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王纪强的头像

王纪强

网站用户

散文
201904/11
分享

我家的小板凳

文/王纪强

我家的小板凳有两个,都不大,为了区分,大些的叫大板凳,小的叫小板凳。这是童年的念想,朝夕相伴的就是这两个板凳。吃饭,看电影,都用得上。

童年的日子是甜蜜的,虽然物质上不怎么富足,缺衣少食是童年的无奈。玩皮的孩子疯狂的玩耍就没有个够,无论酷暑还是严寒,抑或是暴雨时节。地里、河边、树上、苇塘都留下了我们的欢声笑语,仿佛故乡的每一处都是我们的乐土。虽然疯狂的象个泥孩,吃不到好东西,难得吃一次也是狼吞虎咽的,奶奶看我们急迫的吃相,常说八辈子没有吃过东西。天生是个贪吃鬼,下辈子脱生到一个肥头大耳的厨长(老辈人称红喜事的厨师)家或下生到肉食店里卖肉的滚瓜肚儿圆的屠夫家就好了。我们听了奶奶的奚落,就做个鬼脸,奶奶操起条帚疙瘩撵我们,我们就如鸟兽散。

小时候,每次吃饭就争抢那两个小板凳,好象小板凳就象命根子似的。有时,争的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大孩子不迁就小的,大孩子挨打,小孩子哭鼻子。吃一次饭,常惹的奶奶唠叨,母亲生气。当时生气,过后烟消云散。童年的日子就是这样过来的,在我们的印象中小板凳给了我们四个孩子很多欢乐。

奶奶已经去世多年,家庭也经过几次搬迁。每次搬家,从老家带出来的旧家什,搬一次家,就处理一次。不是扔了,就是卖了,或送人,或损坏,唯独不肯舍弃的就是那两个完好无损的小板凳。母亲与我们的心情一样,不肯舍弃它们。就象它是与我们依依不舍的伴侣,农转非到临淄城区已经20多年了,到母亲家还常坐在小板凳上。看到它,就恋恋不舍,象见到了老朋友似的。

小板凳有些岁数了,听母亲说比我年龄还大。母亲1967年结婚后,就打了这两个小板凳。两个板凳都是矮小的板凳,比农村常见的撑凳都矮不少。老人们吃饭,奶奶是喜欢坐炕头,盘腿在炕头上。五冬六夏都是离不开熟悉的炕头,奶奶说:苇筐沿,管顿饭,热炕头上吃好饭。还有一句俗话,奶奶常说:吃好的,穿好的,热炕头上当老的。热炕头是老人对好日子的向往,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在当时的农村,婆婆是当家作主的,既理财又持家。有婆婆的家庭,媳妇对婆婆是言听计从的。印象中,解放后到八十年代初期农村就是这样传承的。我们家就是这样,一针一线,家庭开支,都是婆婆一个人说了算。天长日久,媳妇颇受压抑。

在外猛干,含辛茹苦,在家听从婆婆的吩咐。年轻的媳妇就非常羡慕没有婆婆的家庭,日子自己说了算,虽然清苦,但自主权大。当时家里也没有什么额外收入,家庭副业无非就是饲养猪、鸭、鹅,小孩子打猪草,媳妇就打草料,搀杂玉米面,喂养家禽。

下个蛋,积攒起来,舍不得吃。积攒够卖一次的,不放心的奶奶在家称好,价钱是人所共知的。多少钱就心知肚明了,小脚的奶奶是走不了远路的。五天一轮的桐林集,就安排母亲去赶。卖掉蛋,所收的钱,除去集市上买点油盐酱醋之外,其余悉数上交。想买个板凳,没有老人许可,也不能如愿。

受婆婆管的日子漫长,母亲虽然庆幸有婆婆给带孩子,自己省心不少。但婆婆经济上的约束又非常难受而压抑,就常想熬多少年自己就做婆婆了。新社会新气象,八零年后,时代变迁,改天换地,新时代的媳妇们当了家,管起了婆婆的一切,九十年代末成为婆婆的母亲也管不了这些新时代的媳妇了,感觉非常委屈,自己一生的命运就掌握在婆婆的手中,年轻的媳妇们又各有各的事业和家庭,想管也管不过来了。说起这些,母亲就常说:我还不如这两个风雨同舟三十多年的小板凳,没有人约束的日子真快活。

母亲说:家里的那两个小板凳是柳木做的。当时邻居或亲戚很多人做木匠,自己出了柳树,在木匠活不多的间隙,找他们给做了个小板凳。结实极了,三十多年了从未坏过。

当时父亲给小板凳刷了红漆,使用了多年。红色的漆都褪色了,漏出了白璧无瑕的木底子,非常显眼。84年全家人搬家进城,日常吃饭还是坐着它,直到86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找了点绿漆,给油成了绿色,直到今日,还如同新的一样,绿油油的颜色丝毫未褪色。

