把心思用在智力竞赛上了。正如两个谋划的棋手,酝酿着和对方下一步的精彩绝伦的绝局。

“包贤弟是苏北教育界翘楚泰山,你的一句话就可以解决我的万难之忧,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就帮哥哥这个忙吧!”一刀切拿起茅台就给包成器添酒。

包成器假意谦让,并抬高音量说道:“按礼说这事情只要刁兄一张口,小弟就该遵命为荣,只是当下……”

一刀切抬手卡住包成器的话头,从一旁条几的礼盒中拿出一副卷轴。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除了把上次本给予你的金笔再次奉还,另送一副当代草书名家王必东的书法《登鹳雀楼》,您看……

包成器笑着说:“刁兄误会了,怎敢让您如此抬爱呢?事情就放心,我不为别的,能为刁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刀切见到事情已成定局,便顺水推舟地说道:“兄弟这样说真的让我太高兴了,笔本来前两天我就是要送还的,即使不是眼面前的事情……毕竟笔和你的身份更加合适吗!至于王必东的书法本不是什么上档次的字画,如果弟嫌弃那下次我再给你寻两件更好的吧…….”

看到时候差不多了,包成器一口喝下杯中的茅台说:“王必东的草书也是不易得的赏物,既然刁兄送了我就不再推辞了,本来这几天也在找他的字临摹。”

一刀切心中暗自愤恨,但是事已至此,只好无奈地握着包成器的胖手陪着笑着说:“应该!应该!”

暑期刚过,一刀切的小姨子持着普通中学执教的资格,却进了苏北一流的高级中学,没有一点后台,真的想都不敢想。

同事们都知道是包成器的关系,大家对待一刀切的小姨子亦是言维词敬,不久大家就一团和气了。消息传到一刀切的耳朵里,心里略感平舒一些。想想媳妇和老丈人的嘴脸,只有苦笑,他又开始心疼那支金笔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过了新年到了第二年正月初八,包成器的老父亲得了脑梗从农村送到市医院,主治的就是一刀切。

包成器心狠地直扇自己耳光,自己怎么和一刀切那么有缘分,一来一往,搞得两个人如打擂台一样,虽说互有得失,但是上次多拿了一张字画,这次估计不是要还回去的问题了。

果不其然,老头子一进医院,一刀切就凭着高超的医术稳住了病情,下一步就是要研究开颅手术。

一刀切对包成器说:“人命关天,患者年龄又大,身上三高隐疾都是致命的,需要家属商量好签字才能做手术。”

包成器从小死了妈,兄弟几个都是老父亲含辛茹苦地带大的。如今刚过几年好日子,又得了这样的病,老父亲真的是命苦。保守治疗的话,那最坏的情况就是睡在床上让人照顾,这样无异于植物人一样瘫在床上。而手术虽说只有十分之一把握,一旦救活,生活质量还是不减的吗?况且一刀切的医术不是一般的人所能达到的。

包成器和家人商量后,完全赞成他的观点,晚上发信息给一刀切,他要去他家里坐坐,这次包成器带去了金笔还有那尊金菩萨。

手术后的第二天,老头子睁眼了,恢复了正常的思维意识,说明手术成功了,包成器泪水伴着心痛笑了。

事情本来没有什么太多的意外,谁知一个礼拜过后,老头子突发心脏病,来不及抢救竟然死在了医院。

这种情况让包成器难以接受,他打电话痛骂一刀切要讨个说法。

一刀切放下酒杯就跑到了医院,在包成器一家的狂轰滥炸下,也下了一身冷汗。

他召集了医护人员开会查原因,但是木已成舟,回天乏术了。特别是一刀切,说都说不清。事实是没有什么一刀切的责任了,剩下就是医护人员按时检测就好了的事情,但是此时医护人员相互推诿,唯有一刀切来面对了。

包成器要求医院赔付一百万医疗事故费用,而一刀切拒不承认医院责任,病人事实上脑梗已经治好,无奈老人本身年龄大,早就存在多功能器官有损,难免在整治过程中出现并发症,否则也不会手术前要家属签发病危通知书。

一刀切从医理还是自己名誉以及医院影响考虑,这个事故都不能轻易单方承受下来。

事情很快发酵,竟然闹到市委了。

这给一刀切带来了太多负面影响,也引起了省纪检委的重视。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刀切被抓了……

一个月后,包成器也被抓了……

两个人是真的有缘吗?我也不知道!

2024年1月8日写于广东吉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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