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李曼杨就把孩子叫起来了。照例从厨房端了碗挂面出来,孩子还没洗漱,坐在桌前发着呆不言语。李曼杨推了把孩子,顺道拧开了电视。
“今晚19时40分左右,东方天空将出现月全食天象奇观。届时,月亮将呈现出漂亮的古铜色,变身为‘红月亮’。天文专家表示,这次月食是本世纪持续时间最短的月全食,最精彩的全食阶段仅有12分钟。届时如果天气晴好,市民选择无遮挡、较开阔的地带.......”
“妈快来,今天有红月亮!红月亮!”孩子清脆的声音透出了欢喜,一扫清早的沉闷。
李曼杨从卧室出来,看了眼盯着电视慢吞吞吃面的孩子,催促了几声,开始梳头发。
李曼杨有一头齐腰的长发,每天早晚她都要梳上小半个钟头,宽齿檀木梳子通一遍头,圆齿梨木梳子反反复复轻柔的梳上好一会儿,再换上细齿尖梳蘸上刨花水梳梳尾尖,这道功课才算是做罢,所以她的梳子被头油养的反倒比人家盘过的手钏还油光水滑。除了结婚那天她的头发就没交给外人打理过,做姑娘以前都是姥姥用一把老家带过来的铁剪子咔嚓咔嚓一点点剪。后来姥姥老了,剪子也错口了,李曼杨便自己剪。刚结婚时候孙超还颤颤巍巍着被李曼杨怂恿着上了一手,也算是有点“画眉深浅入时无”的闺房乐趣了,后来两个人渐渐不说话了,孙超不是半夜醉醺醺的哭天喊地的回家就是抱着手机早早上床睡觉,也不知道他做些什么,李曼杨梳头发的时间就越发的长,头发滑溜的梳子都要滑下去了,她就拿出些钗子珠花别上去,把头发弄乱了再继续梳。两人离婚的时候,孙超就一直说她天天一个劲儿地梳头跟个女鬼似的,弄得整个家里都阴沉沉的瘆人。
要说他们俩离婚,都是没有任何争吵的就把这事了结了,9年的婚姻。李曼杨觉得自己心里一直有个心结,从两人认识时候就有了。很简单,孙超完全不符合她对一个男人的期许,一个又矮又胖还有着厚厚的外翻嘴唇的男人,堆人群里怎么看怎么滑稽,这外表上没站住脚。天天在单位混吃等死给人跑腿,这财和才更不行。李曼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嫁给他了,是因为情人节的那99朵玫瑰?还是过生日的那个大布娃娃?不知道了,反正很快他们有了孩子就结了婚,后来又离了婚,晕沉沉的一晃这些年就过去了。
其实要说李曼杨自己呢也是个挺有心气的人,凭啥?就凭放在她梳妆台第二个上锁的抽屉里那个纹金错银的古董盒子,盒子里是啥?桃花扇。桃花扇是啥,那是当年秦淮八艳之首的李香君和明末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的定情信物。当年这李香君愤起撞柱,血溅情扇,后青灯古佛,了却余生,空余叹息。也就唯独这把扇子,李家人代代相传,到了李曼杨手里。李曼杨是喜欢李香君的故事的,这国家大义她不醒觉,但是这一个人为了一样东西奋不顾身拼尽全力是她觉得最好的,哪怕它是情,是钱,是世人最不齿的东西。这时候李曼杨倒想起来她当初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嫁给孙超的原因了,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单纯的就是想要嫁给一个想娶自己的人吧,这也是自己的一场奋不顾身,可惜还是太傻了,而他于自己而言,又何尝可能有过真的感情?李曼杨细思极恐,赶紧打断念头,放下梳子,本来她自打离婚后因为孩子上学的原因梳头时间已经减少了,现在又走神差点把时间过了。她回头一看,孩子已经穿好衣服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她赶紧把头发扎起来,端起孩子桌子上剩下的已经坨了的面,几口扒拉到嘴里,然后打开梳妆台的第二个抽屉取出了里面的东西放进包里,拉着孩子匆匆出了门。
