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玛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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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好大的鱼缸呀！
（ 一）
我叫小黄鱼，在2019年春节前一天，被女主人从鱼市场买回。
当女主人打开塑料袋，将我们几家鱼缓缓放进鱼缸时，我“嗖——”一下游出一米多远。
“好大的鱼缸啊！至少有两米长！”我掩不住兴奋的心情，在两秒钟内环绕这个新家游览了一圈。
Bye-bye了！鱼贩子那个又臭又拥挤的玻璃箱！Bye-bye了，我那吃不饱肚子、伸不开尾巴的日子！
和我家一起来的还有红鱼一家和黑鱼一家。
红鱼一家五口：红鱼、红鱼夫人以及他们三个孩子。
黑鱼一家四口：黑鱼夫妇，外加两个孩子。
算上我家五口，新家总共十四条鱼。
鱼缸够大，氧气泵功率够足，而且是静音型的，一切都很满意。
但愿从此以后，我一家在这个豪宅里休养生息、子孙兴旺 。
( 二 )
春节期间，女主人天天给我们喂食。
每天早上一睁眼，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快步走到鱼缸前，看见我们都安然无恙后，她便兴高采烈地拿起鱼食袋，用劲摇晃以发出“嚓嚓嚓”的声音。
“鱼儿们！开饭喽！开饭喽——”她一边摇一边喊。
刚开始，我们没有多大反应。没几天，只要一听见鱼食袋鸣响，所有鱼都迅速围拢到主人面前。
嚯! 摇头摆尾都算低级的讨好手段了。
红鱼一家挺着胸脯，胸鳍舞得跟蝴蝶翅膀似的；黑鱼一家对着主人，嘴巴呼扇呼扇地说着谄媚的话，尾鳍则像芭蕾舞演员的俏足，直溜溜地立在水中。
我却对妻儿们说：“做鱼要有尊严！不要靠巴结逢迎生存。鱼食一旦撒到水中，所有鱼机会均等，比自己猎食的本领吧。”
我劐开一条路，招呼妻儿们游到我前面。
“唰——”鱼食撒下来了。
我一个猛子冲到最前端，身体一划拉，十几粒鱼食就被拨到妻儿面前。
“吃吧！老婆孩子们，自力更生才是生存的办法，摇尾乞怜只能吃到残羹剩饭。”
听着妻儿发出“吧唧吧唧”的吃食声，我的心里自豪着呢。
这时候，主人一边看着我们吃鱼食，一边动情地对我们说道：“亲爱的小鱼啊！你们可要好好地长啊！自从买了这个鱼缸以来，我总是养不活鱼。银龙、燕鱼、皮球，就连人们说的最好养的红鹦鹉，我也没有养好。我伤心啊！那是一条一条的生命啊！后来，有人建议我养锦鲤，说锦鲤是天底下最容易养的鱼。所以，你们就来到我家了。怎么样？对你们的新家还满意吧？”
当然没有鱼回答她。
她一脸的善良，模样也很端庄，一看就是个慈悲心肠。
我游了过去，冲她说：“主人，谢谢您每天喂我们，我们一定好好长，争取半年长到一尺长。”
她似乎听懂了我的话，笑着对我说：“这个小黄鱼好像在对我说话，他的口型好像在说谢谢我呢。哎呀！真神奇。”
( 三 )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夏天。
六月底的一天上午，太阳光已经亮晃晃的了。可是，偌大一个鱼缸，只有我们一家在游荡。
“其他鱼呢？干嘛还不起床做运动？”我扭头问妻儿。
“不知道嘛，是不是在假山后面躲着呢？孩子们，你们去看看吧。”妻子回应道。
很快，我的孩子们急匆匆游过来，说：“Daddy!Mummy!他们在假山后面躺着呢，有的还在那里呕吐。”
“啊？！食物中毒了吗？赶快检查一下你们，有没有啥感觉？”
我急忙命令我的家鱼。
“没啥感觉。”妻子说。
“我也没啥感觉”大孩说。
“我也没有。”二孩说。
“我的眼睛有点雾，看不清东西。”三孩有气无力地说。
“啊？！不好！孩子，快过来让爸爸看看，是不是夏季传染病开始了？”
我游到三孩跟前，眼对眼仔细一瞧：“My god! 三孩得了蒙眼病。快！大孩二孩跟着妈妈，赶快游到小桥下面去，与弟弟隔离。弟弟没好之前，你们不要在一起玩儿。”
安排好娘三个后，我带着三孩游到一丛水草后边。氧气泵的出气口在那里，我想让气泵打起来的水花将他的眼睛多冲洗一阵儿。此外，那里相对干净一些，是病鱼疗养的一个好去处。
“孩子！不要怕！有爸爸陪你。尽量睁大眼睛，坚持对着水花冲洗。爸爸永远不会放弃你的，放心！”
我亲吻着我的三孩，用胸鳍和尾鳍轻轻地抚摸它、安慰他。
其实，我的心里已经在流泪。蒙眼病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我的三孩就会离我而去的。
“主人啊！您在哪里呢？在单位还是在回来的路上？家里的鱼生病了，您知道吗？您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您赶快回来吧！现在给鱼缸里撒药还来得及。”
三孩的眼睛越来越雾了，好像蒙了一层塑料薄膜，又好像人类得了白内障。
我心疼！我着急！可是我没有办法。
这时，红鱼游过来了。
“我的天啊！”
红鱼的眼睛像是扣上了脏兮兮的玻璃罩,他的脑壳一夜之间变白了，一丝棉絮挂在他的嘴边，数不清的白点贴浮在他的身体两侧。
红鱼身后跟着他的夫人和孩子们，全部一个症状。看情形，他们一家不只是得了蒙眼病，白点病也在折磨着他们，可能还有白毛病。
我远远地但是真诚地问候他们说：“红鱼哥，不要紧吧？”
“黄鱼弟，不要靠近。这是传染病！盼望主人赶紧回来，她回来，我们就有救了。”
“黑鱼一家呢？他们情况可好？”我问。
“他们一家更严重，黑鱼快成白鱼了！他们全身都是白毛，眼睛都已经失明了。”
“啊？！这么严重！”
“唉！夏天是咱们锦鲤最容易生病的季节，主人又恰巧不在。我游不动了，回假山后面躺着去了。你们一家保重吧！”
红鱼说完，懒洋洋地游到假山后面去了。然后一家鱼挤在一起，像是怕冷一样，一动不动的。
情况很危急。
我立即用嘴巴拱我的三孩：“起来！别睡了，起来活动！现在，锻炼是唯一的希望。我们只能自己救自己了。”
可是，三孩卧在水底，丝毫不想动弹。
我又游到妻子和大孩二孩跟前，用嘴拱他们，叫他们动起来，以防被红鱼和黑鱼两家的病传染。
可是，当我尽力劝说他们的时候，我不想看见的情景出现在眼前：妻子口吐白棉、眼神呆滞，大孩二孩的尾巴上浮现出几个白点。
“天啊！这是要毁我全家啊！”我声嘶力竭地呐喊。
我不能放弃！我是全家的顶梁柱，不论出现什么情况，我都不能倒下！我的精神就是全家的精神！
我继续用嘴拱他们，让他们游起来，劝他们锻炼身体以增强免疫力。
可是，我的妻子和三个孩子，没有一个听我的建议。他们全都缩尾夹鳍，也不隔离了，群聚在桥底，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我没有放弃，继续拱他们。把这个推出几尺远，把那个拱出半米远。而后，又一一地把他们送回到小桥下面。
作为父亲，我还担心红鱼和黑鱼两家加重我家鱼的病情。虽然有点自私，但是情有可原。
整整一夜，我一刻没停。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看见黑鱼一家漂浮在水面。红鱼的三个孩子浮在靠近水面的高度，嘴巴一张一合，很费劲，估计时日不多了。
主人还是没有回来。
我真想给主人打电话、发微信什么的，可惜我没有手机。
急死人了! 如果明天主人还不回来的话，红鱼一家就保不住了。我的妻儿也情况不妙。因为黑鱼的尸体会迅速腐烂变质，鱼缸的水质会变得更差。
主人啊！您在哪里呢？
( 四 )
可能是主人听到了我的呼唤，中午时分，主人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她进门以后，连鞋子都没有顾上换就直奔鱼缸而来。
“我的天啊！这是咋搞的？连锦鲤我都养不活了！唉！气死人了！”
她赶紧捞出黑鱼一家。
“等着啊！我这就去鱼市咨询去。”她水米没粘一口，迅速锁门走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主人提着一个塑料袋回来了。
她先换掉鱼缸三分之一的水，给水里倒了一些杀菌剂，又放了一大把海盐。然后，她打开一个药瓶，用瓶盖量了一下剂量。再然后，一些粉末就撒到水里了。
谢天谢地! 药来了。
我赶紧游到小桥下面，叫我的家鱼出来接受治疗。可是，出现在我眼前的情况是：妻子和三个孩子闭着眼睛，嘴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张合，两鳃基本不动。
主人啊！您回来晚了，我的心碎了。
主人看见鱼缸里只有我和红鱼夫妇游动，我们的孩子都气若游丝，伤心的泪水流出她布满皱纹的眼角。
主人把黑鱼一家安葬在花盆里边，我看见她用小铲子铲土。还好，没有送给楼下那只大灰猫。
我把两个胸鳍合十，开始默默地祈祷，在心里说：“黑鱼兄弟，你和家鱼一路走好！”
( 五 )
第二天夜里三四点，主人来到鱼缸前。
