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纪强
日常生活中,常用到汉字,偶尔碰到别字先生,也很有意思。诙谐之余,我陷入了深思。
汉字文化博大精深,有繁体字、简化字、多音字、多义字之分。在学习和生活中难免要碰上错别字,给人笑料。启蒙时期,看小画书,很新奇,还不会查字典,碰上个生字,如同拦路虎一般。别的孩子催促画书又紧,慌乱中,来不及问别人,就囫囵吞枣将陌生字“躲”过去。天长日久,会查字典了,一些字积习难改,就固执己见,一错再错,误入歧途。
启蒙时期,正处于轰轰烈烈的文革年代。少不了去看开批判会,那时候讲究的是口号震天响。说话要谨慎从事,否则话从口出,说漏了嘴,就遭受灭顶之灾,少则游街批判,最轻的是批评。
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些熟读马列毛选的大队干部,绝大多数是大字识不了几个的,但工作干得有声有色。有一次在大队的大屋开会,有人检举了大队长的一些个人问题。当时最严厉的一是对领袖的不尊敬,叫大不敬,那是罪不容诛。二是生活作风有问题,让人说三道四。那个年代,最讲究的是出身根正苗红和人品端正。
旧时的农村对农民的意识形态教育把关很紧,我的邻居老爷爷是解放前干过伪事的,也就是教书先生,不是反革命的大罪,却是说话没有底气的,向来是被批斗对象。有一次大队长去揪斗他,那时候,讲究挂毛主席像和贴最高指示。当然歌功颂德的词也很时髦,老爷爷知道自己是“人民仇敌”,非常小心,一个性格开朗的人因为连年的批斗变成了个闷葫芦。当时他家的那幅猛虎下山的中堂被扯掉了,就别出心裁挂了一幅主席像:毛主席去安源的复制品。流行配对联,正联为:沁园春·雪。左右联齐备,当时流行红纸黑字或彩色纸黑字表忠心,老爷爷却用了幅传统的黑字白底,如同雕刻一般。有点古风,因为是毛主席的诗词,也没有人敢说复古。批斗完了,喜欢诗词的他也自得其乐。
造反派们跟着大队长进门,瞥见毛主席像,恭恭敬敬的鞠躬。开口一句:心园春雪。那些红卫兵也模棱两可,再看左右对联,草书龙飞风舞。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说了句:你竟敢在毛主席像挂对联抹黑,乱七八糟的写,简直胡作非为。接着念罪状:…….你篡(钻)党夺劝,……搞复辟(劈),不是些花花肠子,就是些馊(酸)主意,你的十恶不赦(CHI)的现行罪行,简直是磬(盘)竹难书。…..”大帽子一扣,别人云雾一般。老爷爷纠正,他反驳,自鸣得意,说:”看你人大腹便便(念成了BIAN),你痴(ZHI)迷不悟,竟敢咬文嚼(吃)字,自恃(CHI)清高,其实就是个封建的墨(MEI)斗子,竟敢和贫下中农(NU)平起平坐………。”话还没有说完,大队长让人抓住把柄。恶毒攻击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诗是黑字,被拉出去揪斗了。这都是错字惹的祸。
日常生活中的错别字不外以下几种:一是读音相同相近:如“食不果腹”误为“食不裹腹”,“粗犷”误为“粗旷”;二是字形相似:如“气概”误为“气慨”,“辐射”误为“幅射”。三是意义混淆:如“凑合”误为“凑和”,“针砭”误为“针贬”。四是不明典故:如“墨守成规”误为“默守成规”,不知道“墨”指战国时的“墨翟”,“黄粱美梦”误为“黄梁美梦”,不知道“黄粱”指的是做饭的小米。五是忽视语文法规:如“重叠”误为“重迭”,“天翻地覆”误为“天翻地复”,其实早在1986年重新公布《简化字总表》时,“叠”“覆”二字已经恢复使用。又比如“大拇指”错成“大姆指”,这是学生高考中出错率最高的字。
知错必改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也是主流趋势和社会提倡的。但一些人却是明知故犯,一错再错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习以为常,根深蒂固,危害很大。从小学到高中,老师从不会拼音的老私塾先生到师范生,大都把“混淆(XIAO)”念成混淆(YAO)。有个学生爱较真,逼迫老师现场改正。有个老师说,别认为我不会念,我知道念混淆(XIAO),就是习惯成自然了。心里明白就行。
现在字里行间、街头巷尾错别字比比皆是,防不胜防。方言的顽固不化,对错别字的流行大开其道,令人无可挽回。上高中时有个同桌叫王宏卿,老师常把他的名字写成红卿,他也无动于衷。别的同学问起来,他就坦然,反正是我也无所谓了。那年填报志愿,他也没有在意。高考时,因为身份证与准考证对不起来,弄得他很难堪。费尽心血,才矫枉过正。
宏卿是个土生土长的潍坊人,对人(REN)常念成“银”。有一次老师生气了,非要把他的五音不全给矫正过来。逼迫他念,在课堂上念了五十遍,还是没有念对。临淄的土话就更热闹,把“人”念成(LEN),有的就念成YEN,似乎成了根深蒂固的陋习了。
如今喜欢看报看电视,时常碰上错别字。如老师教的“确凿”的证据,查计算机字库才知道是多音字,凿既念ZAO也念ZUO,在这里却应该念ZUO。而时常见人分辨不清,故伎重演。还有把如火如荼TU,念成茶的。而厕所,念CE的,有念SI的,其实是个多音字。