入冬了,今年的寒潮分外比往年来得早,李曼杨走出单元门时,被暖气温热的身子打了个深深的寒颤,赶紧把孩子的衣领竖起来,被刨花水梳过的头发被冷风一激生生地感觉在头上冻硬了,冰凉的发梢硬生生的戳着脖颈,寒意顺着脊梁窜下去了,李曼杨甩了甩头发,拉着孩子匆匆走进灰蒙蒙的人群里。
李家里还是一样,她继父刚下完夜回来,跟她妈烙着馅饼吃。说是馅饼,其实馅料里面没肉没油还低盐,大白菜和着乱七八糟的香菇木耳胡萝卜乱剁碎了包在绿森森的苦荞面皮里,满满的都快要撑破了,往电饼铛里一放,也不用刷油,4分钟一锅就熟了出来,这是李曼杨从十几岁吃到大的东西,她妈说是最健康方便,以前家里还能见个白面,后来她继父糖尿病了家里白面大米更是不见了踪影。她妈一见她赶紧就说:“我正想给你打电话说呢,你曹大爷又给你介绍了个人,属兔的开火车的,离婚1年了有个女儿女人领着,女人这也又结婚了,房子在市区,他爸有退休金,这个条件好没负担,这会想找个铁路的不容易啊,我给你说好了下午我跟你一块见见去。”李士宇闻着电饼铛烤苦荞面发出的苦味看着她妈穿着她的大衣松垮垮的跟个孩子似的在灶台前忙碌,心里一阵阵的烦躁,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离开厨房。她妈从厨房追出来,让孩子暖一暖手赶紧进屋写作业去,又把李曼杨拉出来连身说:“开火车的工资高,女人又结婚了又是个女儿,多合适,人家以后还想要个儿子你再生一个也没事呀,又是属兔的,跟你属相也合适,我跟你说你难碰见这么好的了。”又瞅了瞅李曼杨身上的衣服说:“你这件衣服还是去年的款式,一会咱们去商贸城买件羊绒大衣去。”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妈给你留钱的呢。”李曼杨一阵无名火又上来了,甩开手说:“我不找。”她妈忙说:“人家属兔的,你正合适找个属兔的,再说你哇不是离婚,好的咱别错过了,趁年轻时候多见见,能行了就处,不行了再看一看又没个啥。”又压低了声音挑了挑眉说:“人家纪平又找了个南方人。”纪平正是李曼杨继父的女儿,比李曼杨大1岁。李曼杨感觉头发根里面刚才冻硬的刨花水正随着自己的怒火迅速蒸出了头顶,如果水再多一些她感觉自己头上一定正在冒气,她带上了手套,说:“我今天有事。”转身就走了,离开的时候,她抬眼看了看厨房里喝稀饭的继父,他正呼啦啦的吹着稀饭津津有味的喝着。
从小开始,她妈妈就是一个活不出自我的人,天底下谁的日子过得也比自己舒心,这份所谓的“要强”,到了李曼杨身上,变本加厉。比如说李曼杨至今都记得自己小时候,1年纪的时候妈妈会指着6年纪的小朋友说你看看人家,高年级都带着三道杠,你1年纪才是2道杠,然后李曼杨就为此当了5年乖学生,连老师都说她像个小大人,终于在6年纪拿了3道杠,可这时妈妈却指着1年纪的小朋友说,你看看人家,那么小就当上班干部了。好吧,从那时起李曼杨就开始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妈妈说的是在理,可是哪里又不对呢,她那时候小小的脑袋瓜还转不明白这个问题。知道遇到了孙超,她才似乎第一次知道随心所欲或者更大些自由的味道。