在她打开灯的同时，我听到她抽泣的声音。因为我的妻子儿女和红鱼的孩子们都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我的眼睛也开始模糊不清，也许我要随家鱼而去。也罢，活不成了，我就去找妻儿们，一家鱼在一起好做伴儿。
主人又打开了药瓶，她一边给鱼缸撒药，一边说：“鱼儿们！卖药的人说连续用药三天才起作用。你们仨若能听见我说话，就积极配合我。都怪我，忙了工作，没有及时回家，唉……”
我听得真切。
我对红鱼夫妇说：“从现在起，咱们三个要不停地游，主人都在尽力救咱们，咱们也不能束手待毙。”
红鱼说：“好的，咱动起来，好心态有助于治病。”
我接着红鱼的话说：“让我们和主人一起，将这场传染病赶出鱼缸！”
于是，我们三个一刻没停，一直游到第三天早晨。
当主人第三次撒下药粉时，我的眼睛已经不再模糊。红鱼夫妇眼睛上的玻璃罩也变薄变亮了，他俩的脑壳又泛出红色，嘴边的棉絮也不见了踪影，身体两侧的白点已经少了很多。
感谢主人！貌似我们逃过鬼门关了。
老婆孩子们！你们新到另一个世界，可还适应那边的生活？红鱼的孩子们和黑鱼一家可好吗？
( 六 )
主人面色凝重地掩埋了我的家鱼和红鱼的孩子们。
两米长的鱼缸中，只剩下我们三个寂寞无聊地游荡，失去亲人的悲痛笼罩着整个鱼缸。
打不起精神。
主人一次又一次地招呼我们吃食，可我们没有一点胃口。主人站在鱼缸前，看了我们很久。
下午，她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提着一袋子新鱼。
她先把装鱼的塑料袋在鱼缸里放了一会，然后解开袋口。
“哗——”二三十条小锦鲤涌入鱼缸，活蹦乱跳的，他们的高兴劲儿不亚于我们刚来那会儿。
“我知道失去孩子了，你们心里很难过。给你们新添一些伙伴儿，但愿能减轻一点你们的悲痛。”主人一边搅动水一边说。
“主人！虽然您很善良，但是您太天真了。我们的亲人尸骨未寒，我们怎么能和其他鱼的后代游弋嬉戏呢？”我实话实说。
主人看见我的嘴巴在动，她盯着我的眼睛，说：“逝者已逝，活者得活啊，愿你们尽快跳出阴影，做这些小鱼的爸爸妈妈吧。”
“想不通，做不到。”我扭头回答她。
新来的小鱼里面，有几条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有几条小红鱼跟在红鱼夫妇后面求怜索爱，相貌别无二致。
我明白主人的意思，买几条和我们样貌相同的鱼，以此来抚慰我们的失亲之痛。
“主人！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孩子是自己的亲，你们人类也这样啊。”
主人看懂了我的口型，她语重心长地说：“小黄鱼，红鱼夫妇！你们没有孩子了，这些小鱼没有爸爸妈妈了，你们为何不能成为一家呢？看着你们径自浮游，完全不理会那些小鱼，我揪心啊！我们人类有句话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汶川地震以后，有多少失去孩子的爸爸妈妈毅然领回了失去爸爸妈妈的孩子。鱼儿们，亲情不应该设限啊！”
望着主人感伤的背影，我率先游向那几条小同类。
“孩子们！我来了。”
第二部 小花鱼的模特大赛
（一）
新来的小鱼有三个种群，和红鱼夫妇相同的七条红鱼、和我同貌的八条黄鱼，还有十条花鱼。
经过磨合，红鱼夫妇和小红鱼们已经亲如一家了，我和小黄鱼们也形影不离、不分彼此了。倒是这一批来的花鱼一家，原本应该亲密无间的，可是，不知道为啥，总听见他们争吵不断。有时候还能看见他们满鱼缸地追逐撕咬，有点你死我活的意思。
每当他们喊杀着追撵一条同类时，鱼缸里便是惊涛骇浪、血雨腥风。我和红鱼一家都赶紧避让，以防被他们冲撞着。何必呢？大家同为锦鲤，只是肤色不同，闹啥别扭呢？友好相处就不行吗？
慢慢的，我看出一些问题来。
那条被追咬的小花鱼和其他花鱼略看相似，细看区别很大。
其他花鱼都是红白相间、对比分明，颜色分布没有规律。他们的背鳍硕大沉重，总让人联想到“包袱”一词；胸鳍冗长耷拉，“拖累”的辛苦不言而喻；他们的腹鳍绵延过度，盖过臀鳍直到尾鳍，大有“喧宾夺主”的势头，尾鳍却粗苯简短、戛然而止，虎头蛇尾的样貌和身体比例很不协调。
总体感觉，这几条花鱼不轻松，一举一动都比较笨拙费劲。
但是，被追咬的那条小花鱼就大不相同了。
她的嘴巴小巧玲珑，嘴巴周围雪白，唯有嘴唇橘红鲜亮，俨然人类的小口美女涂了唇彩——樱桃小口一点红啊！
她的眼睛圆润明亮、妩媚含情，犹如两颗泛着油光的黑玛瑙。与其他几条花鱼相比，她的眼睛没有丝毫凶煞气。
她的上眼睑两抹玫红对称均匀，恰似人类美女化了眼妆，转眼回眸时风情万种。
最叫人称奇的是她头顶上长有一块醒目艳红的原点，极像一顶小红帽，而全身浓厚油润的雪白鳞片与小红帽相衬生辉。
再看看她的鳍——背鳍轻轻一抹，流线味十足；胸鳍大小恰到好处，半月形状透放着仙气，滑水时轻松自在、悠然自得；腹鳍和臀鳍精致有序、各司其职；她的尾鳍呢，简直就是她身体的第二绝！她身长不足两寸，而尾鳍少说也有三寸长。每当她游动的时候，悠长的尾鳍好像人类神话中飞天的长裙，她则像拖曳着长裙在蓝色天空中飞舞的仙女——曼妙虚幻、飘逸悠扬……
远远看去，她头顶小红帽、身穿雪白衣，身后蝉翼般的长尾动静有韵、进退如舞，回头转身、上浮下潜，一招一式都有人类舞神杨丽萍阿姨的风范。真是“动如白龙翻江，静若丹阳卧水。”别说在这个鱼缸了，就是在整个锦鲤界，她也是皇后级别的美女。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的家族成员经常追逐围攻她呢？难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
（二）
向来侠肝义胆的我不能保持沉默，不能容许以多欺少。
于是，我拦住了一条花鱼，询问缘由。花鱼气氛地说：“黄伯伯，不是我们欺负她，是她欺负我们呢！”
“啊？！这话怎么说的？你们好几个合伙追咬她，怎么成了她欺负你们呢？”
“黄伯伯，您有所不知啊。本来你们一家住在小桥底下，红鱼一家住在假山背后，我们一家住在水草中间，大家取食和活动时间都来鱼缸集体空间。”
“这不挺好的嘛，三家鱼和平相处，也没有听说有什么矛盾啊？”
“唉！黄伯伯，她不敢欺负你们，却把自己家鱼往死里整呢。比如取食吧 ，她仗着自己尾巴长，一搂子就把族长猎来的鱼食搂到自己跟前，身体一团，将我们都挡在外面。她啥时候吃饱了才伸展身体，剩下的鱼食才归我们分食。再比如打扫卫生吧，族长给我们排了值日表，我们都尽职尽责把水草擦洗得干干净净，因为我们知道鱼缸环境、匹夫有责的道理。可她呢，从来都找借口不参加打扫活动，不是说自己尾巴太长，在水草里面伸不开身体；就说自己肠胃不好，饭后不能多动。更气人的是，她还经常把粪便排泄在我们刚刚清扫过的水草叶子中间！您知道，草叶之间的缝隙是最难打扫的，我们的嘴巴够不到，只能用鳍一遍又一遍地擦洗，几个弟弟妹妹的鳍都磨烂了。要是不把洒落在草叶之间的鱼食和粪便及时清理出来，它们腐烂后就会污染整个鱼缸的水质。因为这个原因，族长要求我们三班倒，必须保持水草区域干净整洁、不留死角。可她呢，不打扫我们都忍了，她还偏偏往打扫过的干净地方排泄。族长为我们指定了排泄区，她却说我们的粪便太臭，她是贵族血统，她在那里拉不出来。有这样欺负人的吗？！”
花鱼打连珠炮似的说明了矛盾的原委。
听着花鱼的控诉，我都气上火了。可是，我又一想，一面之词势必会偏激呢，我还是问问花鱼族长吧。
“老黄啊！人常说家丑不外扬呢，您也是这个鱼缸的老鱼了，我就实不相瞒了。这条花鱼的确不按情理做事，让我很头疼。她总说自己是贵族血统，是名叫‘鸿运当头’的丹顶品种，属于‘官鲤’，也就是官宦世家才饲养的锦鲤。说我们属于普通的红白锦鲤，还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言下之意我们都是燕雀，她是鸿鹄，唉……”花鱼族长叹着气说。
“这样不就把自己孤立于团队之外了吗？”
“可不是咋的，吃食的时候不管别人吃没吃，自己先占够。该她值日了，她总有原因不出勤。特别是不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这一点让其他成员忍无可忍，合起来追打撕咬她。您说，她也是我花鱼家的一个成员，我也不想看着其他鱼把她咬伤，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花鱼族长皱眉摇头，样子很无奈。
“这样吧，我找机会和她谈谈怎么样？”我主动说，想帮花鱼族长解决这个难题。
“那就谢谢老黄哥哥了，拜托了！”
（三）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比我的计划更迅速、更糟糕。
当天夜晚，那条小花鱼就被赶出家门了。空无一鱼的广场上，她独自一个徘徊流浪，闷闷不乐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我看她可怜，夜已深、鱼已静，万一她有个好歹，鱼缸里不是少一条美鱼，多一具尸体吗？平心而论，她的确是锦鲤中的美女，她的出色样貌和妖娆舞姿是整个鱼缸的一道风景线。作为本鱼缸前辈，我也不想悲剧发生。
