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爸爸搓背

    天很冷。

    爸爸喘着气、躬着腰，蹬上近百阶楼梯后，来到了位于云龙湖畔，居住在第七层的儿子的家。

    爸爸微笑着，进门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徐州地产香烟“红杉树”，自个儿划着火柴，苦涩地吸着，吐出的烟浓浓的，冲溢着儿子空间不大的家。爸爸坐在沙发上，他苍白而倦意的脸上镌刻着生活的艰辛。说话带笑的爸爸一脸无奈，他望着儿子，声音很小，但字字凝重：“小三又住院了。”小三是我的弟弟，1989年春天出车祸致残后，便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退休后的爸爸便成了小三的生命支柱。吃、喝、拉、撒、睡，爸爸什么都替他想，也什么都替他做。就是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小三还时常因为伤残未愈的“病”而住院。爸爸为此照顾了他整整十年。爸爸瘦了。在儿子心目中那富有朝气的脚步，甚至因生气而厉声怒斥儿子的声音渐渐无力了。爸爸不再生气，也不再多说话，唯一没有改变他的是喝了一辈子的酒和烟——泪往肚中流的爸爸，承受了太多太多的打击：6岁丧父；8年前又失去了心爱的女儿；小三因车祸使他心事重重。爸爸在一天天苍老下去。

    看着爸爸无精打彩的脸，我的心在无声地流泪。我打开热水器，让爸爸洗个热水澡，冲冲一路的疲劳，冲掉生活的艰辛。可爸爸不同意，他说：“算了，这么大年纪了少洗一次两次没什么。”我拿出爱人两天前才给我买的衬衣衬裤，对爸爸说：“听儿子这一次吧，洗个澡，把这身衣服换上。”爸爸没再说什么，脱衣洗澡。

    卫生间里哗哗的水流击打着爸爸全身的每一根神经。爸爸还有力量为自己搓灰洗尘吗?我脱了衣服，决定为爸爸搓背。爸爸见我进来，一愣：“我马上浣好，你再洗。”爸爸侧身说这话时，我终于仔细打量着这个生我、养我、培养我成长的伟大身躯，我震惊了：骨瘦如柴——这就是被衣服包裹了这么多年又多年未见的爸爸的身躯?!我流泪了……

    我右手拿着毛巾，从上至下为爸爸搓背，胸部、肚皮、大腿，该有弹性的地方缺少了弹性，往日充满力量的肌肉也松弛了很多很多。小时候，爸爸无数次为我洗脚、洗澡、搓背，几十年了，我第一次为爸爸搓背，愧疚、不安。离开爸爸在外工作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想过关注自己的爸爸呢！

    我用力为爸爸搓背，又怕皮包骨头的爸爸疼，不用劲搓吧，发泄不了我对爸爸的情感。爸爸怕麻烦儿子，简单搓了前胸和后背、胳膊、腿之后说：“冲一冲，这就上去。”尽管我还想为爸爸锤锤背、揉揉肩，可爸爸终究没有同意。

    “小三住院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匆匆吃过午饭后，爸爸下楼了，脚步由近及远，消失在茫茫人流中

    “爸爸，小三好了，您再来，我还给您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