出了门,就是60路公交车,直接去市区,挤在满车的棉袄中,混杂着汗味、酸臭腥味、被冻的铁腥味,这个味道让李曼杨想起了一个男的姓高,是他们单位的行政主管。这个男的有狐臭,当时李曼杨刚被调到了综合科,和高主管在一个办公室,那个味道远一些吧倒是闻不出来,但是有时候一个靠近或者高主管有时候工作一个忘情扬起了胳膊,辣眼睛。刚去办公司那会有个同事刚离了婚一帮人大呼小叫有了借口经常聚餐,李曼杨便也跟着一起出去玩,她本不是一个爱玩的人,但因为那时候正在和孙超置气,带着一种我也有我的私人社交生活的心态所以哪次也没落下,一来二去的就跟高主管熟了,熟到什么份上了呢,听高主管哭着说自己死去的母亲故事。这是一个没有重点的故事,但是在那一刻起自己竟然对这个身高1米8的糙形狐臭大汉有了一种母亲般的怜悯。这个怜悯越来越强烈,而她也越来越心动,终于有一天KTV散场之后,她跟他去了单位的宿舍,脱光了衣服躺在他的身侧,温柔的抱着他。高主管问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不说话,把自己的腿搭在了他的腿上面,让胸部更贴近他那臊哄哄的胸膛。高主管一个激灵,翻身压在了她身上,她看着他,他不动,她示意他,他却凝神了一会,从她身上下来,转身背过来,李曼杨一瞬间有了些羞辱的感觉,但紧接着却更渴望一个男人的拥抱,她紧紧地从身后,抱住了这个男人。后来,她喜欢上了和他一起睡觉,只是睡觉而已。正好单位也有些外地的业务方便,她便每隔一周主动随着他到了他的宿舍,有一次,他隔着内衣摸了她的全身,还有一次,她用手帮他放出了乳白色的压抑的欲望。单位的人那时候大概也有些察觉了吧,她懒得隐瞒,也不想去隐瞒,而办公室对于这种男欢女爱的花边新闻始终是保持着一种暧昧的默许纵容再悄悄地流传的态度。就这么过了3个月,高主管找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便断了。平日里在办公室里成天见面,却再也惊不起心里面的波澜了。孙超也没有疑心过。
公交车差不多开了半个小时,李曼杨在红旗广场下了车。进了上岛咖啡。其实要说这咖啡馆,在这3线都排不上的城市里倒是有几家,也各有特色,但是没几年就变成了棋牌室和餐馆,这上岛咖啡开了十几年,服务倒是好的,只是里面咖啡是速溶的,还多了汉堡薯条,门口还写着些辣子鸡丁臭豆腐鱼一类的特色菜。咖啡馆分楼上楼下两层,楼下是专供打牌喝茶的,李曼杨跟孙超去过几次,这楼上,倒是第一次来。
坐下来,李曼杨整了整衣服,拿出盒子,给孙超打电话。
“你到哪儿了?”
“刚出门,等我一会。”
“你快点,人家说10点半见面,这不到20分钟了。”
“我这不过着呢,你先坐一会。”
李曼杨挂了电话,盯着窗外,一会儿,就见孙超开着那辆已经14年的银色现代停在楼下。这车结婚的时候孙超就已经开了2年了,是他姑父当时做生意别人抵押给的,在小车满地跑的路上这车真的看着寒碜,但好歹也算是有车啊,孙超每天哼哧哼哧的开着这车上下班,油钱就占了工资的四分之一,后来结婚了,这比钱就成了大开销,李曼杨一度让孙超坐公交车上班,但是孙超抹不开面子,开着他这旧现代成天满大街晃悠。这现在看着这车,李曼杨反倒觉得有些亲切,当初搞对象的时候,两人看完电影再吃个宵夜,孙超开着车把她送到楼底下,有时候,两人还要开到小区拐角处亲热上一会......正想着呢,孙超上来了。
“孩子呢?”