两个板凳,都很矮小。相比之下,有一个大些的,宽的,我们把它叫大板凳。那个最小的才叫小板凳。两个小板凳还和童年的很多趣事有关。原先我们老少七口人都住在西屋里,院落里有个兔子窝,小时候个矮小。常在兔窝边玩耍,有时就帮奶奶喂兔子。兔子被奶奶当作宝贝,泥做的窝又高。我们看不见兔子,就踩着板凳趴在兔窝看。又玩皮,又好动,倚靠在兔窝下面的板凳,高低不平,我们向兔窝续完了草。拿干草或树枝挠兔子玩,想踩兔子的耳朵捏捏。看到个大的哥哥够着了兔耳朵,玩的起劲,非常眼馋。又不敢把兔子逮出来,怕奶奶训斥。就大板凳上罗上小板凳,看了一会,正看的起劲,笑的开心,一不留身,板凳翻了,摔了个鼻青脸肿,来了个得不偿失。半月才好,疼痛难免。

小孩子是好了伤疤忘记了疼,最小的妹妹也就三岁,也来凑热闹玩。我就常用力将她撮到兔子窝顶上,看兔子。有一次,不小心,正在窝上欢蹦乱跳的妹妹,一脚睬空。掉进了兔窝,自己吓的大声哭叫。还睬死了一只兔子,我挨了打,消停了一阵子。

过不了半月,又故伎重演。拿一根数枝拨弄兔子,兔子有时在窝里跑着躲避,有时发起火来,害了红眼病,来了个不吃不喝。兔子病了,有的得了瘟疫,死了几只,奶奶就惋惜一番。

五六岁时,快过年了。老人炸了很多年货,什么炸丸子、茄盒、藕盒、鱼块等,预防我们孩子们偷吃,挂在了大屋的房梁上。一个木鼻梁子、一个柳条筛子、一堆炸货,每次进门,眼巴巴瞅见,馋涎滴答。哥哥寻思偷点吃,我们也是一个心理,有一个说出来,一拍即合,欢呼雀跃。我们个矮,够不到。哥哥也够不到,想了半天,琢磨出一个办法。

偷之前,先商量好,来一个攻守同盟。偷吃了,奶奶问谁,打死也不承认,谁承认了,谁就是意志不坚定的“汉奸”。流着口水,发誓迎合。我搬来大板凳,弟弟搬来小板凳,罗在一起。扶着哥哥,颤抖着,踩着板凳,上了大太师椅子,爬上了古老的木“抽头”(雕花的一头轻、一头沉的旧式样的枣木桌)。抽头靠着墙,颤悠悠的,哥哥腿打着抖,哆索不停。

我们一人在门口看人,听着奶奶的动静。一人用力推着抽头,预防歪倒。一人扶着那两个小板凳,如果奶奶发现,就迅速让哥哥溜下来。好在那次,奶奶在胡同口没回来。哥哥踩着抽头,摇晃着,踮起脚,刚刚够着筛子。却瞧不见里面的东西,用手探一下,摸一快,一看是块鱼,就给地上的眼巴巴等的发急的我们,我就给妹妹一块,慌张的再接一块给弟弟。

哥哥探一次手,我们就眼巴巴的瞅。一块块的鱼,一块块的茄盒、藕盒,一个个馍馍丸子,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也顾不上擦拭油腻的手。吃一块,瞅着上面,等妹妹吆喝说奶奶进院了。哥哥猴似的溜下来,筛子归位,停止摇晃。板凳也搬到了小饭桌下,一切恢复原样。

如饥似渴,又罗着板凳,罗到大椅子上,将奶奶放到墙上的木龛子洞里的过年招待人的软枣偷了个精光,将盒照原来的样子封好,龛子虚掩。

有一年的八月十五前,也是兄弟三人串通一气,照旧踩着板凳偷吃了奶奶放在瓮里准备冬天镇咳嗽的梨,偷吃了纸捻拴的一包月饼。事后,奶奶询问,我们死不承认,奶奶说:又叫该死的夜猫子偷吃了,懊悔不迭。

我们听后,背转身,捂着嘴,偷偷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多年后,奶奶已经仙逝多年。与母亲说起这些往事,母亲说:你奶奶早就知道是你们这些夜猫子叼走了。不是你们这几个夜猫子,谁家胆大的夜猫子来咱家拉那么多食。贪那么大的嘴,只是奶奶心疼你们,不说穿,不追究吧了。

说起这些,我们恍然大悟。

小板凳,牵出了许多童年的往事。每次回家,兴奋的坐在那小板凳上,似又回到了那欢乐的童年,那温馨的岁月。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