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苇席

文/王纪强

儿时的故乡,简直是副天然的图画,画在景中，水在画中，水乳交融。村东的两孔巨大桥墩支撑的大石桥架在日夜穿梭不停的小河上，从南向北流淌的小河，象一条水晶彩带旖旎蜿蜒飘向远方。郁郁葱葱如布的芦苇荡是童年的向往，神奇的芦苇丛盛满了童年的欢声笑语，动荡在我的心房。

一年一度的老人们编织的苇席同样是童年的向往，夏天光溜溜躺在凉爽的苇席上，望着天上的弯月，透过梧桐叶茂密的缝隙，搜寻那眨眼的星星，那心弛神往的拖着长尾巴的扫帚星，那稍纵既逝的流星，心里充满了幻想。

故乡的苇荡是诱人的，寒冬过去，孩子们期待春暖花开的季节，冰封多日的小河消融，小河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水开始流淌，冬眠的蛇也爬出了洞口，小鸟也欢快的跳跃在河岸的柳枝上。柳枝端露出了娇滴滴的嫩芽，和煦的春风刮起来了，须迂间，春风杨柳万千条的好日子到来了。

踩着凉风刺骨的河水，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小河，穿梭在岸边，萌芽的嫩嫩的根根芦苇似个个初出茅庐的婴儿，带着欢笑，向我们走来。孩子们喜滋滋的，天天流连忘返在河床。惊喜的掐一块苇芽，兴奋的扒掉那层层嫩皮，露出那令人心动的红红的苇笋，迫不及待的送入口中，细嚼着，清脆、甜丝丝的，惬意舒畅。

在小河水日日不停的穿梭中，光阴似一个不期而遇的过客，来匆匆，去匆匆。又似一阵风，不经意间，拂过了孩子们的脸庞。在孩子玩耍的兴奋的目光中，日子如水流淌，芦苇荡也日渐郁郁葱葱，能淹没孩子们的人影了，里面真正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河水清澈见底，鱼儿打着滚，在欢快的畅游、觅食，苇丛中夹杂着生长旺盛的水草、薄荷、车前草、拉拉万，那动人心弦的枝蔓蜿蜒的牵牛花，朵朵含苞欲放，露水在花朵上打着溜转，亮晶晶的似珍珠闪亮。桥下水哗哗穿梭，欢实的家鸭、鹅也来凑热闹，在水中游乐，似一艘艘小纸船在漂浮、似大雁在倒影的蓝天上翱翔。

夏季的苇荡，不时传来鸟叫，偶尔有孩子戏水的声音。搜寻鸟窝的孩子们，发现了一个期盼许久的鸟窝、鸟蛋，那阵惊喜弥漫在河床，欢声笑语和尖利的口哨和谐着那动人的鸟鸣响彻云霄，一副喧闹的气氛、动人的场面洋溢在河床。

采薄荷、打猪草、打苇叶是孩子们的活计。大大的提篮、锋利的镰刀是孩子们常随身携带的用具。捡着叶子厚实的大大的苇叶，采一把，累了就喘息休息。露水打湿了衣服，眼睛被淋的睁不开了，眼被苇叶打的生疼。没有人离开，只为那奥秘丛生的苇荡，吸引力太大了。

打完了苇叶，拔够了河菜，爬够了树，找到了罕见的鸟窝、鸟蛋，连窝带鸟、蛋收获了，喜滋滋的托在手上，欣喜若狂。苇叶回家洗净，做了蒸干粮的垫布，鸟蛋也被老人蒸上了。好的时候，快到端午节，老人就喜滋滋的给煮棕子，糯米甜枣，非常解馋。

秋末冬初，叶落归根。到了芦苇收割的日子了，家家户户准备了锋利的镰刀，整齐的草绳，分到了芦苇地，大人孩子就相约着去收割。看着高高的芦苇一排排被放倒了，苇滩一望无际，随着老人一趟趟向家扛苇把，扛完了，心也安静了。

收割回家的芦苇，老人们就勤快的收拾。手把着篾刀、苇镰，收拾着芦苇，晒干了，开始扒縻子。老家梧台是个遐尔闻名的席乡，编苇席是老人们辈辈流传下来的好手艺。姥爷、大舅、大姨就是编席的一把好手，无论冬闲还是农闲、阴天，编席是司空见惯的，也是一个好营生。全家人的油盐酱醋、衣服鞋子都是靠编席的收入来支撑的。

苇子收获的日子，是村里编席的好时节。村里的混场子热闹起来了，挨号使混子是司空见惯的。村东有一个混场子，大大的石磙，长长的磙柄，顺好苇子，老人就高兴的拉起磙子来，直到苇子被压裂、压实了，兴奋的回家，别人家再压磙。

压完了糜子，景伦老爷爷的脸上带着笑，高兴的操起了那个糜子刀。那老茧的手利索的来回穿梭，糜刀起起落落，一根根细细的苇糜就扒好了。扒苇糜，一不小心，手上一道血口子，疼痛难忍。

扒好了糜子，接下来就编苇席。地上扫干净了，下面铺上一个往年的老席，老人总是先开一个头，从一个席角编起，熟练的象绣花一样，我们看的眼花缭乱，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绝活，一边取着糜子，一边向后退着，续着糜子，一天工夫就编好了一张大苇席。

熟能生巧的老爷爷，在他熟练的手中，半月功夫编好了十张大席、一两张半大席、给孙女们编的小孩子睡觉用的小席，滑溜溜的，非常喜人，躺在上面非常舒服。夏天炎热，躺在光席上，凉爽痛快。剩下的不好的糜子丝，被老人编成了一个个苇筐，家家户户的苇筐被用来盛粮食，装柴草。

小时候，苇席收获的日子。老人们高兴，孩子们兴奋。跟老人赶集卖苇席是常事。老人用一个扁担一头挑着卷好的几张苇席，一头挑着罗列在一个大苇筐里的几个小点的苇筐，后面跟着的是欢蹦乱跳的孙子孙女们。

摆好摊，不等吆喝，就有人来挑选，谈价钱，老人的苇席一个上午就卖光了。赶完集，老人高兴不已，收获的十几元钱，先给孩子们买点欢喜团、糖葫芦、糖块，再买上几个本子、几支铅笔，孩子们兴奋的跳着、津津有味吃着，老人买好了油盐醋，照例自己喜不自禁的称上斤黄黄的烟叶，烟袋锅装满烟叶时，孙子们心领神会，早划着火柴给爷爷点上，一阵烟雾缭绕，爷爷笑眯眯的、一副舒心的样子，欢声笑语洋溢在回家的路上。

故乡的苇席，冬暖夏凉的土炕，浓郁的亲情，永远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