“送我妈家了。”
“哦。”
“我跟你说,到时候你多帮衬着说说话,有时候你们男人家递个烟喝个酒的比我一个女人方便多了。”
“那你心里面有谱没有?”
“我也不知道行情,到时候看了,反正你女儿上一中就靠这点家当了。”
“我看起码得这个数。”孙超晃了晃3个指头。
“也差不多,你最近有没有相亲?”
“我这样的人,除了你谁能看得上。”孙超笑得有些苦涩。
“还不是我傻嘛。”李曼杨撇了撇嘴,“再找,还是找个心里面没什么想法的女的吧,唉,不过,现在还有这样的人吗?”
两人一时无话,孙超又拿出手机玩,现在李曼杨也没那么反感了,离婚了嘛,管得着吗,正坐着呢,一个男人让服务员领着过来了。
来人,叫侯健宇,是侯方域的后人,他从电话上联系到李曼杨,说是受一个老华侨所托要买桃花扇。
桃花扇其实对李曼杨来讲,是个无所谓的物件,有了还凭白填烦恼想那些不甘心不将心的事情,刚结婚那会孙超还时不时的拿出来端详端详,可他就是一把扇子,一把舍不得扇风的扇子。不过要说奇,这物件也怪有灵性的,几百年下来桃花状的血迹硬是艳丽如斯没有丝毫变色。这侯建宇说起《桃花扇》来,连连扼腕,情到深处还喝几句唱段出来。李曼杨随声附和着,却也略略有些尴尬,其实,她连这《桃花扇》听都没听过。以前孙超还喜欢听个粤语怀旧老歌,离婚以后李曼杨连手机铃音都懒得挑选只用系统自备的,也许,现在连孙超都嫌她生活没有情趣了吧。
对面的侯建宇一口的京片子,还时不时的夹杂着几个英文单词。李曼杨看着孙超和侯建宇你一句我一句对着腔,李曼杨有些想笑。她捂住嘴冲着窗外无声的笑着。这下面叫振兴街,东西走向的大路,上岛咖啡这边在路的南面,这一侧高楼林立,另一侧都是些矮旧破败的待拆迁的房子,横七扭八的连着一些逼仄的小巷,有通小区的,有通市场的。一侧都是装修考究的写字楼、饭店、超市、营业厅,另一侧则是杂货铺、修理铺和各式各样的地摊。虽然李曼杨看不到自己这一侧,但是她想象得出来这魏晋分明的两侧,一边是干净平整光鲜亮丽,一边是肮脏坑洼拥挤不堪,夹杂着路面泼水的印迹、痰迹以及废纸、霉烂的瓜果污痕。她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特别喜欢吃对面那个叫齿新小区的门口有一家炸土豆片,1快五2串,炸得焦香焦香的,边角脆脆的,里面有一些软,再过上加了辣椒的麻酱和油香混合在一起。旁边还有一家卖木桶饭的,搞对象的时候孙超经常带她去,那个时候,两个爱吃的人走街串巷还没少在这里打打闹闹呢,她想,那个时候,自己还察觉出了爱情的味道吧。
孙超推了推她,她才反应过来侯建宇正在和自己说话,她应和了几句,略微有了些不耐烦,扫了一眼扇子,血迹似乎都在闪闪发亮,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血腥味,夹杂着前面空调的暖气一阵一阵席卷过来,腥臭的味道和墨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脑袋晕沉沉的,她感动自己身体里同样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憋涨憋涨的难受。
孙超大概看到了她的心不在焉,给她杯子里加了点水,继续和侯建宇聊着。她听到他们在断断续续的说。
“说实话我们两家人这几百年再相遇可不是缘分,我都跟我老祖宗垫了话儿了好好捯饬捯饬这渊源啊。”
“这扇子钱啊,亏不了你们,咱们这还不算一家人啊,这老华侨啊就好这口,一把岁数了还秃噜着个舌头想着玩票,一天说平生最大的遗憾唯此一见。”
“要我说啊这江南丝竹四个字,缺一不可,你吃着McDonald数着dollar少了咱这吴侬软语的浸淫吹出来的曲子怎么着也有股油腥铜臭味儿,这事啊还真不是这么玩的。”
“行,行,咱哥俩明人不做暗事,好说,好说。”
