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纪强
扮玩,也是一个话匣子。说不尽的欢乐,道不够的淳朴乡情。
儿时的岁月,日子过得清苦。但对精神生活的向往是刻骨铭心的,普普通通的日子里也期盼过年,盼望扮玩是童年的很大的奢望。如同盼星星望月亮一样迫切。
六七十年代,我们的小村庄是个出名的模范村。当时叫生产大队,下辖两个小队。每年的农业任务、公粮、义务工都完成的及时,也就在公社里独树一帜。奖旗是得了不少,挂满了大队的办公室。大队条件好的时候,自己村就组织扮玩队。年前报名,在大队和小学共同的大院里,拉开场子操练。当时除了打鼓的是些老头,其余的打咣咣的、拉弦子的、踩高翘的、舞狮子的、扮小丑的,大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当初那些戏剧服装一类的行头,都是大队出钱置办的。一家人练起来,下工夫,带劲头。
当时我十一二岁,感到什么都新鲜。新鲜是免不了的,但要面面俱到,样样都学,是异想天开的。反正老人们常说,一心不能二用。学会了一项,比如说打那个四人抬着的大鼓,就很不容易了。年前学十天,就到了年根。年后,初一就开始操练。一直到十四、十五走出去扮玩。多数学个皮毛,要学的透彻,是很难的。光鼓点就找了个七八天才找到,使出了孩子吃奶的劲头也无济于事。会个三脚猫工夫的老人,多数是旧社会学来的吹唢呐、打小鼓的手,解放后多年不给人送葬,就生疏了。
我们叫这些老人为老帮子,循规蹈矩的教人练习,脾气又大得如倔牛。教了几遍,不得要领,不是训斥,就是大打出手。往往打得我们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因为糙好是个师傅,规矩大是出了名的。也就不敢告诉父母,怕这些老人撂挑子不教了。
因为我会打半大的鼓,有点意味。也就央求老人让我练大鼓,过去扮玩队讲究的是锣鼓喧天的响亮劲,造声势是最引人注目的。也就是说高翘队还没有进村,先打起锣鼓,声势浩大,震耳欲聋,要得就是那个惊天动地的气氛。震天动地是必须的,你想我一个半大孩子。劲头是不小的,但总不如成年人劲头大。学了三两天大鼓,老人不乐意,就把我换下来了。为此,还哭了鼻子,牙齿咬的硬梆梆的,恨不得掐黑砖。
想来,打大鼓没有如愿。打了好几年小鼓,虽然八九不离十。但总不如大鼓响亮,以后又打了几年咣咣,也快乐的不得了。拉弦子那是从草台戏班子学的,算是个特长吧。
十八九岁那年,也就是我有生以来最后一次参加扮玩。当时生产队已经解了体。虽然庄里的老少爷们都乐意玩,但那些老行头都破败不堪了。公家又没有经费来源,乡亲们又好玩。就由几个主事的老人出面,家家户户凑钱。买行头,借锣鼓,置办家什。仍旧年前摆擂台,练摊子。忙了个热火朝天,那锣鼓喧天的响亮劲至今难忘。
那次我一改常规,也不打鼓了,也不伺候咣咣、弦子了。自告奋勇去学踩高翘,扮演脸被画的黑一块、白一块,疵牙裂嘴的小丑。身上批一个老太太穿过的黑破大襟褂,腰里拴着草绳,肩膀上补了一块麻袋片的补丁。身后背一个拾粪的粪筐,还有一把铁铲。挤眉弄眼的做个鬼脸,非常滑稽。
踩高翘不是个好活,看起来容易,学起来就难。在大队的大院里扶着墙也不知道练习了多少遍。跟头也不知道摔了多少,往往摔破了漆盖,摔得鼻青脸肿的,大跨劈的厉害。摸眼泪是少不了的,老人也心疼,就说别练了,老人越泄气,我们越不服气,非学会不可。
人家在大队里或社场里练习了一天,都累的爬不起来了。回家后,就一头崴到土炕头上,叫也叫不起来。我就心想,不是我笨鸟先飞吗?我就在家自己练,吃过了晚饭。借着那明亮的月亮地,我忍受着摔伤的疼痛练起来了。
摆好那一对长长的高翘木腿,我先爬上那几盘废弃的老石磨,在上面绑上了高翘腿。再一歪一扭的用手撑在了墙上,沿土墙走一阵。就想着摆脱墙的借助,走了几步,心里乐开了花。再艰难的一步一颤的走,两只膀子好象不协调了。还没有敢摔大步子,还没有摔开秧歌架子。平衡掌握不住了,仰面摔到了。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就是不甘心,忍着疼,又顺着墙踩起来了。好在虽然笨点,练了个把月,终于学会了踩高翘。跟着扮玩队走村串乡的疯演了几天,把欢声笑语带给了乡亲们。
先苦后甜是老人的心愿,那扮玩的真实经历已经过去了多年。还是忘不了那难忘的岁月,乡亲们那欢欣鼓舞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