于是，我游上前去，叫住她：“小花侄女，我们谈谈好吗？”
她打住长尾，看着我，眼睛里一片冷漠。
“小花侄女，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如果你把我当个老鱼的话，就听我唠叨几句。”
“好吧，您说吧。”小花鱼用无所谓的语气说。
“小花侄女，你看你，这么娇艳的容貌，为啥要把自己逼到这条绝路上呢？一般的物种，如果没有团队合作精神，如果不懂得分享，肯定死路一条。虎鲸，你知道吧？虎鲸捕食的时候，他们的团队协作精神是坊间盛传的。再说食人鱼，厉害吧？可是，单个的食人鱼只能让猎物流点血而已，而食人鱼团队可以在分分钟之内将一头河马吃得只剩下骨头。再说陆地上的狼群、狮群等等，连这些令人心惊胆战的动物都离不开团队，你，一只小小的花鱼，为啥要自绝于亲人朋友呢？自己的力量是有限的，比如说蚂蚁，只有组成蚂蚁军团，蟒蛇和大象才不是他们的对手。一只蚂蚁能干什么呢？说不定一不留神就被别的物种踩死了。”
“黄伯伯，您说的道理我都懂。我是心理委屈才不愿意和他们好好相处的。”小花鱼噘着嘴，不满地说。
“你委屈什么呢？”
“您也看见了，我这么漂亮，他们那么丑。跟他们待在一起，我每时每刻都觉得憋屈。我血统高贵，他们血统低贱，我看见他们就觉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小花鱼仰头看着水面，骄傲地说出了心里话。
“看来你的家鱼没有冤枉你，你把自己凌驾于他们之上，你可知道自己真实的出身？你的族长是不忍心告诉你，害怕你经不起打击。孩子，你不是丹顶锦鲤的后代，你的名字也不叫‘鸿运当头’，你和花鱼们同宗同祖，只不过你运气好，吸收了祖先的优势基因，生成这般秀美的模样。”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都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担心自己的话太重，让小花鱼的自尊心受不了。
（四）
“您的话也有可能，我也想过，如果我是丹顶官鲤，鱼贩子不会把我放在普通锦鲤箱里。不过，正如您说的，我就是运气好，遗传了爸妈的优点。您是见过世面的，像我这样容貌的锦鲤不常见吧？所以，我把自己叫鸿运当头，一点都不过分。”小花鱼为自己辩解，有点强词夺理的意思。
“也行吧，孩子！你可以给自己取名为鸿运当头。可是，你不该蔑视、忽略自己所在的团队，那是你安身立命的地方啊！”我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解。
“黄伯伯，我的理想不在这里，我要去参加锦鲤选美大赛，我要做锦鲤界的名模，与他们掰了就掰了。”小花鱼的自我感觉太好了，接近偏执。
“孩子啊！理想不是幻想，不切实际的理想会毁掉你当下的美好呢。你能走出这个鱼缸吗？你今晚已经流落街头了。不嫌弃的话，跟我回家吧，在我家住几天。等你想通了，回去给家鱼道个歉，一切从头再来，好吧？”我仍然不想放弃小花鱼。
“那……好吧。”小花鱼勉强答应跟我回家。
小花鱼跟着我来到小桥底下，暂且住下。
我跟花鱼族长及红鱼夫妇交换了意见，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我提议在鱼缸进行一次模特大赛，让小花鱼圆梦，同时也提供一次三家鱼联谊的机会，让误会和不快都消除在集体活动中吧。
全鱼缸总动员。
先打扫卫生，腾挪出场地，再布置T台。假山和水草作为两侧的“幕布”，供将要上场的演员做准备，小桥作为T台，每位演员游出“侧幕”就算表演开始。小桥上的表演是高潮部分，要求每位演员在小桥单元展现自己最拿手的技巧。
比赛开始了，红鱼一家率先游出假山“侧幕”。红鱼夫妇领头，本来就艳丽明亮的红鱼经过化妆后变得更加绚丽夺目。他们抬头挺胸、收腹提臀，背鳍、胸鳍、腹鳍、臀鳍和尾鳍统一摆动、步调一致，和着观众鱼哼唱的音乐旋律，翩翩游上小桥。
红鱼一家的表演让全鱼缸为之一亮：震撼！
其次上场的是花鱼一家。花鱼族长昂首阔步游在队伍前面，小花鱼压轴出场。
花鱼一家红白相间的明艳鳞片在灯光的照耀下色彩斑斓、油光四射。我一眼晕，竟然产生了幻觉，一时分不清是在天堂还是在人间。
小花鱼真不愧天生丽质！她款款地游在队伍最后，她的光芒不但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把花鱼一家的表演推向高潮之巅。
她轻柔地、缓缓地游出水草“侧幕”。进一步，挺胸上杨；退一步，含胸下伏。完全是华尔兹的舞步啊！她抬头若公主格格——傲气逼人；低头似书香门第深闺少女——娇羞生媚。
在小桥上表演时，小花鱼收紧背鳍，让胸鳍、腹鳍、臀鳍全部紧贴身体，只用尾鳍划水，或婀娜、或英武地在小桥上游了三个来回。
最让台下观众尖叫欢呼的是——当她最后一次游到小桥中央时，她胸鳍紧抱、直立桥面，向全体观众做了一个谢幕的鞠躬动作，她平时柔软透明的尾鳍此时此刻就像杨丽萍阿姨的美足美腿一样，牢牢地支撑着她的秀美玉体。
叹服了！也许她就是为模特而生的。她留给观众的除了震撼之外，还有很多不舍。此时此刻，没有一条鱼还会计较她的过去。
（五）
该我们一家出场了，我带队游出了假山。我喊着号子，为的是步调统一，像红鱼家一样。我们全家清一色黄金鳞片，除了圆如满月的眼睛又黑又亮外，全身再也找不出别的颜色来。
所以，我决定我家不走柔美路线，我们朝着英武方向努力——满身尽带黄金甲！红鱼夫妇总说我气度不凡，大有皇家太子的气势，我就借他们吉言，惟愿演出成功。
比赛结束了，毫无悬念，小花鱼荣获颜值一等奖和表演一等奖，红鱼夫人荣获气场一等奖，我荣获高富帅一等奖。凡参加比赛的都获得优秀奖，皆大欢喜。
谁知呢，发奖还没有结束，小花鱼就找到我，一脸不忿地说：“黄伯伯，为啥那么多一等奖？红鱼夫人也能拿一等奖？这不就冲淡了一等奖的意义了？您拿一等奖我没有意见，您是大家公认的美男子，可她呢？又老又丑！”
我放下手里的活计，把小花鱼拉到假山背后，低声但诚恳地对她说：“孩子，我们办这场比赛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让你回归集体，重拾团队精神。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才配得上一等奖呢？每个生命都是一个精彩的存在，只是你不了解人家而已。就说红鱼夫人吧，为啥大家给她评了气场一等奖呢？你没见她一上场，全体观众鸦雀无声了吗？她华贵的气质让观众们都忘记了喝彩和欢呼，只静静地欣赏、赞许。红鱼夫人博古通今，‘腹有诗书气自华’啊！你为什么想独占荣誉呢？比赛的目的不是输赢，而是为了增进友谊。”
“她也拿了一等奖，降低了一等奖的含金量，我的心里就不快乐了。”小花鱼继续噘着嘴说。
“孩子，快乐大致分为三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是境界最高的快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管自己笑，哪管别人哭。这是自私的快乐；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是残忍的快乐。你对照一下，你想要的快乐属于哪一种？”
小花鱼不吭声离开了，从她的背影看，我的话并没有说服她。
（六）
没过几天，小花鱼又被赶出家门了，理由照旧。
之后的日子，小花鱼再也没有回到花鱼家族。我叫她，她也不来，她说她自己能活。
主人撒食的时候，小花鱼奋勇夺食，毫无顾忌地为自己抢够一天或者几天的食物，然后慢慢享用。
唉！作为本缸的老鱼，我也尽心了。
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我突然听到痛苦的呻吟声从远处传来。不容分说，我就“嗖——”一下游到事发现场，是小花鱼在水中翻滚挣扎。
我问她，她断断续续地说：“我……吃了……前天的……鱼食，可能……鱼食变质了，恐怕……活不成了。”
“前天的鱼食？！这么热的天气！其他鱼昨天今天都没有吃东西，主人这几天没在家，你却……”
鱼缸里没有医生，更没有医院。花鱼族长和我，还有红鱼一家默默地、无奈地看着小花鱼挣扎到最后。花鱼家族的其他成员至始至终没有出来看小花鱼一眼，看来小花鱼把他们伤得太重了。
小花鱼永远离开我们了。看着她优美的身体被主人轻轻捞出鱼缸，我心里满是惋惜和不舍。
花鱼族长和我一样，也游在鱼缸前不忍离去。
主人把小花鱼放在一个干净的盆子里，倒进水，让小花鱼在家里又待了一天。
以前，一有伙伴死掉，主人伤心归伤心，可还是尽快地处理掉尸体。要么埋进花盆，要么拿到楼下埋到花园。
主人对小花鱼一直偏爱有加，她不知道盯着小花鱼看过多少时间。她拿手机拍照发朋友圈，镜头总是跟着小花鱼追，照片前的文字注释是：“我家的小花鱼，锦鲤中的皇后！”
别了！小花鱼，但愿天堂没有美丑之分。那样，你就不会用自己的美丽拉黑亲朋好友的存在。
