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纪强
炒面飘香,过齿不忘。欢声笑语的童年,回忆起来是如此甘甜。吃意味深长,在那个艰难的岁月里,一捧喷香的炒面,颇为解馋。二十多年过去了,那股香味还飘在我的眼前,如甘淳的美酒,窖藏越久,越发香甜。
童年时代,我们小孩子是吃着炒面长大的。小时候,炒面可是好东西。能吃上顿炒面,孩子们乐的要蹦蹦跳跳的,奶奶也笑容满面,母亲也高兴的不得了。当然最欢实的就是我们小孩子,能吃点好东西是望眼欲穿的,那种期盼是现在富足的孩子们难以想象的。
小时候,老家的大院里养了很多鸡。什么白色的、黑色、花色的,应有尽有。养鸡、喂鹅、放鸭是小孩子们的专利。谁家的鸡鸭鹅不在家下蛋,老人就不高兴。散养的家禽就常大摇大摆的出去觅食,有时来不及回家,那个希望的蛋就下在了外边的树丛、柴垛里。
鸡大摇大摆的出了院,小鸡跟在后面,一副欢实的样子。听到“疙瘩、疙瘩”声,奶奶就吆喝我们出去找蛋。奶奶出去,还没有上学的我们兄妹就跟在后面,奶奶去哪,跟到哪,老人叫我们“跟屁虫”,我们也听不出好歹,乐滋滋的笑。
麦收过后,雨水很多。新麦子下来了,奶奶说:图个新鲜吧,吃点新麦子。老人高兴,我们自然手舞足蹈。奶奶说:擀个汤吧,母亲就兴致勃勃的和面。热气腾腾的手擀面条端了上来,和着汤,老少六口吃的喜滋滋的。
吃完了汤面,解了馋。期盼一顿饺子,弟弟、妹妹不敢言语。日子困窘,吃到汤面就非常奢侈了,饺子就如同那天上的星星,井中的月亮,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嘴馋的我,大着胆子向奶奶说,刚说了一句话,奶奶就大怒,说:踩鼻子上天,得寸进尺了,你就做梦吧。我就哭着回来了。
面条吃了三大碗,意犹未尽,饺子是不可能的了。几个小孩子们窃窃私语,央求奶奶给炒次炒面吃吧。主意拿定,就轮番向奶奶动员。奶奶说我们是纠缠虫,象吊死鬼,聚集在树上,摔都摔不了,有时就说我们象椿芽树上的“粘粘掉”,粘着就没个跑。我们也不管奶奶的说道,就一个劲的死搅蛮缠,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我们轮番上阵,围着奶奶,奶奶要我们干的活也利索的去干。奶奶经不住三番五次的劝,答应明日给炒炒面。我们就听话,乖乖的早睡觉,鸡叫三遍,早上奶奶吆喝,还没有三番五次的催促,梦想着那快要到嘴边的炒面,做了一晚上的炒面梦,流着口水,麻利的穿衣服,起床,看一眼早晨的雾气,挑起积攒了一夜的尿罐,乘着微风,穿过露水打转的草地,小心的过了小河,撒到了村东的河对岸的地里。
为了那顿期盼多日的炒面,奶奶安排的活,交代的事,吩咐的话,都抢着干,认真的听。什么打猪草,拌猪食,喂鸡、喂鸭、喂鹅,喂兔子,样样言听计从,不敢违背。收起了玩皮的样子,成了一个听话的孩子。
中午饭后,奶奶说到做到。从那盛面的半大瓮子里,用一个葫芦瓢舀了一瓢黑面,那时的黑面不如后来的“一遍细”的面粉白,普粉、精粉当时是天方夜谭,难以想象。
奶奶挪动着小脚,还没有走到灶屋。我察言观色,心领神会,早跑过去生火。大铁锅用炊帚刷干净了,划着了火柴,引着了干草,麦穰等柴火引着了,火苗跳跃,拉着忽打作响的风箱,烟囱里一股浓烟腾空而起。
锅烧热了,红彤彤的象燃烧的炭,冒起了缕缕青烟。奶奶的葫芦飘里的面,倒进了发红的铁锅。奶奶娴熟的搅拌着,炒着,我的火也改成了细火,热锅细火炒面是老人的习惯做法,来回翻炒,手来回搅拌,面香在灶屋浓郁起来。眼馋的弟弟、妹妹,在灶屋门口张望,催促着,笑着,喊着,一副焦急的样子,眉飞色舞的等待着。
面炒好了,奶奶嘱咐我慢慢熄灭了火。又翻炒一番,终于盛上了盆子,我们跟在奶奶身后,欢欢喜喜,欢呼雀跃,香味吸引的家禽也嘎嘎大叫。
炒面还未凉透,心急的我们早端着碗伸到了奶奶面前。奶奶给舀一勺,我们有的坐在小凳上,有的蹲着,有的依靠在门框上,有的坐在院里的蒲团上,左手端着碗,右手抓一把炒面向嘴里按。脸上带着笑,美滋滋的吃着,欢声笑语和谐着面香飘在小院。
我们是干吃炒面,奶奶就自有她的吃法。开水冷下来了,奶奶用一个茶碗放上一把面,用温水泡,用筷子搅拌一番,成了一块炒面团。一点点用筷子夹着,吃的津津有味。
一人一份的炒面分完了,我们舍不得一顿吃完自己的那份。慢慢品位,品尝那香喷喷的滋味。总要留下一些,自己藏匿起来,一天吃一点,出去玩耍时,就在口袋里装上一把,一边玩,时不时往嘴里按一把,吃的眉飞色舞,非常满足。面吃完了,口袋也粘满了面粉,没有炒面的日子,还忘不了翻出口袋,舔一舔,回味一番那喷香的滋味。
故乡的炒面,童年的渴望,历尽沧桑,甘甜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