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就想,借诗歌的凝练语言,向你道歉,却又怕,疏漏了细节,更怕,揭开我一直躲躲闪闪的伤疤。
便在中元节,趁着夜火之光,为你祭奠,了却心事,松松心结。
也许,你无法知道,伤疤在肉体,甚至在骨头里,都不怕,药物拌上时间就可以治愈,这伤疤若在灵魂深处,随时随地,一阵风,一个字,一幅画,都可以让人目睹到,血淋淋的痛,即使去了那个永远冰凉的世界,活着的人,依旧在茶余饭后,有意或无意揭开伤疤的痂。
儿子,你的名字,只有我和妈妈知道,也从未与爷爷、奶奶、姐姐和弟弟讲起,是因为,怕他们在我的伤疤处加温或降温,这种大于或小于体温的痛和痒,连着心,牵着肺,所以,终究撕心裂肺。
儿子,就算是匆忙,你没来得及戴上名与号,你就不知道你叫什么,其实,我给你生日的那刻,郑重地向妈妈说过,“我们的孩子,名叫王涵一真,号,晗真”,从今天起,你就记住。
儿子,责备我吧,时过十年,让你在那个花瓣桥头,足足等了十年,你受罪了,爸爸知错了。
儿子,你住着上帝租给你的房屋,独一无二,36.2℃~36.5℃的温度,10个月的期限,你只住了2400小时,妈妈、姐姐、弟弟和我都没见过你的面,所以,我以父亲的身份向你躬身谢罪,我胆小,我自私,我……
可是,那个五月,花开烂漫,爸爸的两个同事,也是夫妻,都是老师,因为超生了一个男孩,被开除公职,谁能想到,四个月后,九月三日又出台二胎政策,妻子每天哭闹着,死缠硬磨,教育局以降级降薪的方式,恢复了她的公职,而丈夫从此做了商人。
我怕了,真的怕了,怕丢掉那份仅有的微薄的收入。
我承认,是我,就是我,以惨无人道的手段,让你离开你的房屋。
多少年,我一直想到,你离开房屋的情景,想象中,你的眼睛像我的,忽闪忽闪,双眼皮,长长的睫毛,环顾着伴随你2400小时的房子,以自己的方式,给房子的墙壁、屋顶、地面做了记号,以便回来时,别迷了路。
多少年,我一真听到,你用眼泪和剧烈的心跳,尝试着呼喊,尝试着抵抗,尝试着哀求,尝试着用音乐、诗歌的温暖,软化我。
多少年,我一直看到,你的灵魂,从肉体内退出,再从你的房子里飞出,飞向遥远的地方。
老天过意不去,便把一个伤疤,以惩罚的方式植根在我的灵魂里,一天天变大,随着我胡子的花白,伤疤的根好似扎到了深处。
多少年,已经过去,我当年的泪光,成了对你最后的抚摸。再过多少年,爸爸也不打算医治伤疤,就让它在我的灵魂深处永驻。
儿子,你有姓有名,我怎能忘记你,所以,在这个中元节的夜晚,向你道歉,我为你准备了“衣服”,若不合身,托个梦,还有茶水,还有“纸帀”,还有……
儿子,爸爸向你道歉;儿子,爸爸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