别了！小花鱼，但愿天堂只有谦逊没有骄满。那样，你的心里除了自己外，还能给亲朋好友留出一块地方。
小花鱼，走好。
第三部 宝贝，吃鱼食吧！
（一）
送别小花鱼以后，花鱼族长、红鱼一家和我都不愿意说话。我们默默地在鱼缸里游过来游过去。
先前对小花鱼有意见的小伙伴儿也默不作声，跟在花鱼族长的后面，没精打采地来回游着。他们并没有表现出预料中的幸灾乐祸，更没有兴高采烈地嬉闹玩乐。
鱼缸中的气氛又一次沉闷起来。
主人一遍遍招呼我们吃东西。不论她把鱼食袋儿摇晃得多么响亮，所有鱼都没有多大胃口。撒进鱼缸的鱼食破天荒没有被哄抢，在水面上悠悠荡荡的漂浮着，好像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一样。
主人一连叹了三声气，摇着头，锁门出去了。
红鱼夫人也叹了一口气，愧疚地说：“唉……要是我不得那个一等奖就好了。”
花鱼族长接话说：“这跟您没有多大关系的，您别太自责了。是小花鱼自己心里容不下别人的。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太好，毕竟她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但……这是事实，我们所有鱼都应该记住这个教训的。”
“好了，好了，咱们就不说小花鱼的不对了。但愿在另一个世界里，她的心灵和容貌一样地迷人，但愿她广交朋友，但愿她美梦实现。”我出声拦住了花鱼族长，不希望大家再议论小花鱼的对与错。
（ 二 ）
过了一会儿，传来开门的声音。主人回来了。
她先去了卫生间。我以为她去洗手了。主人有这个好习惯，一进门就反复洗手，洗干净了以后才进客厅。
主人拿着一些东西，快步走到鱼缸跟前，说：“鱼儿们，小花鱼不在了，我和你们一样难过。看着你们打不起精神来，我就出去给你们买了一些玩具，希望你们尽快回到好的状态。好好吃鱼食，开心做游戏啊。”
看得出来，主人是强打精神安慰我们呢。小花鱼的离去，她也心疼得不行不行的。好几天了，她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更别说露出笑脸了。虽然主人笑起来有不少皱纹，我还是喜欢看她笑的样子。
为了鱼缸里的鱼，也为了主人，我得做点事情了。我向花鱼族长和红鱼夫妇游了过去。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们，他们立即赞同道：“是啊，这种低落的情绪如果继续下去，会影响鱼儿们消化食物的能力，他们自然就没有胃口了。时间长了，恐怕悲剧会再一次发生的。”
就在我们商讨办法的时候，主人把一个绿色玩具放进水中了。
（三）
我游上前去，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只绿色青蛙。不知道这青蛙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一挨着水面就四肢张开，往前游一游，往后游一游。两只鼓起来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大嘴巴里还发出“呱——呱——呱”的叫声。
出乎主人的预料，这只青蛙不但没有让鱼儿们高兴起来，反倒把所有鱼儿吓了一大跳。
我们几个老鱼都吓出一身冷汗，慌忙找地方躲起来，唯恐这只造型夸张的青蛙还会有其它的举动。那些小鱼儿的样子就更可怜了，他们一个个吓得惊慌失措，慌不择路地满鱼缸找地方藏身呢。
看见我们惊恐的样子，主人马上把青蛙捞了出去，嘴里连声道歉，说：“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本来想给你们一个大惊喜，没想到给了你们一个大惊吓，真的对不起！”
我游到主人面前，说：“主人，我们几条老鱼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青蛙，我们都是跟着您看电视才知道的。这些小鱼就更不知道青蛙是啥动物了，或许，他们把青蛙当成大怪兽了呢。我们都是在网箱里集中培育的鱼苗儿，青蛙根本进不了我们网箱的。”
主人好像听懂了我的意思，她急忙把另一个玩具放在水面上。
（四）
一只黄鸭妈妈领着几只毛茸茸的小黄鸭，唱着《数鸭子》歌曲，笑呵呵地向鱼儿们游了过来。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鸭子们胖乎乎的身体滑稽地浮在水面上。有点生硬的慢腾腾的划水动作搞笑极了。红艳艳的嘴巴从两边肥嘟嘟的脸蛋中间伸出来，憨憨地一张一合。黑亮黑亮的大眼睛调皮地眨巴一下，又眨巴一下。
鸭子们围绕着鱼缸，一边唱一边游，来来回回好几圈儿。
鱼儿们见呆萌可爱的小黄鸭对他们没有任何恶意，便从藏身的地方试探着游了出来。刚才的恐惧退去了一大半儿。尽管他们也没有见过小黄鸭，但是他们非常熟悉这首歌曲。主人孙女在家的时候，经常循环播放这首儿歌。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有几条小鱼还跟着哼唱起来，缓缓地跟在小黄鸭后面，加入了他们的转圈游节目。
渐渐地，所有的鱼都跟在小黄鸭后面唱起来、游起来……
主人见大家跟着小黄鸭动起来了，好几天没有笑过的脸上有了一点点笑容。
主人站在鱼缸前面，看着我们和小黄鸭游玩了好久。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快速冲向卫生间。
（五）
我以为她要上厕所。主人从回家到现在，一直忙着照顾我们，没见她给自己做过什么。
没想到的是——主人从卫生间拿来了一包鱼食。她边笑边说道：“你们最近不吃东西，刚才买玩具的时候，我给你们新买了一包鱼食。店主说这种鱼食味道好、容易消化。我把包装袋已经擦洗过了，这就给你们撒下来吧。”
一把新鱼食落在了水面上。鱼儿们向鱼食游了过来，虽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吃得“吧唧吧唧”的，起码比昨天好多了。而且，越来越多的鱼儿开始张口吃鱼食。
主人的脸上又一次露出了笑容。
可是，就在鱼儿们刚刚开始享受美食的时候，那只黄鸭妈妈突然“嘎嘎嘎——”地叫了几声，一头栽进了水中。
歌声瞬间就停止了，那几只小黄鸭也被拽入水底，小翅膀扑棱乱飞，搅起了不小的水浪。因为小黄鸭和鸭妈妈之间是用线绳串联起来的，鸭妈妈一失控，小黄鸭自然就跟着跌进水中了。
主人赶紧捞出鸭子们。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原来是一粒鱼食卡在了鸭妈妈的舌头底下，那里正好安装着这个玩具的机关。由于玩具的电子程序被这粒鱼食干扰了，鸭妈妈和小黄鸭们就栽倒了。
主人尝试着去修复这个鸭子玩具。但是，鼓捣了好一会儿不见好。她摇着头，说：“没想到这种玩具这么容易坏，质量也太差了吧。”
她抬头看看鱼儿们。鱼儿们刚刚恢复了一点的状态又回去了，一个个地挤在水草中间、假山背后或者小桥下面，睁大眼睛观望着广场上的动静。
好些鱼食浮在水面，晃晃悠悠地等着鱼儿们来享用。
（六）
第二天，主人又给鱼缸里固定了一个像篮球架一样的玩具。她拿着一个七彩小球示范投篮了几次，然后叫我们试试。
我们没有手，就用嘴巴推着彩球往篮筐里投。前几次，彩球压根儿没有挨着篮筐。练习了很多次以后，慢慢地，我们能把彩球送进篮筐了。那些小鱼儿比我们几个老鱼灵活得多，投中的次数远远超过了我们呢。
我和花鱼族长及红鱼夫妇热情地为小鱼们喝彩叫好。小鱼们积极踊跃地抢球，又争先恐后地投篮。这样玩了几天以后，鱼缸里的气氛又逐步好起来了。运动量大了，鱼儿们也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鱼食了。
不过，这种好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以后，喜欢投篮的鱼儿又变少了。主人看见以后，断定是鱼儿们把这个游戏玩腻了，没有新鲜感了。
她又买回来了一个网子，竖着固定在鱼缸正中间，把我们全部阻隔在半个鱼缸里。
“啊？！主人这是什么意思呀？干嘛在鱼缸中间竖一张网呢？”
“是要给新成员隔出来一个空间吗？”
“那……我们以后的活动空间就小了一半了，大鱼缸就变成实实在在的小鱼缸了……”
鱼儿们对主人的做法议论纷纷。
（七）
我没有急着表态，到主人家里时间不短了，对主人的宽容和仁慈，我还是有信心的。
“鱼儿们，从今天开始，我们来玩鲤鱼跳龙门的游戏。大家看好了啊，我把鱼食撒在这半边，这个网子只比水面高出一寸，你们跳过网子，就可以吃到鱼食了。如果觉得太高了，我还可以把网子降低一些。”
“鲤鱼跳龙门！听起来蛮有意思的，我来试试吧。”一条小鱼马上响应道。
她往后退了一点，飞身一跃。哎呀！真可惜，没有跳过去。
“没关系，没关系的，再试一次，你肯定能跳过去的，只差了一点点儿。”主人马上鼓励这条小鱼。
我对这条小鱼说：“这一次，你往后多退一点，人类跳高跳远的时候，都要助跑好一段距离呢。加油！你这次一定能跳过去的。”
