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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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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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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花儿开了

春节要到了,我又想起了爷爷。

我的老家在泰州一个叫时仙的地方,每到元旦前后,爷爷带我回老家时,总会在集市上买几个大蒜头一样的东西,叫做水仙花头,他说,城里人过年,要发财树、蝴蝶兰啊什么的来装扮,农村人家也不能没有花儿啊,这水仙清新秀丽,气味芬芳,就挺好。

一回到家,爷爷就打开了电视机,电视机里正播放着经典评剧《花为媒》选段,“春季里风吹万物生,花红叶绿草青青。桃花艳,梨花浓,杏花茂盛,扑人面的杨花飞满城。”优美的词曲,唯美的说唱,冷冷清清的农家小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爷爷把去年用过的黑褐色的小圆瓷缸找出来洗净,我赶紧拿出珍藏的从南京带回来的五彩斑斓的雨花石,放入清水,用雨花石固定住水仙花头,然后轻轻地摆放在房间内的窗户下,此时,电视机里传来“冬季里雪纷纷,梅花雪里显精神”的唱词,爷爷情不自禁地接过来“水仙在案头添呀添风韵”,腔韵婉悠,太阳照在水仙花头上,爷爷的韵腔则从小院中飘荡出去。

接下来的时日,我和爷爷都会及时回家,定期为水仙换水,定时让水仙晒太阳,水仙花头也很听话,根部在纵横舒展,鲜嫩翠白的幼苗从花头中冒出,光滑晶亮。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腊月的下旬,水仙也不负众望,根部生出了好许青翠花茎,清绿的苗叶也渐渐舒展开来,达到一尺有余,窈窕淑女似的。凝视这绿油油的苗叶,我仿佛看到了那个不经意的深夜里,那碧绿的叶茎中探出的一溜花苞,又不经意间灿然绽放出了金黄色的花蕾。

“养花就是养着养花人的心,”爷爷说,“水仙是通灵性的,你对她好,给她温暖的阳光,她就会给你开花,给你欢笑。”听了爷爷的话,我对水仙就更加喜欢了。

傍晚吃饭的时候,我突然出现了一个状况,牙疼,爷爷一看,牙龈肿了,脸颊也都肿了。熟话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爷爷赶紧打电话给我的爸爸妈妈,可是年关岁底,爸爸妈妈忙得不可开交,又在乡下,没有药物,我在嗷嗷叫,爷爷奶奶没了辙。

我晚饭没有吃,爷爷更是慌了神,他对奶奶说,现在只有水仙能救他了。“水仙能救我?怎么救?”我捂着脸颊,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爷爷。爷爷说:“有一本医书上说,把水仙根捣烂和面粉,敷在脸颊部,可以治疗牙龈肿痛。”

说时迟那时快,爷爷迅速地拎起水仙,残忍地剥下绿油油的叶子,将水仙花头切片捣烂和面至糊状,只一会功夫,水仙药糊就敷到了我的脸颊上,“你对水仙好,水仙给你治牙疼。”爷爷一边安慰我,一边给我讲水仙的故事。

这是北宋年间的事儿,有一对母女,女儿叫水仙,得了重病,母亲好不容易弄来一碗鸡蛋汤给她喝,可就在这时,有一个乞丐来到了门外,晕倒在地,水仙挣扎着爬起来,把鸡蛋汤喂给了乞丐。乞丐苏醒了,他十分感激水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葱头一样的东西,对水仙的母亲说:“把它栽在小水盆里,沐浴阳光,开花,然后用开着的鲜花煎汤给姑娘喝,药到病除。”话音刚落,乞丐就不见了。后来,姑娘喝了那鲜花煎的汤,病果然好了。故事传扬开去,于是人们就把这种花叫做“水仙花”。

凉凉的水仙药糊一阵阵刺激着我的疼痛,爷爷的故事慢慢地催眠,梦乡中,我仿佛看到了那水仙姑娘在明媚的阳光下翩翩起舞。

早上起来,我捧着我的雨花石发愣,爷爷对我说:“水仙通人性,她治好了你的牙疼,她的愿望就实现了。”“可是她还没开花儿呢!”“那叫牺牲,开花和治好牙疼本质上都是为喜欢她的人做出奉献,价值是一样的啊。”“生的伟大,死的光荣,那她应该叫烈士!”我幼稚地跟爷爷说。“对,她为理想而献身,她就是水仙中的烈士!”爷爷竟然肯定了!

那一年,我们家的水仙没有能够开花,我却从中懂得了不少道理,也渐渐喜欢上了祖国的传统医学,考上了中医药大学,后来,我查阅到“水仙根同面粉捣敷颊部治疗牙龈肿痛”是《岭南采药录》中的记载,而水仙花煎汤内服最早出自《本草会编》,现代中医大家叶橘泉编著的《现代实用中药》中也有“煎汤0.8~1.5钱,内服,治妇人子宫病,月经不调。”水仙不仅仅是可供观赏的花中“四雅”雪中“四友”之一,而且还是一味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的草本药材。

爷爷虽然已经远离我们而去,但他的“养花就是养着养花人的心”“为理想而献身,她就是水仙中的烈士”等“养花人语”,我却时时记起,水仙花脱俗清雅没有丝毫世俗之心,一汪清水,几粒石子,半日阳光,她就能在冬天里风霜中清丽生长,袅娜多姿,凝视着黑褐色小圆瓷缸中青翠可人的水仙花,爷爷《花为媒》的婉悠腔韵又萦绕在我的耳旁。

自此之后,每年春节前我都会买上两株水仙花头,细心护养,待到水仙青带绿裙,亭亭玉立,金黄玉白花儿绽放枝头的时刻,我会把她奉祭在爷爷的遗像前,告诉爷爷,今年的水仙花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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