云彩飘走了,太阳光照在桌子上,晒在李曼杨脸上,暖洋洋的,她竟然有了些困意,她想自己的先人李香君当年在佛寺的时候,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看着这把扇子脑子里空空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的时候或是不甘心的时候呢?或许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吧,头发都断了的人,心也清净了吧。翻回头想想陈年往事,可能还要笑话几声这尘世的腌臜浊气呢。对面的侯建宇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带着京城的好听的儿化音,这人身上,别看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李曼杨却怎么也看出点青皮的江湖气质。唉,要是自己祖上也留在了京城,或者自己当时好好工作积极向上,或者现在也能说这么一溜嘴的蹦出些西直门炒肝儿之类的话吧,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再想想,这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啊,也许李香君的进了佛寺不是忏悔不是逃避,是修行,修行参悟着谁都无法参透的人生吧。李曼杨再回头看了看孙超,他的发际线越发的往后移了,可他毕竟曾经是自己最亲密的人啊,自己的男人,自己以为一辈子的依靠。李曼杨忽然不想再想了。
旁边孙超还在和侯建宇商量说着价钱,来来回回的兜着圈子。快要到饭点了,李曼杨却突然没有作陪的兴趣了,她贴近孙超的耳朵,闻到了他妈妈给他洗衣服后留下的洗衣粉的味道,偷偷的吸了一口,说:“我先走了,你招呼着吧。”然后不顾孙超的不满和侯建宇客套了几句便下楼了。
她到了齿新小区,想要找那家炸土豆片和木桶饭,可是却都不在了,她给何红打电话,叫她出来。
何红可以说是李曼杨十几年来唯一的闺蜜,两个人几乎无话不说,何红的老公叫谭飞,是做小额贷款的,比她大十几岁,曾经离过婚。当初因为何红嫁了一个二婚她爸差点没气死,但是何红说自己心里明镜儿似得,李曼杨也知道何红就喜欢那种大家痞子的作风,用何红的话说,车开得好,扑克打得好,缺不了我钱花,人长得帅点,我还想要什么呢。当年谭飞租了一个2居室当公司,里面就一个合伙人和何红,何红刚去的第三天谭飞陪客户喝多了凌晨4点到何红楼下接她说要带她看日出,后来这日出就看到了日落。结果没想到第四天谭飞的女朋友就领着孩子和一家子找上门来了,3个人打了一架,何红气愤而逃。而后来他们又怎么好的呢?李曼杨已经不想知道了,只知道他们后来又突破重重狗血结了婚。
两个人一起简单的吃了点饭,何红说谭飞又和人打架了,天天醉酒闹事,李曼杨也不想说什么,其实自从何红结婚她就没见过谭飞几次面,好像生怕这戾气沾到自己身上似的。吃过饭后两个人一起逛街,李曼杨给孩子买了顶帽子,何红接到谭飞的电话说又喝酒了就匆匆离开了。
又剩下李曼杨一个人了,正是下午3点钟左右,她不知道自己去哪,便又折回了新建南路。冬天的下午,太阳很温和,也没什么风,她路过了上岛咖啡,张望了下也没有看到孙超他们的身影,李曼杨穿着羽绒衣却感到阵阵寒意,她在路上无所目的的走着,此时车辆倒是少了,行人也少了一些,只剩下满身机油味的修车工在不紧不慢的焊着车身,发出刺耳的声响,李曼杨拐进了市场,想着再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在市场门口,看到一条狗。
狗是最常见的土狗,瘦瘦小小的,明显是流浪狗,在市场门口的几个下水口觅食。毛比较短,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白色,耷拉着尾巴,竭力得啃着已经结冰的倒出来的汤水。李曼杨走近了才看到这个生物,一时怔住了,狗像是被她惊到了,从下水口蹿了出去,回过头望着她,见她没有动静便环顾了下四周,慢慢走到市场门口的太阳地儿,卧了下来,舔舐着自己的爪子,李曼杨突然有些想哭了,她打量了下四周,看到旁边有一家熟食店,买了些鸡架子,慢慢走到狗的身边,狗像是有些受惊的跑开一些,李曼杨慢慢弯下腰,撕开袋子将鸡架子放在地上,向狗招了招手,她不敢看狗跑过去吃的样子,飞快的跑开了。
跑出了路口,她直接拦了一辆车,到孙超的住处。
她急切的敲着门,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不过她也清楚,如果孙超在的话那他一定在睡觉,如果不在的话自己就坐在楼道里等他回来。敲门声越来越大,她隔着门听到孙超低沉的声音,“谁了?”
