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纪强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常回忆起童年的一些往事。疼爱我们的奶奶又含笑向我走来,那故乡的小院,土屋泥灶,温暖的火炉,老椅子旧桌子前,都留下了奶奶的足迹。
思绪飞扬,不由得又飞回了遥远的故乡。那久违的亲情,如春风化雨,又飘洒开来。冬天来了,脚又冻了,冻疮大了,脚肿起来了。奶奶担心,一遍遍的捂,捂热了,疮脓出来了。一阵阵钻心的痒,随之而来的是痊愈前的痛。
奶奶说:“你们这些甜水里长大的孩子,有人疼。”我们也不懂得这朴素的真情,照旧疯狂的玩耍,对老人的叮嘱视而不见,习以为常。背后称奶奶是“老疙瘩”。奶奶偶尔听见了,就拿着拐棍追出来,挥舞着,装作要打的架势,我们怕追上,四散而逃。
冬天寒风怒吼,雪花飘飘。村东的小河结冰了,去河上溜冰是孩子们最惊险刺激的游戏。胆子也大,将老人地嘱咐也忘到九霄云外了。有人告诉了老人,老人急急忙忙的来阻止。听到了喊我们的小名,我们也溜之大吉了。
溜腻了,过足了瘾,那脚上的棉鞋就湿润的沉重起来。母亲就气不过,免不了要打一顿,让长长记性。奶奶听见了,就不高兴。说:“孩子唆,是天性。几岁的孩,狗也嫌。”奶奶总叮嘱母亲打几下,别打出症侯来。母亲自然当奶奶的面,不严厉,奶奶不在面前,秋后算帐是难免的。
俗话说: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奶奶就常说:“人亲不是借的,差一点也不行。”母亲说:“狗养的狗亲,猫养的猫亲,不养的不亲。”庄稼人的世俗观念很强,家族的远近都是靠血缘来维系的。五服以内的家族,有个大事,如盖房拆屋是不用招呼,就不请自来,非常卖力。
奶奶说:“我老了,你们会想我吗?”挨个孙子女问一遍,我们说:“奶奶,你不会老的。”妹妹就说:“奶奶,你能活到一百岁。”奶奶说:“奶奶宁肯活到99岁,也不和老驴同岁。”家乡的习俗,人再长寿,也不能到百岁,百岁是老驴的寿命,不吉利。弟弟看了西游记小画书,天真无邪的对奶奶说:“孙悟空不是偷人参果吗?我偷个,给奶奶吃,就能长生不老了。”小孩子诙谐的话语,惹的奶奶高兴。
奶奶说:“没病没灾的,能活到你们孙子娶媳妇就好。我要吃你们的肉蛋啊。”盼孙子们茁壮成长,盼着孩子们没病没灾是奶奶的愿望。能吃上孙子结婚宴席的四喜丸子,曾成为一代代老人的期盼。俗语就叫“吃肉蛋”。老人长寿,家族兴旺,四世同堂就罕见了。
与奶奶的一腔亲情已经浓缩在故乡的缕缕炊烟里了,温暖了整个童年、少年时代。老人对我们无微不至的照顾,寒冷的深夜,忘不了三番五次的起来给我们这些幼小的孩子们掖掖被角,听听我们的均匀的鼾声。咬牙、说睡语、梦游过不了几天就故伎重演,奶奶怕磕碰着,咬牙的睡觉前给吃点好吃的,糊住嘴,说睡语的就用干草给掂暖和。梦游的就靠着奶奶睡觉,一有动静,奶奶就发觉了。曾有一些日子,我梦游到村东的湾,抱着柳树睡了半宿。奶奶吓的不得了,睡觉时用绳子拴着我,到时候就喊我撒尿。
周末回家的日子,胡同口拄着拐棍,寒风中期盼的是奶奶的目光,飘散着奶奶满头的白发。听到了哥哥的声音,由远而近。奶奶的焦急的眉目舒展开了,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奶奶的祭日,我们相约回家。看看奶奶住过的老屋,到奶奶的坟头逗留,与老人说说那昔日的欢笑和辛酸。看着奶奶墓上已经长高的那棵杨树,那难舍的亲情也在心中郁郁葱葱了。
看到奶奶的坟,感情的闸门打开了。狂泻的是永远难以泯灭的想思,奶奶,在你的温暖的怀抱里,在你的一溜土炕头上,少不了你那温暖的大手的抚摸,遥远的呵护。
梦中再给奶奶挠挠痒,忘不了再偷奶奶放在窗台上的点心。这些比猫还馋的孙子们,还能静悄悄的从厚沉的粮瓮里,偷奶奶的几个梨打馋虫吗?
梦中的呢喃,一往情深的留恋。童年的馋涎,映衬着奶奶的笑脸,相信隔世的奶奶会知道的,有我们的陪伴,你不会孤单。
沉默片刻,无语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