这条小鱼又往后退了一些。起步，开始游，加速，跳——太棒了！这条小鱼成功了，她美滋滋地吃开鱼食了。
其他鱼儿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们几个老鱼一次越过，一寸的高度对我们来说简直太小儿科了。
小鱼们的爆发力就各不相同了。有的一次越过，有的尝试了两三回以后才跳过的。
大家今天特别开心，成就感爆棚了，吃鱼食的声音格外响亮，都不是往日“吧唧吧唧”的声音了，而是“呼啦呼啦”的吞食声，把主人惹得“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八）
鲤鱼跳龙门的游戏让鱼缸里充满了欢乐。所有的鱼都不甘示弱，他们唯恐自己吃不到对面的鱼食，个个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次次地跳过网子，一次次地吃到美味可口的鱼食。
然而，让所有鱼猝不及防，意外又一次发生了。
那是星期天早上八九点钟的时候，主人摇晃着鱼食袋，把所有鱼都召唤到一起。她往手心倒了一大把鱼食，然后，“唰——”一下撒向网子对面。
大家都饿了一整夜，见鱼食撒下来了，便你争我抢地往网子对面跳。明摆着，谁最先跳过去，谁就可以第一个吃到鱼食，可以多多地吃鱼食。
就听见“咚——”一声，一条小花鱼和一条小黄鱼在空中发生了碰撞，双双跌到水底。
小黄鱼肚子朝上躺了几秒钟，一翻身，又朝水面游来了。虽然姿势有点不太稳，但好像是没事了。
那条小花鱼则躺在水底，好像晕了过去，嘴巴也不张，两腮也不动，伤情明显严重得多。
正当我要向花鱼族长道歉的时候，花鱼族长却怒气冲冲地游向那条小黄鱼，嘴里叫嚷道：“你撞死了我的小花鱼，他可是我亲生的鱼儿子啊！我要让你偿命！”
其他的花鱼见族长都要动手了，便集体扑向那条小黄鱼，迅速将他围在中间，狂乱地摇着尾巴，龇牙咧嘴的，只等花鱼族长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众口齐下，一举要了小黄鱼的性命。
见这情形，我家的小黄鱼没等我发话，便在花鱼外面围了一圈，摇尾龇牙的凶猛劲儿不亚于花鱼一家。
一场恶斗一触即发。
（九）
在这危急关头，红鱼夫人大喝一声，说：“干什么？！花鱼族长，你这是要带头打群架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赶紧抢救受伤的小花鱼！”
“是啊，我们应该马上抢救小花鱼。”我连忙接话说道。说话的同时，我一边往小花鱼跟前游，一边命令我的小黄鱼们：“赶紧给花鱼族长道歉啊，别围着花鱼们了，快过来，把受伤的小花鱼托到水面，让他呼吸新鲜空气——”
我的小黄鱼们倒也听话，立即游了过来，和我一起用嘴把那条小花鱼托举到水面上，稍微待一会儿，又赶紧放入水中。像这样重复了多次以后，小花鱼慢慢张开嘴巴了，两腮也无力地动开了。
谢天谢地！小花鱼活过来了。不过，他的左鳃下边碰烂了，流了一点点血。
主人从急救箱里找来碘伏和消炎药。她把小花鱼受伤的地方用碘伏消了毒，又把消炎药用擀面杖碾碎，把药粉倒进一个盆子里，再倒入清水，搅匀以后，用一块新毛巾蘸上药水，轻轻地敷在小花鱼的伤口上。
当天，主人给小花鱼治疗了三次。第二天，又给他治疗了两次。到了晚上，受伤的小花鱼就彻底没事了，又和其他鱼一起跳龙门、吃鱼食了。
这件事情让花鱼族长很不好意思呢。
他主动游到我跟前，说：“老黄啊，应该道歉的鱼是我。我错了，对不起。两个小孩子无意中碰伤了，作为家长，我不该那样处理事情的，我惭愧得都没脸见人啦，请您原谅我这一次吧。”
“唉！你就是护犊子心切。孩子们在一起，难免会磕磕碰碰的，家长再参与进来，那我们给孩子们树立了什么样的榜样呢？这个事情，你的确做得不对，你应该向老黄诚恳地道歉。”
还没等我说话呢，红鱼夫人抢先替我批评了花鱼族长。
（十）
我原谅了花鱼族长。
那两条碰撞过的鱼儿早就玩在一起了，还用尾巴给对方揉伤口、嘴对嘴吹水泡泡。嘿嘿，世界上最纯洁的就是童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鲤鱼跳龙门的游戏继续，大家的友谊也继续。
主人过一阵儿就把网子的高度升一点儿，当然是循序渐进地升高，我们也就越跳越高的进步。几个月下来，我们所有鱼都能跳过半尺高的网子了。
每当主人把鱼食撒在网子对面，花鱼族长便一马当先，领着鱼儿们往过跳。我和红鱼夫妇负责断后，看见哪条鱼遇到困难了，跳不过去了，就鼓励他（她），要么，用我们的嘴巴把他（她）顶一下，帮助他（她）越过网子。
真是欢乐一家鱼啊！真希望这种开心快乐的日子就这样持续下去，永远不要再改变。
又到了春节前夕，主人从外面买回来了很多年货。见主人一趟趟往家里拿东西，我们都挤在鱼缸前面，期待着主人给我们的新年礼物。新鲜的鱼食肯定不会少的，鱼缸里的水草、小桥、假山也可能换新的，还可能有别的，比如新彩灯、新玩具等，按照主人一向对我们的重视程度，这些礼物都会有的，肯定有的。
但是，出乎我们的预料，主人提着一个塑料桶来到鱼缸前，桶里还有半桶水。
（ 十一 ）
“主人这是要干啥？” 花鱼族长扭过头问我。
“是要把我们当年货，和鸡鸭猪肉一起下油锅吗？”红鱼夫妇也惊慌地问。
红鱼夫妇的话被小鱼儿们听见了，孩子们立刻崩溃了，惶恐不安地在鱼缸里乱穿乱游，高低不同的哭叫声就此起彼伏了。
“孩子们，先别害怕！以我对主人的了解，她不会那样做的，她不会拿我们做年夜饭的。”我赶紧安慰那些受惊的鱼儿们。
“鱼儿们，别害怕啊，我怎么可能把你们下油锅呢？”主人好像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一边往外捞着鱼，一边说。
等把我们全部捞进水桶里，主人的眼泪也“滴答滴答”地落在我们的头上和背上。
“主人，您到底要干嘛呀？您为啥要把我们从鱼缸里捞出来？您把我们装进这个小水桶，我们很快就会缺氧头晕的。”我探出半个身子，抬头对主人说。
“鱼儿们，先委屈你们一下，你们先在这个水桶里待一会儿。我们马上出发，去你们的新家。”主人的话就像晴天霹雳，顷刻间，鱼儿们的哭叫声又起来了。
“可是，主人，您为啥要把我们送走啊？是我们不够听话吗？是我们没有好好做游戏、好好锻炼身体吗？是我们不爱惜鱼缸的环境吗？还是我们没有好好相处、吃鱼食的时候没有礼让别人呢？有啥不满意的地方，您提出来嘛，我们能听懂您说的话。您为啥突然决定把我们送人呢？”我又跳起来，一口气地对主人说出了我的不满和疑问。
（十二）
“鱼儿们啊，我寒假要去北京看孙女。几十天时间呢，家里没有人给你们喂食、换水、陪你们玩儿。我想来想去，把你们放进渭河吧，又担心渭河水大流急，你们从小在网箱和鱼缸里长大，没见过那么大的风浪。选来选去，我为你们选中了西京湖。西京湖在大公园里面，每天有专人投喂鱼食、养护水质。在那里，你们会受到精心的照顾，还会交到许许多多的新朋友。”主人看着我，眼泪汪汪地说。
显而易见，主人非常舍不得我们呢。
“那……您从北京回来以后，还接我们回家吗？”红鱼夫人跳起来，问。
“不了，鱼儿们。我太不专业了，我害怕把你们养不好。西京湖水域广阔、温度适宜，还配备有专职医生呢。这段时间以来，我很自责。我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为了家里的景观漂亮一些，为了工作之余有伴儿打发时间，就一次次地买鱼回家养，大多数都没有养好。以后，我不在家里养鱼了。我也建立了公众号，呼吁那些像我一样不专业的养鱼人士不再养鱼，将鱼儿们全部放生，让鱼儿们回归到大自然的怀抱。”
听了主人的话，刚才哭叫的小鱼儿纷纷跳起来，说：“主人，我们不想去大湖中，那里说不定有大鲨鱼和大水怪呢。”
（ 十三 ）
“鱼儿们，西京湖是人工湖，湖中绝对没有大鲨鱼和大水怪。湖中饲养着好些名贵鱼，水温水质每天都有人检测，连鱼食都是精挑细选的进口鱼食呢。那里是你们最好的去处了。西京湖本来禁止游客投放鱼苗的，我昨天去找了负责人，好说歹说，人家才同意我把你们送过去呢。走吧，去了，你们就会喜欢上那里的。”
主人吃力地拎着水桶出门了。她的腰和腿都不好，医生不让她提重东西。为了我们，她冒着犯病的危险，侧着身子，艰难地走到地铁站。
在安检口，主人被工作人员拦住了。工作人员说水杯都要做安全检测，更别说这一桶水了，里面还有这么多鱼，谁知道是什么水什么鱼？
听了这些话，主人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水杯，弯腰从桶里舀了一些水，仰起脖子就要喝下去。
我的眼泪“哗哗”地流出来了。众所周知，我们锦鲤吃得多拉得多，从家里到地铁站这段路上，有好几条鱼儿在水桶里拉了便便。主人为了把我们送到新家，为了过安检，竟然要当众喝这样的脏水。
地铁工作人员被主人的真诚打动了。一个姑娘接过主人的水杯，在检测仪上检查了一下，叮嘱主人盖好水桶盖子，不要把水洒在车厢了。
主人边感谢边说：“放心吧，我会十分小心的，我拿了两卷纸呢，保证不会在车厢留下一滴水的。”
（ 十四 ）
一个多小时以后，我们来到西京湖旁边。
