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纪强
油饼在二三十年的农村是个好东西,是母亲等老人的期盼。儿时家境的贫乏是难以形容的,每人每月二两豆油是非常难得的,还要凭票供应。日子总要过下去,奶奶就是延续了多年的过法。省吃俭用是刻骨铭心的,好东西吃不到,天天馋的象个叫花子。
儿时的日子,单调而无聊。吃食的缺乏无奈的搅乱着人们,期盼好生活的想法埋藏在心底。油都缺少,肉就更加难以想象了。没有办法,老人需要营养。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也需要油水,父母亲不得已,就来个变通的办法。托关系到公社肉食店找人给割点猪油,肥膘子是老百姓一时的最好。
隔三差五,在公社信用社干副主任的父亲就去走后门割肥肉。每次去公社,跟在父亲后面,高兴的不得了。到了肉食店,穿着白大褂,戴白帽的肥胖的卖肉师傅就招呼父亲。脸上带着笑,老远看见父亲就打招呼,一口一个“王主任”的亲切的叫着。天长日久,就与父亲成了老朋友了。
父亲去割肉,照例用肉票。但非常照顾,可能父亲是领导的缘故吧。过不了几天,卖肉的师傅弄点“下水”做肴,常与父亲喝点酒,非常快活的样子。儿时,看到卖肉师傅的大肚子,我就突发奇想。长大我也干屠夫,就能吃到肉了。
小时候,父亲一月工资也就是三十多元。七口人的日子过的非常艰难了,奶奶就仔细的过。一分钱掰成两半花,馋了想吃点糖果、桃酥、饼干是难以想象的。为了解馋,就央求奶奶,奶奶就训斥,常抱怨我们。母亲也没有办法,也就非常想走亲戚,能巴望着吃到点好东西。
儿时,家里常炒白菜。夏天炒时令蔬菜,虽然没有多少油。母亲会做,常做的好吃。没有油,拌点凉菜,淋点麻油,放点盐,有滋有味的,吃的香甜。
冬天就吃白菜,想吃不想吃,都是司空见惯的大白菜。油少,炒出来就没有香味。很苦涩,就常闹情绪。发火,老人就随你的便。也不理会你,都是自己烟消云散。
冬天炒白菜,用的是铁碗里炼好的猪油。天气冷,常结成块,白花花的。吃完白菜,那没有油水的菜汤就被贪婪的我们抢着倒进了冒着热气的玉米粥里,混合着舒服的下肚了。
有时,剩下的一星半点的菜汤。就舍不得倒掉,留在了锅里预备下顿吃。天冷,锅里就飘着一层油,白花花的。
小时候,很少吃到点好东西。母亲怕我们“打犒”着,就想方设法隔半月二十天的增加点营养。一是可怜幼小的我们兄妹四人,一是照顾贫寒的奶奶。前面文章多次说过,手擀面是喜闻乐见的好吃食。再就是擀油饼了,母亲总要炼好猪油,和好面,五六岁的妹妹就烧鏊子,常因柴草续的不利索,饼翻不及时,不是生了,就是糊了,遭母亲训斥或殴打。看着母亲心急火燎的样子,妹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委屈的样子,非常同情。男孩不会烧鏊子,母亲也不说什么,女孩不会母亲就颇有怨言。常说不会干活,找个婆家要受委屈的。多年后,虽然成为城市人,妹妹却练了一手好家务活,不能不得益于母亲潜移默化的言传身教。
儿时的记忆中,母亲一个月能擀一次油饼就很难得了。淘气顽皮的我们,为了能吃一次油饼解馋。平时常不听大人的劝,爬树、下河、摸鱼,一说擀油饼,规规矩矩,要安分守己一阵子。黄斓斓的油饼不等擀完,我们的口水就下来了,迫不及待的接过来,饿死鬼般的塞进嘴里,一副感激的模样。看到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母亲就非常满足。
肉食的缺乏是当时人们难以左右的,从小在外吃公家饭的父亲就常可怜我们。每次回家,都捎点猪头肉什么的“下水货”。当时不比现在,肥肉成为抢手货。七毛钱一斤的瘦肉是很少有人问津的,卖肉的师傅卖完了肥肉。瘦肉虽然便宜,却卖不出去了。非常为难,就搭配着卖。看到肥肉里搀杂有瘦肉,老百姓就不高兴了。灰心丧气,说又没有肥肉,常不满意。排骨、猪头肉、下水等价格就更低了。父亲就买点回来,给我们解解馋。
小时候,见不得肉。吃一次,非吃个滚瓜肚圆不可。日子久了,好肉没有吃到,下水货却吃腻了。每次村里杀猪,猪的蛋是没有人吃的。老人说吃了秽气,常扔掉。五奶奶家的兰青大爷也顾忌不了什么风言风语,听说别人家杀猪,就提前与人说要人家把猪蛋留下。他吃的有滋有味的,我们孩子们听了老人的嘱咐,是不屑一顾的。
在梧台联中读了三年半,天天捎干粮。日日喝玉米粥,就象从小吃腻了猪下水一样。多年了,就很少吃猪肉。直到二十岁后,才吃猪肉。包次包子也要挑拣着,看到肉就有种呕吐的感觉,童年吃伤了,二十年没有吃肉。家里包包子,也是一种肉馅、一种素馅,这样的日子过了多年。
初中岁月,生活的艰苦是刻骨铭心的。天天煎饼、咸菜,咸菜、煎饼,腻歪了。又没有办法,当时学校有个食堂。老师与学生一块馏饭,早上统计公办老师的吃饭人数。冬天一人两勺白菜汤,漂着一两片肥肉片。老师们吃的津津有味,两个白面卷子,吃完菜,一股脑喝完汤,非常舒服的感觉。五分钱一份的菜是不卖给学生的,我常捏着手里的两毛钱央求做饭的大爷。要求网开一面,给卖份解解馋。老头就常训斥我,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的轻巧,你又不是公办老师。受了奚落,就愤愤不平,梦想大了一定当老师解解气。
天天吃干粮,就咸菜。母亲心疼,有时就给我擀个油饼搭配一下。当时花生油是难以想象的,可怜的豆油又缺乏。母亲没有办法,猪肉炼油时就将油渣留了下来。馋嘴的妹妹拿块吃,看见了要挨打。用猪油擀个油饼,里面放上焦黄的肉渣。我就如同捡了个金元宝,迫不及待的吃着,嚼的津津有味。
84年,全家农转非进了城市。告别了缺吃的农村生活,结束了贫瘠的生活和难熬的日子。油水多了,每次炒菜,过惯了穷日子的母亲,舍不得倒掉吃剩下的菜汤。仍旧细致的生活,蘸馒头吃菜汤,和稀粥吃菜汤。
如今生活已经一日千里了,司空见惯的油饼和那作为宝贝的菜汤却永远香飘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了。
想到不起眼的菜汤和那司空见惯的油饼,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还难以忘记那惨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