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工作的闲暇,站在窗前远眺,为悦目,更为赏心。一幅幅以窗为框随季节变幻的多彩画卷映入眼帘,在心灵的底片上留下斑斓的记忆,特别见证了两棵梓树相伴多年共同的成长,如同见证了一对懵懂青涩少男少女历久弥坚的爱情。
天空是永远的背景,只是随晦明变化有着或明或暗的底色。晴朗白天时候的明丽,朝晖夕阴时候的迷蒙,都是画面最好的映衬。苍茫的远山,高低错落,逶迤蜿蜒,有时像游龙一头钻进云里雾中,有时像几条斗欢的蛇在打闹嬉戏,也如同画师不经意中为景致的层次而增加的几处点缀。
焦距调至中景,只见一座低矮的山如一只慵懒的猫蜷伏在眼前,许在酣然入梦吧!横隔了远山的几丝冷漠,也使其背后的高山不至于起落之间太突兀,太单调。顺势而下,形成远景近景的交错。几户农家依山而建,白墙黛瓦、篱笆院落,几杆修竹、几棵桑梓、几簇野菊、几缕炊烟,委实有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气韵。
当我们把焦点对准近景,横卧着一片开阔的田野,两棵并肩的梓树才是整个画面的主角。许是受了发源于司空山的灵水的滋润,两棵树除了向我们展示着不同季节的风姿,也似乎有了几分恬淡的禅意,在悄无声息中不着痕迹地书写着他们爱情的神话。
它们是不是小鸟衔来两颗种子的结晶?抑或风儿留下的一个意外?或者人为栽种的产物。无从得知,只知道它们多年来不离不弃地相互守望。从当初的青涩稚嫩,到如今浓情蜜意,他们在季节的轮回中演绎着他们的绝世之恋。
春风来了,麦苗青了,田野里“草色遥看近却无”,近处的山上也陆续出现了花红柳绿,守望了一个冬天的它们试探性地冒出几片碧绿的叶芽,有点小别重逢后的羞涩,会在轻风拂过或细雨浅唱时去轻碰下对方的手臂迅疾就弹开,好像说“冬天你过得好吗?”随着春天强势回归,它们贪婪地吮吸甘露和春雨,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肢体,穿上浓密的绿叶盛装向对方展示着自己的丰姿,努力靠近对方,尽享小别胜新婚后的甜蜜,周围的万物只是旁观者的徒自羡煞。
夏日到了,拔节的秧苗“女大十八变”一袭青纱,田间地头的野草在胡乱疯长,几株形单影只的梓树,斜睨着不远处的两棵梓树鸳鸯,顾影自怜,自惭形秽。梓树鸳鸯无视别树复杂的眼神,轻舒广袖,顾盼神飞,浑然一体,已然合拥为一棵浓荫蔽日、亭亭如盖的大树了,即使穿透力很强的阳光,也只能在缝隙中投下几个斑驳的光影。在其怀抱里,一群鼓噪的麻雀占尽先机,搭筑了几个可以遮阳挡雨的巢穴;几只叫聒的知了也不时在其间“吱吱叫着夏天”。也许是幸福的人都那么宽容大度,他们竟容忍了卧榻之侧的喧闹之声。
秋雨来袭,一夜成秋。山间仿佛一幅绚丽的油画,近处的稻田一片金黄,“衰草连天无意绪”。鸳鸯梓树不知不觉中被秋雨染成“满身尽带黄金甲”,或被秋霜魔术般变成“红于二月花”。可秋风并不眷顾垂青这灿烂的色彩,无情地把它们吹落尘埃。它们也知道大自然的威力无法抗拒,即使有着千般不舍,万般难分,也只能在飘落大地之前,在空中悲壮地相拥相依,真应了“死了也要爱”,生同源,死共穴。当然“落叶不是无情物”,它们碾落成泥,滋养了它们的大地母亲,也延续了它们的爱情。
冬雪降临,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万木萧索,世界顿时失去了生气。两棵梓树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它们如同被西王母无情隔断在银河两岸的牛郎织女,但痴情的守望是此刻最温暖的慰藉。刺骨的寒冷中,它们柔弱的枝条被亮晶晶的冰挂紧紧裹住。直至雪后初霁,看红妆素裹,它们流下伤心的泪水,也是相思的泪水。是啊,它们忠诚地守候着彼此,它们也知道“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它们共同用单薄的身影在天空的画板上勾勒出疏落的线条,也努力伸向对方,让大地为之动容。这样的执着是冰都会融化。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们在岁月的年轮中演绎着属于它们爱情的悲欢离合,但永远不改的是坚如磐石的虔诚。感动于此,多年来,我一直默默地观赏着它们,祝福着它们,不曾靠近,实是不想惊扰它们的甜蜜和幸福。我也祈愿它们不要受到人为的干扰甚至“杀戮”,能够像司空山下那两棵历经一千六百年的风风雨雨而依然繁茂的情侣树一样,成为人们膜拜的爱情圣地。也祈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相爱的人能携手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