主人拿出手机，给管理处的人打了电话。不大工夫，一个穿着蓝大褂的工作人员来到我们跟前。
那人手里也提着半桶水。他对主人说：“我呀真是被你感动了，为了这些鱼，你苦口婆心地说服了我们的领导，还自掏腰包为我们买了一部分进口鱼食。领导说只要体检没有问题，就让这些鱼儿在这里安家。”
“太感谢您了，您检查吧，我的鱼儿们身体没有问题的。”主人感激得又鞠躬又作揖的。
那人手里拿着一个探测仪，对我们逐条逐条地检查了一番，然后把我们放进他的水桶，说：“领导交代了，必须给你的鱼儿消个毒，完了才能放进湖水中的。”
“嗯，嗯，您消毒吧，给您添麻烦了，让您受累了。”主人又鞠躬带作揖的。
红鱼夫妇和花鱼族长都落泪了，连那些平时不太消停的小鱼儿都安静地看着主人。
消毒结束了，穿蓝大褂的人把我们倒入湖水里，转身走了。
主人在湖边站了好长时间。她一眼不眨地看着我们，冲我们挥着手，一遍遍地说：“再见！再见——”
“主人，我们想您了怎么办？您还会来看我们吗？”红鱼夫人游到主人跟前，说。
“放心吧，我从北京回来了就来看你们，我还会给你们带鱼食的。湖里有其他的鱼，你们是新来的，你们要尊重人家。吃鱼食的时候，多想着点别人，不要一次吃得太多太饱。你们之间互相照顾、互相帮助吧。我相信，在新的环境里，你们一定会长得又快又壮的。再见了——鱼儿们—— ”
主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肯定是她刚才拎水桶累得老毛病又犯了。
“嗖嗖”的西北风吹着主人的白头发。她的长围巾在身后随风飞舞着。我知道，那是主人舍不下我们的心思啊。
“主人，再见了！祝您一路平安——祝您春节快乐——”我对着主人的背影，大声说。
第四部 西京湖奇遇
（一）
我们依依不舍地望着主人的背影，直到远处的竹林完全挡住了视线。
红鱼夫人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走吧，我们往湖中心游一游。湖边水太浅了，很容易被游园的孩子们捞走的。”
“有道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花鱼族长附和说。
我带头向湖心岛游去。红鱼夫妇从左右护住小鱼们。花鱼族长游在最后。为了安全，我们一家鱼以蛇行队向前推进。
就在我们迂回前行的时候，一团“黑云”铺天盖地地向我们袭来。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它是什么东西，就被它裹挟着朝前方游去了。
“孩子们，跟紧我——不要被冲散了——”我大声呼唤。
“老黄——我在后面呢——放心——”花鱼族长对我喊着。
“孩子们，不要慌、不要乱——跟着黄伯伯往前游——两边有我们呢——”红鱼夫妇回应道。
我带着孩子们左冲右突，拼了好一阵子，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嗖——”一下，我第一个游出了“黑云团”。
孩子们鱼贯而出，纷纷跟着游了出来。
当花鱼族长最后一个冲出来时，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回头仔细看了看那团“黑云”。它哪里是什么黑云啊，是几十条身长半米左右的黑锦鲤。他们一个个身形健壮，嘴巴一张就有乒乓球拍那么大。他们的尾鳍简直就像一把把蒲扇似的，动一动，便能搅起翻涌的水浪。
“太吓人啦！我们刚才是遇到鲨鱼群了吗？”一条小黄鱼战战兢兢地问。
“我差点……被吞进……鲨鱼的肚子里！他们的嘴巴……好大呀！就像……洗脸盆那样大。”一条小红鱼结结巴巴地说。
“孩子们，不用怕。他们不是鲨鱼。算起来，他们还是咱们的亲戚呢。”我笑着安慰惶恐的孩子们。
（二）
就在我和红鱼夫妇、花鱼族长安抚孩子们的时候，什么东西从我身后撞过来，把我掀了个仰面朝天。
紧接着，花鱼族长也被撞得四仰八叉的。他在水里扑腾了好一会儿，才翻过身来。
“谁呀？！谁这么莽撞的？！走路不看道吗？！”花鱼族长气愤地问。
“刚才，谁撞的我们？是条汉子就站出来！”
我把被撞得人仰马翻的红鱼夫妇扶起来，愤怒地大声质问。同时，又和红鱼夫妇、花鱼族长一起搀扶那些小鱼们，帮他们恢复正常的游水姿态。
“黄伯伯，是不是沙尘暴把咱们撞翻了？你看他们黄澄澄一大片，多像沙尘暴啊！”一条刚刚游稳了的小花鱼说。
“小不点儿——是我撞的——赶紧去湖心岛吃早饭吧——”一条大约一米长的黄鱼朝我扔过来一句话。话音未落，他已经游得不见影儿了。
“小不点儿？！我很小吗？！吃早饭？！难怪呢，这些鱼跟赶集似的朝着一个方向游。咱们也得去那里吃早饭，不然就得饿肚子呢。主人给我们喂食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我对大伙儿说。
“您……是我们的老大。跟他相比，您就是……小不点了。”一条小黄鱼跟我说。她睁着圆眼睛，实话实说的样子又好笑又可爱。
“哈哈，那你们呢？你们就是小小不点了。”我笑了笑，对这条小黄鱼说。
“喂！新来的小可爱们，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等你们聊天结束了，鱼食早被吃完了。”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我扭头一看，我的天呐！一群五彩缤纷的大花鱼笑嘻嘻地朝我们游过来了。他们身上斑斓油润的鱼鳞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发光，仿佛成千上万绚丽多彩的水晶灯，把眼前的水域幻化成如梦如幻的仙境。他们聚拢着往前游动，好像一片云蒸霞蔚的彩云，又好像一方花团锦簇的织锦。
“好美啊！我的同类不光长得好看，还知道友好待人呢。” 花鱼族长骄傲地说。
“跟在我们后边游吧——先吃饭，吃完饭了再认亲——”另一条大花鱼说。
（三）
我们跟着花鱼群游到湖心岛附近。
一个喂鱼师傅正站在一艘小船上，大把大把地往湖里撒鱼食。那些身强力壮的大鱼们挤在小船跟前，奋勇夺食的场面让我们目瞪口呆。
除了跳出水面抢鱼食外，有的大鱼在自己跳起来的同时，还用腹鳍和尾鳍按压别的鱼。有几条更大块的黑鱼甚至以其他鱼为跳板，弹跳出半人高，在空中直接掳走了鱼食。还有一两条黑鱼，竟然跳到喂鱼师傅的手边，像大鸟一样从他的手里叼走了鱼食。
“主人啊！您还叮嘱我们吃鱼食的时候，多想着点其他鱼。如果看到这个情形，您恐怕就不会这样告诫我们了。”我对着主人离开的方向，无奈地说。同时，在心里准备着冲到最前面去，为孩子们抢点鱼食回来。
“哎！哎哎——我说，黑锦鲤，你们的吃相也太难看了吧！这里还有新来的朋友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被其他鱼听见了，一条大花鱼提高了嗓门、理直气壮地呵斥黑鱼的粗鲁行为。
“吃饱了再和你算账，这会儿懒得理你。”一条黑鱼无礼地抢白了一句。
我游过来游过去，想找个缝隙冲过去，靠近小船。可是，几次都被挤了出来。正在我因挫败而懊恼沮丧的时候，那条曾经撞过我的大黄鱼来到我的面前。
“喂，小不点，这是我抢到的鱼食，送给你了。刚才把你撞疼了吧？对不起啊。”他朝我吐出一颗鱼食，彬彬有礼地说。
“没啥，不打不相识嘛，谢谢了！”我回应他的话。
我张口咬住那颗鱼食，想把它送到孩子们面前。
真是祸不单行啊！由于我用力过猛，那颗鱼食卡在了我的嘴里。我吞又吞不下，吐也吐不出来，既遭罪又尴尬。我痛苦地扭摆着头部，想把那颗鱼食甩出来。
幸亏大黄鱼还没有游远。他一口咬住鱼食的另一端，身体往后用力一拉——那颗鱼食像一根萝卜一样被拔了出来。
我活动了活动被撑疼的嘴巴，沮丧地说：“这里的鱼食我们吃不了，颗粒太大了。”
（四）
“是我疏忽了。你们个头小。这么大的鱼食，你们吃不下去的。” 大黄鱼连声道歉。
“这不能怪您，您也是好心啊。”我赶紧接话说。
“你们这些黑锦鲤，每次吃东西的时候都抢来抢去的！鱼食准备了好几桶，用得着抢吗？”
就在这时，我们听见了喂鱼师傅的声音。他严厉地批评着黑锦鲤，同时，用力把一些鱼食撒向我们这些被挤在外围的鱼。
面对这些远远大过我们嘴巴的鱼食，我们左右为难。心里犹豫着是等它们泡软了再分食呢，还是请大黄鱼帮忙，把它们嚼碎了，再分给小鱼们。
然而，那些黑锦鲤不容我们多想。他们又“呼啦”一下蜂拥到我们中间，秒秒钟把师傅撒给我们的鱼食吃得一粒不剩。
师傅彻底被激怒了，他怒吼道：“黑锦鲤！如果你们再这样霸道，明天喂食的时候，先把你们隔离出来！”
黑锦鲤被师傅吓住了，他们悻悻地离开了。
师傅继续把大量的鱼食撒向我们。花鱼群和黄鱼群不争不抢地吃开了，好像他们受过用餐礼仪训练似的。
我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好几条小鱼都流出了羡慕的口水。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会盯着鱼食饿死在这个大湖里的。”花鱼族长对我说。
“是啊，我们得尽快想个办法。”红鱼夫人焦急地说。