“我,我。”
打开门孙超果然在睡觉,穿着内衣凌乱着头发。孙超让她进来,说“扇子没谈成呢,你也不在我也不能做主,再夯夯行情吧,我估摸着他。。。”还没得孙超说完,李曼杨扑上去,抱住了孙超的脖颈,热烈的亲了上去。
孙超没想到李曼杨会这样,微微有些局促。李曼杨揪着他的背心,摸着他的下面,吻得很忘情,就像刚结婚时候一样。几下子,孙超便有了反应,开始回应李曼杨的口舌,他们一起栽在沙发上,纠缠在一起,孙超在几下子脱了李曼杨的衣服,然后拥着她解开了胸罩,里面的两团雪白兔子似的蹦出来,夹杂着温热和柔软的质感,孙超把脸埋在李曼杨的胸口,用嘴吮吸着,开始脱李曼杨的内裤。李曼杨拉住了孙超的手,凑近他耳朵微微喘息着吐气说我们到床上吧。
孙超的床铺还有些温度,李曼杨钻进去,迅速的脱掉了自己的内裤,用腿勾住了孙超的腰,孙超喘息着,压了上去。进去的时候,李曼杨轻轻的呼疼了一声,却又抱住了孙超的脑袋,感觉着他像个牲口似的,一下,又一下,沉沉的肉体掰开了她的腿,压着她的胸部,快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挣扎着凑上去,稳住了他的嘴唇,跟着他一起喘息。有汗滴在了她的脸上,她也不愿擦去,抚摸着孙超的背,紧紧的拥着,像是溺水人的那块浮板一样。
天很快黑了,李曼杨忽然在梦中惊醒,又看到拉着自己的手在旁边熟睡的身躯,心里面突突地跳着,她想知道时间,又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在哪里,呆呆得看了看灰白的天花板,感觉有些寒意,推醒了身旁的男人。
孙超把李曼杨送到她妈家里,孙超欲言又止的看了一会她,便开车走了。李曼杨进了走进家里,她妈妈和继父还有孩子正在看电视。李曼杨站在门口叫孩子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回家,妈妈又开始絮叨了:“这么冷晚上就住这里吧,我给你打了一下午电话怎么也不接啊。” 李曼杨淡淡的说:“回家还有事。”便拉着孩子走了。
两家不算近也不算远,娘俩经常在这条路上走着,只是今晚的风更大些,天更黑些。李曼杨看孩子走不动了,便让孩子举着手机照明,自己背起了孩子。
“妈妈,你看。”背上的孩子声音隔着围巾和夜色似乎也没了往常的清脆,像是远远的飘来。
“哦。”李曼杨随口答应着,低着头慢慢的走着,这是一段上坡,她有些力不从心了。
“妈妈,妈妈,快看,月亮是红色的!”孩子把小嘴挤出了围巾,晃荡着双腿兴奋地对着她的耳朵喊着。
她听清楚了,慢慢直起了身子,只见一轮大大的红色的月亮,静静的挂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