启蒙时期,就读唐诗。最推崇的是李白、杜甫、白居易的诗歌,这白菜的BAI,人家就念BEI,也念了不知几十年,并自得其乐,浑然不觉。那个甫,就念成了PU。看电影时,有个人叫李林甫,似乎是历史上的奸相,也错到家了。
汉字的博大精深是无与伦比的,人一生就识三五千个字,能确保90%的正确就难能可贵了。形容人撒娇的声音和形态的词叫“嗲声嗲DIA气“,却唱反调念成DIE,更有甚者随心所欲猜测着念成DAI,就更可笑了。
素以传道、授业、解惑著称的语文老师也免不了念个错字,那年,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师,喜欢字斟句酌,也喜欢品读文言文和成语。那个“草菅JIAN人命“那个字竟然念为”管“,顾名思义,人命是”管“出来的。同学私下议论,说给老师,老师固执己见,对学生批评一顿。
当然求学时代,多数学生知道老师念错了,是心照不宣的,怕老师难堪,在一屋子学生面前下不来台,就不点破。词语“不稂LANG不莠YOU“,就常念成LIANG、XIU,也许是山东秀才读半边,习以为常的缘故。顾名思义,稂指狼尾草,莠就是狗尾草,这都是农村孩子司空见惯的草。
喜欢研究地名也是我一个时期以来津津乐道的话题,江苏省有个盱眙县,我百思不得其解,竟然念YU TAI念了十多年,后来才被知情者点破,念XU YI。很多地名就是如此蹊跷,让人摸不透。广东省有个东莞市,“莞”是个多音字,在地名中不读"wan"(上声)而读"guan"(上声)。当然还有太行HANG山,这都是人所共知的。地名中的多音字数不胜数,十里堡 北京叫Shilipu,天津叫大黄堡Dahuangbao,陕西叫吴堡wubu。而历史上有名的瓦窑堡会议,那个堡到底念啥就需要你去琢磨了。
据说,五行“金木水火土“造字就很精妙绝伦。有鑫、森、淼、焱YAN、垚YAO,都很有琢磨头。如鱻XIAN、羴SHAN、姦JIAN、犇BEN,这些生僻字念错就不足为奇了。
那一年,我在下属单位干会计。一个花卉公司,冬天塑料大棚就常购进草苫子,苫读SHAN,似乎是理所当然。我却不信,看人家老百姓给出的单据写着“草苫子多少、价格等”,我还当面纠正,说:“你写错了。”人家也不理论,说:“庄稼人也不识几个字,照葫芦画瓢惯了。”人家看我改,也无动于衷。好几次还追着寻根问底,嫌弃人家屡教不改。几年后,偶尔去查字典,才知道是自己错了。执迷不悟的是自己,对错别字顶礼膜拜的也是自以为是的自己。
有些字不常用,似乎漠不关心,不逼着也不去认,也不去深入研究。喜欢去旅游,特别是少数民族地区,常见人家舂米,也不认识这个字,往往凭感觉认字。这个CHONG,我也不知念春念了几年。非常大意,总自以为是,这两个字似乎是差不多的。岂不知,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也许自己粗枝大叶习以为常了,也不知道去纠正这错别字。词语自卑BEI,念BI,也念了多年。似乎根深蒂固,总与别人论个高低,为了一个字的正确与否,吵的不可开交,争的面红耳赤。成语纵横捭阖BAI HE,这个捭,也不知错了多少年,仍旧顽固不化。
人名中的错字就更惟妙惟肖了,念错了给人难堪。早年,有个同事叫仝小兵,这个姓少见,倒是在建筑现场常见到,类似的字“砼“,知道是混凝土的意思。绝大多数人都喊他小工,他不厌其烦的当面给人解释,“我姓TONG”,别人脸上挂不住,自己羞愧的面红耳赤。临淄有个企业老板叫王淦,与父亲是至交朋友。来家,父亲不在。就留个条,末尾签名:王淦。我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王JIN”。人家笑笑,父亲回来后,说起来,就明白了。自己出了丑,很后悔。读大学时,老师的儿子叫王文喆。那时候,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很淘气,别人就惹他。不明就理的人,就叫他文吉。他不答应,后来才知道叫文ZHE。在科室时,同事的女儿叫许堃,当时没有几个人认识这个字。总要叫名字,就叫两方土,惹人大笑。
前天晚上,在班上闲的无聊。几个人就从电脑上看人家摘录的名言警句,看到一句“桃花流水鳜GUI鱼肥”。几个人正念的兴奋,一幅眉飞色舞的神态。一同事说,出笑话了。整天去酒店吃大餐,那是赞不绝口的鳜GUI鱼啊,还念JUE鱼。怎么不念王八鱼呢?一阵唇枪舌剑,争论的面红耳赤,好在电脑有字库,一点就见分晓。
还有参差CEN CI不齐念成CAN CHA的、匕(BI)首念为QI,全然不知荆柯刺秦王“图穷匕见”的典故。想来,也算是孤陋寡闻了。还有魑CHI魅魍WANG魉LIANG,念什么的都有,就给人留话柄和笑料了。一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这纠正错别字,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啊,也需要日积月累,字斟句酌啊。
倘若是“山东秀才读半边”,就让人贻笑大方了。书要读,字也要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