“大伙儿别急，我再想想，我们肯定得让孩子们吃上鱼食。”我劝慰着他们，其实，自己心里根本没有一点主意。
花鱼群和黄鱼群吃好了，要离开了。大黄鱼游过来，对我说：“兄弟，再等等吧，等浮在水面的鱼食泡软了，你们想办法吃了吧。吃完以后，来廊亭下面找我们。今天下午，‘迎新年水下趣味运动会’将在那里举行，欢迎你们参加比赛。”
“吃完就过来吧，我们一起参加比赛。”一条大花鱼邀请花鱼族长。
湖心岛附近就剩下我们一家鱼。
这时候，我听见师傅说：“鱼儿们，该你们了。这是为你们专门准备的小粒鱼食。撒得早了，就全被他们吃光了。”
一把又一把的小粒鱼食从师傅的手里飞向我们。
（五）
小粒鱼食刚一落在水面上，孩子们立即发出“吧唧吧唧”的吃食声。
“孩子们，吃东西的时候，再饿也不要吧唧嘴。尤其是出门在外，吃饭吧唧嘴是没有教养的表现呢。”红鱼夫人柔声地提醒孩子们。
孩子们立即降低了吃鱼食的声音。
“红鱼夫人说得对。当初，在主人家里，那就是在咱们自己的家里，没有对你们的用餐礼仪提过要求。现在，我们要和那么多陌生鱼生活在一起了，我们得时时处处讲文明、懂礼貌。不然，我们就待不下去了。你们看，黑锦鲤的行为是不是引起所有鱼的反感了？连喂鱼师傅都训斥了他们。”我接着红鱼夫人的话说道。
“是啊！我们刚刚来到一个新环境，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和麻烦的。我们一定得小心谨慎，用真诚打动这里的鱼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和他们成为朋友。”花鱼族长也跟着说道。
鱼儿们纷纷回答，说：“嗯，知道了。”
“我们不吧唧嘴了。”
“我们听爸爸妈妈的话。”
“……”
吃过饭后，我们一家鱼游到廊亭附近。
大黄鱼迎着我们游过来了。他热情地介绍说：“趣味运动会是西京湖一年一度的盛大集会。运动会的比赛项目有100米、200米速游，有400米接力游，有花样游水，有水下投篮，还有鲤鱼跳龙门呢。所有比赛都以团队为单位，不设个体项目，为的就是培养团队意识，弘扬团结协作的精神。运动会提倡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一会儿，你们就跟大家一起参加比赛吧，注意安全啊！”
我谢过大黄鱼，转身对孩子们说：“鱼儿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都记住了吗？我们初来乍到，比赛的时候，一定要尊重这里的老前辈，文明比赛，千万不要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啊。”
那条邀请过花鱼族长的大花鱼游到最高处，声音洪亮地强调了一遍比赛规则。
紧接着，一条超大红鱼宣布运动会开始。所有的鱼犹如离弦之箭，以最快的速度往前游去。
（ 六 ）
在100米和200米速游比赛中，黑锦鲤以绝对优势摘取了第一名。他们咧开大嘴得意地笑着，锋利的乱牙白得吓人。
在400米接力游项目中，黑锦鲤一边往前面游，一边侧头讥笑落在后面的其他鱼，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样子十分狂妄。大黄鱼、大花鱼和大红鱼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被甩出了一大截儿。我们就更不消说了，远远地被所有大鱼甩在了最后。
最最气愤的是——黑锦鲤得了第一后，竟然绕着我们游了好几圈儿，还多次用尾巴梢刮擦我们的身体。
所有鱼都憋着一口气，大家都想用一次胜利来打击一下黑锦鲤的嚣张气焰。
到花样游水项目了，大花鱼卯足了劲儿，队友之间彼此鼓励、相互扶持，每一个动作都步调一致，每一个环节都配合默契，每一个造型都整齐优美。他们一会儿是盛开在湖水里的七彩花环，一会儿是横架在湖面的雨后彩虹，一会儿又是闪闪发光的各种星座图。狮子座、巨蟹座、天秤座、射手座……
大花鱼的表演惊艳了所有参赛者和观众，他们一举拿下了第一名！
大黄鱼和大红鱼各自率领自己的团队，分别取得了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好成绩。
黑锦鲤由于体型太胖，动作笨拙，只得了第四名。看见他们的脸被气得更黑了，我们心里生出扬眉吐气的感觉。哈哈，谁让你们吃得那么多？你们见过大胖子能拿花样游水冠军吗？哈哈哈——
终于到了水下投篮项目。孩子们个个摩拳擦掌，大有不拿第一誓不罢休的劲头。我示意孩子们不要急躁，正常发挥就可以。拿不拿第一都不重要，多交朋友、建立真正的友谊才重要呢。
孩子们这会儿已经听不进去我的话了，他们被黑锦鲤的跋扈刺痛了。投篮比赛刚一开始，孩子们就表现出扎实的功底和超乎寻常的现场发挥能力。而且，这种精神头儿一直保持到项目结束。
一帆风顺，我们赢了！大花鱼、大黄鱼和大红鱼们都来向我们表示祝贺。
哈哈，虽说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可是，得了第一后，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呢。
我使劲掩住兴奋的心情，故作平静地对孩子们说：“孩子们，别骄傲啊！这都归功于主人对我们的训练。下一个项目鲤鱼跳龙门，我们应该不会差的，大家照常跳就行了。心里不去想输赢的事儿，或许结果还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真让我说着了！孩子们在鲤鱼跳龙门的比赛中，每一个都表现得很出色。凭着个头小且灵活，加上在家里的时候，主人经常让我们做这个游戏，我们团队乘风破浪，拿了又一个第一名。
哈哈哈！高兴！真高兴！我终于憋不住，大声地笑了起来。
（七 ）
就在我们庆祝胜利的时候，所有的黑锦鲤就像乌云压顶一样向我们游了过来。
这一次，黑锦鲤连黑眼睛边上的白圈儿都气黑了。他们就像黑漆寥光的巨型妖怪，一个个张着大嘴，杀气腾腾地把我们包围了起来。
我有点后悔了，后悔没有劝孩子们见好就收，放弃鲤鱼跳龙门的比赛。我们刚刚来到西京湖，还没有站稳脚跟就逞强摘得了两项第一，惹恼了湖中的厉害角色，这肯定不是主人愿意看到的结果啊。
可是，世界上哪里有卖后悔药的呢？
我看了花鱼族长和红鱼夫妇一眼，他们的眼睛里除了无助就是悲哀。看来，这场劫难在所难免了。
大花鱼、大黄鱼和大红鱼也都默默地看着我们，对现场的凶险气氛露出无奈的神情。有的体型稍小一些的，已经开始悄悄地逃离了。
面对危险，逃命是大部分动物的本能，我一点也不怪他们。
我用最短的时间稳住自己的情绪，做出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语气沉稳地说：“孩子们！既然没有退路了，就不要后退了。现在，上前迎敌和狼狈逃窜都是一个结果。我们就发挥自己体小灵活的优势，会一会这些湖霸王们。咱们不能自乱阵脚，打起精神来！”
花鱼族长和红鱼夫妇听了我的话以后，立刻振作精神，积极组织孩子们迎战。
就在黑锦鲤和我们的战斗即将打响的时刻，突然间，一个圆桌一样大的笊篱从水面伸了下来。
黑锦鲤一看见这个东西，就仿佛见了大鲨鱼一样，立即惊慌四散，纷纷逃命去了。
我们惊诧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纳闷一个笊篱怎么能让横行霸道的黑锦鲤害怕成这个样子呢？
大花鱼、大黄鱼和大红鱼马上游过来，兴高采烈地说：“肯定是工作人员从水下摄像头看见了黑锦鲤的挑衅行为。那些大笊篱是专门用来捞鱼的。一旦落入大笊篱中，就会被送到隔离区。隔离区地方狭小，哪里有大湖区自由自在啊。”
“哈哈，这样啊！我说嘛，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黑锦鲤怎么突然就仓惶逃命了，原来他们不想去隔离区啊！”花鱼族长大笑着，说。
“不论在什么地方，做一个守法公民还是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是生存的法则。”红鱼夫人就是有学问，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就像一位大教授似的。
（八）
为首的几个黑锦鲤被抓到隔离区了，其余的黑锦鲤收敛多了，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抢鱼食了，也不敢随意欺压比他们弱小的鱼了。
“黄伯伯，那几条黑锦鲤还会回来吗？”一条小红鱼心有余悸地问我。
“隔离区有两个。一个是病鱼的疗养区，一个是犯错者的思过区。那些知错能改的鱼，会在一段时间以后重回大湖区的。个别不知悔改的鱼，会在里边关的时间更长一些，直到他们彻底改掉身上的坏习气。”一条大花鱼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
“啊？！他们还会回来啊！真不想再见到他们了。”一条小花鱼立即说道。
