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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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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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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家风接力棒

清明时节,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就在脑海里盘旋,诗句的萦绕之下思亲之痛来得更加猛烈,每每踏上祭拜外婆、外公、爷爷、奶奶和父亲的路,心情总是无比的纷乱复杂,与外婆朝夕相处的一个个画面像放幻灯片一般跃入我的脑海,曾经欢快的童年记忆撞击着我这一颗近乎年老又即将破碎的心,感伤与怀旧并举,思念与遗憾斗争,把我折磨得不知道究竟该从何时何地开始回忆,“清明时节雨纷纷,思念外婆欲断魂。”似乎更能映衬我2022年这个特别的清明节的心绪。因为新冠疫情防控的缘故,我没有亲自到外婆的坟上去挂纸,于我,是“人未到,心已远”。外婆在世时那么豁达、知理的人,一定是支持抗疫这国之大事,民之大事的,这样一想,遗憾焦灼的情绪得以缓解。

一九七九年的农历七月初七,我还不满三岁,父亲的生命就永远定格在了一个煤矿井下,再也没能回来。母亲拉扯我们兄妹仨长大,其艰辛外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将对子女的爱付诸于行动,帮助母亲把我们兄妹仨拉扯成人,并且都踏上工作岗位,摆脱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对外婆的感恩之情似阳光、空气、饭食和水一般时刻伴随着我们兄妹仨。因为忙于生计,母亲常常累得屁股很少有沾板凳的时候,恨不得一背篓把一座山都背回家,与我、姐姐、哥哥的交流几乎为零,所以外婆于我们既担任爷爷、奶奶角色,又担任外公、外婆角色,更多的还承担了父亲的角色。除了管我们的吃喝拉撒,还管学习、成长、接人、待物、穿衣、冷暖、为我们每天干什么活和到哪里干活作好谋划……不一而足,而我,在姊妹三个中是唯一一个吃外婆亲手做神仙饭(单独用一个钵放在锅底煮米饭,家人们都吃包谷饭)长大的,因此,我与外婆的亲情远远超过了母亲以及其他亲人,外婆去世二十多年了,她在我心里一直活着,从未走远。

外婆是2000年离开我们的,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也由一名少妇向老妇的界别跨越。可是对外婆的思念却没有因为岁月的更替和年龄的增长而减退,相反对外婆的怀念之情愈发强烈,儿时外婆对我的谆谆教导像是一剂又一剂的强行针时刻敲打着我的内心,特别是一些儿时与外婆顶嘴的场景,自己当了母亲才倍感懊悔。外婆年过古稀还坚持上山挖地,我当时很是不解,硬是一次次地把锄头藏起来让外婆不轻易找到,实在找不到时外婆又到别人家借一把,一拐一瘸地锄头当拐杖上山了。年幼的我那里知道外婆是坚持生命在于运动,劳动创造价值的真理。现在每每回想都后悔当初的倔强,自责和懊悔也像一剂毒药在沁润着我的内心,让我时刻警醒自己谨记外婆的教诲,在短暂的人生道路上少走弯路。

外婆虽然出生在一个封建与战乱交替的特殊时代,又大字不识一个,在她八十八年的生涯里,从来没有亲笔写过自己的名字,可是她在对儿女的培育上从来不分伯仲,不区别男女都同样给他们创造受教育的机会,母亲和姨妈都成为那个女性识字不多年代“有知识的女性”,还培养了新中国建立以来方圆十公里的第一个农村大学生。因为外婆对晚辈受教育的重视,我不到六岁就上了小学一年级,与我同班的同学比我大三到八岁不等。刚去上学,外婆就对我的要求很是严格,叫我认真识字,像外公一样,上一年级就能写“卖去(卖契)”,刚刚识得几个字的我骄傲自满,立马在本子上写了大大的“卖去”二字,自豪地告诉外婆,我也会写“卖去”了,外婆虽不识字,也知道我写的“卖去”和她说的“卖契”不是一回事,就告诉我,你外公写的“卖契”是东抵哪里、西抵哪里、有交界的那种土地买卖的“卖契”。听罢,我顿感惭愧,四十多年过去了,我还常常在与人交流中提及我儿时经历“卖契”与“卖去”的尴尬,也常常提醒自己学习永远在路上。

小时候生活非常艰苦,外婆每天晚上都要将包谷放在石磨里磨成面第二天喂猪,我名誉上是去帮助外婆添磨,其实吊在磨爪上跟着外婆的脚步一前一后倒是增加了外婆推磨的负担。明明增加了重量,可是外婆从不说穿,一直鼓励我,说我对她的帮助很大,我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真的帮了大忙。外婆因为生活艰苦,老年骨质疏松,跨一道门槛的功夫就遭遇大腿骨折,那时医疗条件有限,外婆的大腿出院后就两腿长短不一,推磨当然是件费劲的事,可是外婆从不叹累,当我们抱怨瞌睡来了的时候,她便说再推一百转,推完一百转,外婆又告诉我再推一百转,如此往复,外婆硬是拖着长短不一的两条腿每晚都推一撮箕的包谷面,这个方法几十年都一直影响着我,像数羊入梦一般坚持着每一个难能可为又不得不超越的遇见。

八十年代初期,吃饭穿衣都靠种地维系,外婆将每块田地种植作物种类、种植时间安排得妥帖有序,母亲全然就是一个执行者,在外婆擘画的种植蓝图里辛勤耕耘着,每到秋天,我们家总是粮食满仓。除了确保全家饱足,饲养的猪牛和鸡鸭也能常有粮食填肚,要是家畜也会攀比,其他人家的家畜家禽一定羡慕生活在我们家的猪牛鸡鸭们。寨邻要是有谁家遇到嫁娶之事,多半都要到我们家来借粮食,想想分得同样的田地,为什么我们家没有男主人为劳动力还年年有余粮,而哪些劳动力富足的家庭却每到六月就青黄不接呢?这得归功于外婆的合理安排、母亲的日夜辛勤劳作和外婆对母亲的严格要求。母亲五十年的劳动量能顶得上一般人二百年的付出了,我也曾经撰文《向天再借二百年》感叹母亲的劳苦和艰辛。

八十年代,我们家是村里唯一的一家代销点,也就是帮供销社代为销售货品。大小货物品种上百,价格不一,外婆大字不识一个却能准确记住每样货品的价格。不仅如此,在那个物资和经济都十分匮乏的年代,邻居购物大多是赊销,外婆在自家墙壁上画一些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用来标记张家赊盐多少,李家赊线头几个,王家赊白酒几两。或许有的赊账随着外婆的记忆带进了另外一个世界,但外婆独特的记录方式让我钦佩无比。符号记忆不是外婆的独创,但是勤劳、坚强、果敢用来形容外婆我觉得倒是恰切得很。

外婆的一生在我看来堪称传奇,她吃过的每一个苦头都像一滴滴汗渍默默沁润进那个叫“家风”的无形接力棒里,悄悄影响着母亲、舅舅、姨妈、哥哥、姐姐和我,而我也默默将一滴滴汗渍涂抹在那根无形却名曰“家风”的接力棒上,传递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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