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纪强
在过去文化生活单调的农村,娱乐方式屈指可数,也就是看场电影,看场戏,听听收音机里的评书,庄稼人就乐的不得了。谁家都有个磕磕碰碰,那走村串乡的算卦的,就很受人欢迎。
每到晚上,老家田野里的鬼火就跳跃不停。看到鬼火,孩子们头上就起鸡皮疙瘩,比老人拿“马虎来了”的恐吓语来吓调皮的孩子还见效。鲁中平原的狼是没有踪影的,就像老人信神一样,说的多了,孩子们不是亲眼所见,就不害怕了。惹急了孩子们,扔下一句:你让鬼神出来我看看。能气老人个半死,这亲眼所见的鬼火却吓人。
那时庄稼人的讲究是宁肯信其有的,老人吓唬,胆子小的孩子就后怕。也有胆子大的,追着鬼火跑。自然胆大包天,能当个孩子王。
只要不是农忙,总见来算卦的。老人多数相信这样的忽悠,有个发烧不退,有个大病不愈。再就是孩子起名,闺女出嫁,选日子,看般配,是否宜量,都找这些人算。
见缝插针,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是算命人的绝活。更有甚者,惯用的伎俩是察言观色,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云山雾罩,哄的人信以为真。
儿时,算命先生还闹过不少笑话。农村的生产队里养了些干活的大牲口,算褂的在临街的牲口棚的阴凉下,口若悬河。为生男育女,庄稼人分的清。都盼望抱儿子,生个丫头就唉声叹气,人前抬不起头来。怀孕的妇女,就常来找算褂的掐算。
有一个算卦的,开口就说:“算不准,你砸我招牌。”算前一句话:“算的不准,不收钱。”老人们就急着等下文,算卦的就沉着气,装模作样,念念有词,自然是神仙难不倒。蹦出一句:“不是儿,就是女。”众人哄堂大笑。老人说:“儿好,有根了。”自然是八九不离十的是儿子,又不能当场验证,等到十月分娩。生下女儿,只会埋怨自己命不好,丝毫没有怨恨算卦的意思。
庄稼人见多不怪的是瞎汉算卦,认为是师傅教出来的,对明眼人算卦就不信。那文王八卦,天干地支,是门学问。孩子迷路好几天没有回来,家禽走失了,都找算卦的算。孩子回来了,就对先生顶礼膜拜,风传他身怀绝技。回不来,就日日期盼,自认倒霉。
我小时候,临村有个瞎子,我就奇怪,他从北坡来我庄。有小河深不可测,有陡坡崖头,小道坎坷,一个靠一根竹竿探路的瞎子是如何过来的。
有一年夏天,地里的谷子沉甸甸的压弯了腰。庄稼人流行歇晌,巧合的是来了个算卦的。那是三村里有名的瞎营先生。听到算命的招徕生意,一帮妇女们将他引到了一户人家。落座后,妇女们像一群燕子叽叽喳喳,围着瞎营问来问去。
天也热,一人一个蒲扇扇着风。妇女们窃窃私语,反正瞎先生看不见,索性扒了上衣,挽起裤腿角子凉快一下。挨个算算,没有钱的就抽了几个帖。运气好的,就眉飞色舞,运气差的,就唉声叹气。
算完了卦,主家的妇女说了:“先生,我没有钱。你看能用什么顶替卦钱?”土炕头上坐着的瞎子,一句话:“就给我个方桌子底下的那个最大的花皮吊瓜吧。”众妇女闻听色变,大呼小叫,匆匆忙忙穿上衣服。
临送先生出门,有个机灵的妇女,就在老屋的门槛上放了个量米的升。带路的挎过去了,轮到先生。也出出他的洋相,耍个乐子。他说:“门石堑上放个升,我出不去。”众人才知道,先生不是真瞎。
有一次,算命的又来了。在街上玩耍的孩子们,就去引路。就有那顽皮的孩子,想来个恶作剧。就将瞎子往泥坑里引。到了坑边,瞎子不走了,急了,说:“白生生的地上一个坑。你要把我带到枯井里吗?”
算卦,也是昔日庄稼人的一幕活话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