一条大黄鱼对她笑了一下，说：“孩子，只要他们改好了，就还是我们的朋友。黑锦鲤也是从国外高价买回来的品种，他们不作恶的时候，还是西京湖另一道风景线呢。”
“是啊，您说得对！只要他们不做坏事了，我们愿意和他们做朋友的。”花鱼族长立即游到最前面，摇头摆尾地说。
接下来的日子风和日丽、妙趣横生。
大花鱼、大黄鱼和大红鱼领着我们周游了一遍西京湖。西京湖的水域正如主人讲的那样广阔，水质也像主人说的那样清澈见底，湖内湖外的风景秀美多彩，跟主人描述的不差分毫。
每当晴空万里，迂回蜿蜒的长廊、巧夺天工的凉亭和古色古香的塔楼都会把美丽的身影投射在西京湖底。鳞次栉比、色彩绚烂的湖边植物纷纷探头俯视自己的倒影，好像一个个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的美女，要么娇羞妩媚，要么自信大方，欢欢喜喜的样子可爱极了。
一朵朵样貌奇特的白云在天上悠然飘过。我们尝试着跳出水面，踏上云头，像孙悟空踩着筋斗云那样，一跃十万八千里。可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了，还把自己的身体摔得生疼。
既然不能像孙大圣那样腾云驾雾，我们就在水底追着那些云朵的倒影戏玩儿。飞龙云、虎啸云、人类爸爸妈妈和宝宝的亲吻云、雄狮与狡兔的拥抱云、鲸鱼并肩小狗的赛跑云……变幻莫测、千奇百怪的云朵让我们永远追不上、永远玩不够。
最好玩的是鸟儿的影子！我们好像一张嘴巴就能咬住他们的“翅膀”，可结果呢，他们的“翅膀”一碰便碎了，连整个鸟的影子也顷刻间飞散得无影无踪。时间不长，他们又把整个身影投射在湖底，飘飘忽忽，就像是故意逗我们似的。
（ 九 ）
四月底的一个午后，一张特大特凶的“鳄鱼嘴”阴森森地扑向散漫在天空的绵羊云朵。我们焦急地朝着天空高喊：“快跑啊！小绵羊赶紧跑开啊！大鳄鱼来了——”
那些绵羊云根本听不见我们的警告，依旧慢条斯理地在天空游荡。
我们心急如焚，只恨自己没有飞鱼的能耐。情势越来越危急。我们一个个屏住呼吸，抬头望望天空，又低头看看湖底。正想用嘴巴推开那些绵羊云影子的时候，那些绵羊云忽然散开了、凌乱了。连那张恐怖骇人的鳄鱼嘴也分裂成好几块，朝不同的方向的退去了，一副偃旗息鼓的样子。
我们游到水面一看，原来是起风了。湖边的树木用力摇晃着，好像一个个飞马扬鞭抢救绵羊群的牧民。
真是一场虚惊啊！我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伙伴们相视笑了笑、摆了摆尾巴。
除了云朵，那些人类的小孩也是我们的好朋友。一到节假日，身穿各色服装的小朋友就活蹦乱跳地来到西京湖。他们一看见我们就大声地喊：“快看，有鱼！又大又好看的鱼！”
每次听见小朋友的夸奖，我们都组成队形，愉快地来回游几圈儿，或者跳出水面，表演鲤鱼跳龙门。小朋友们被我们逗得开怀大笑，他们的爸爸妈妈也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时候，红鱼夫人就会不失时机的感叹道：“人与动物和谐相处方能互惠互利。人类给了我们美好环境，我们让人类开心快乐。长此以往，世界只会变得更加美好呢！”
“哈哈，红鱼夫人，早听说了您学问高深，真是名不虚传啊！佩服！佩服！”大黄鱼笑着为红鱼夫人点赞。
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游客显然比前几天少得多。一位年轻妈妈带着两个小孩在长廊上追逐嬉戏，老远就能听见她们快乐的笑声。
姐姐边跑边喊：“妈妈，你和妹妹来追我呀——”
妹妹踉踉跄跄地往前追着，嘴里喃喃地说：“姐姐——追不上——跑慢点——”
妈妈则走在最后，不断地提醒着：“小心点，别摔倒了——”
“扑通——”妹妹还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妈妈紧走几步，扶起妹妹，弯腰给她揉腿弹土。
这时候，姐姐趁妈妈忙妹妹的事儿，悄悄地爬上了围栏。她可能觉得站在围栏上，能更清楚地观赏我们吧。
虽然我们愿意让小姑娘近距离地欣赏，但是她站在围栏上多危险啊！要是稍不留神，掉进湖里可怎么办呢？
我们立即游到她跟前，想提醒她赶紧下去。可是，出乎我们的预料，她竟然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还大声对妈妈妹妹喊：“你们快来看啊！西京湖的锦鲤鱼太大太漂亮了——”
话音未落，“咕咚”一声，小姑娘掉进湖水里了。
（十）
小姑娘拼命地在水里扑腾，已经呛了好几口水。她的妈妈抱起妹妹就冲向姐姐落水的地方，同时，她声嘶力竭地呼救：“来人啊！救命啊——我的孩子落水啦——”
可怜的妈妈！她又焦急又没有办法。丢下妹妹去救姐姐吧，害怕妹妹再出啥事了。不赶紧下水救姐姐吧，担心姐姐沉到湖底，那结果就不堪设想了。
救援人员听见了呼救声，开着摩托艇朝这边冲过来了。
可是，西京湖特别大，救援人员就是开到最快，也得一两分钟以后才能赶到。
红鱼夫人当机立断，她跳起来大声说：“所有鱼听我的命令，我们得把小姑娘托举起来，不然她会有危险的。”
所有鱼本来正不知道该咋办呢，听见红鱼夫人这么一说，立即游到水下，合力把小姑娘举出水面。
救援人员火急火燎地开过来了。当他们看见小姑娘在我们的背上，暂时脱离了危险时，一位师傅感动地说：“这些锦鲤鱼知道救人了，太有灵性了！”
看着那位妈妈抱着自己的孩子又哭又笑，我对红鱼夫人说：“红鱼夫人，关键时候您能处变不惊，指挥大家去救人，太了不起了！
这件事情以后，西京湖管理处增加了救援人员，也升高了围栏的高度。围栏上每隔四五米就贴上一个警示牌，警告游客不要翻越围栏，水深有危险。
我们呢，则继续享受西京湖的大好风光。
如果说白天的西京湖绿树掩映、景色宜人，那夜晚的西京湖就称得上是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每当夜晚来临，西京湖华灯四射。长廊、凉亭和塔楼的身影被彩灯精致地勾勒出来，又完美地投射进湖水中。水上水下的建筑相映成趣、精彩辉煌。
塔楼最高处的激光灯不停地转换角度和颜色，巨大的光束让西京湖亮如白昼。我最喜欢绿色光束，因为这种颜色增加了西京湖的神秘感——既像童话世界的秘境，又像极光照耀下的旷野。
高耸入云的塔楼给灯光秀表演提供了广阔的背景墙。塔楼上一会儿呈现出盛开的牡丹园，一会儿冲出浩浩荡荡的鲨鱼群，一会儿伸展开巍峨挺拔的长城，一会儿又缓缓推出故宫的宏伟建筑群。当骑着白马、领着猪八戒和沙和尚慢慢前行的唐僧浮现在塔楼上时，小朋友们便齐声呼唤道：“孙悟空呢？怎么不见孙悟空呢？”
这时候，手舞金箍棒、眨巴着火眼金睛的孙悟空就扑面而来。于是，大人孩子便一片欢呼。
（ 十一 ）
其实，彩灯、激光灯和灯光秀还不算西京湖夜景的最高潮，每晚8点准时开始的彩色喷泉表演才是西京湖最亮的亮片。那些一股股、一簇簇、一片片的喷泉在音乐伴奏下，展现出各种奇异惊人的造型。翩翩起舞的唐朝仕女、旋转绽放的各色菊花、牡丹花和郁金香，一队队骆驼悠然漫步在水面上，一群群绵羊在浪尖上碎步奔跑，几十只长颈鹿仰望星空，笨笨胖胖的大熊猫啃着竹子冲着观众憨笑，好几条蛟龙在夜空中缠绕嬉戏，大片大片酷似美女帅哥的水柱整齐划一地踩着鼓点跳广场舞。
忽然，一根数百米高的喷泉直冲云霄，好像一根擎天柱一样上举茫茫夜空、下抵辽阔大地，在空中定格了几秒钟以后才轰然落下。
紧接着，细小的水珠如毛毛雨一般撒落在游客的脸上和身上。这时候，人群就沸腾了。欢呼声、尖叫声、嬉笑声，声声都在传递着喜悦的心情。
一句话——西京湖的夜景美不胜收。有的游客专门选择晚上来游览参观西京湖，有人竟然驱车千里，就为观赏西京湖的夜景。
我们庆幸主人为自己选择了这么好的归宿，感恩主人的良苦用心，畅想着在西京湖永久地居住下来，享受岁月静好，繁衍子孙、生生不息。
真是好景不长啊！七月的一天晚上，几声惊雷把西京湖所有的鱼都吓着了。我们纷纷往上游，想看看是不是要下大雨。我们刚刚游到水面，豆子大的雨点就“啪啪啪”地打在背上了。
我们立即往水下面躲，因为雨点子打得脊背好疼。不大一会儿，我们感觉到西京湖的水位在升高，湖里暗流涌动，像是有多股急流在猛烈地搅动整个湖区。
没多久，剧烈翻涌的湖水让我们完全失去了控制。我们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往一个出水口奔去。出水口那里好像有一个铁丝网，可惜网眼太大了，没能拦住我们，只拦住了体型比较大的鱼类。
我们被迫顺流而下，身不由己地沿着排水渠往前方快速冲去。我知道，我们将流向渭河，因为主人曾经告诉过我们西京湖直通渭河。
“再见了——大黄鱼、大红鱼和大花鱼！再见了——美丽的西京湖！主人——您以后来渭河找我们吧——”
我的话被震耳欲聋的风雨声淹没了，但是我相信西京湖的朋友和主人都能听得见。
（下期再见）
注：本故事前三部在《中国儿童文学网》发表以后，有声书已在喜马拉雅、酷狗上线，深受小听众欢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