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只是想写一个女人的完整的故事,女人看女人总是别有意思,美丽摇曳的,坚韧婆娑的,憨趣任性的,能入得了眼的各色女人花枝繁茂,需要的只是一颗包容的心和一丢丢生活的苦,掐着她们的胳膊再使劲儿一扭,御夫之术、哭啼打闹、职场斗招、美容育儿等等等等,这个秋天总是多事而欢欣。但我总还是学不会宽容身边的各种女人,女人看女人似乎也会更多了一层挑剔,处处都感觉是要鸣锣开赛了,带着点刁钻和找茬儿的意思,女人的一生便尤其晦涩而刁难。这个角度总是定不下来,我便想着主观美好地写写我妈妈吧,她是我几十载岁月里唯一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女人。
其实从有这个念头到我写到这里,老脸不止羞红了一次,我都可以想到我妈妈看到这些文字的五味杂陈与欣喜若狂。我们是一个含蓄的民族,亲情是首当其冲可以被不断忽视及后置的情感,成年后更是有着莫名其妙的亲密恐惧症,与妈妈之间的肢体接触更是少之又少,生疏而克制,带着浓浓的尴尬与别扭。但其实越长大,这份爱越在心里深深的发酵着,香醇馥郁,不敢触动。我今年最为骄傲的一件事就是鼓足了无数的勇气终于在微信里和妈妈说了一声“我爱你”,心里感觉有了些许的轻松,但似乎也到了表达的天花板,完全做不到行云流水面对面脱口而出,会撒娇的孩子需要氛围,妈妈其实也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妈妈呢。
说起母子关系,总也绕不开弗洛伊德,我也不能幸免。在这里就要引用一句大概是弗洛伊德的话,他说一个为母亲特别钟爱的孩子,一生都充满身为征服者的勇气。妈妈的爱绝对是放肆的,放肆到足够你去支撑起属于自己的一份空间和任性去和她对抗,我曾经也是叫嚣着“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妄图去证明这份爱里的自私与控制欲,愚蠢至极。妈妈的人生充满了苦难,但我始终不愿去抚摸这些她的伤疤,这些勇敢生活的勋章有着我至今都不敢触碰的沟壑与灼热,葳蕤在那里,也始终不会成为她的骄傲,却成为了她的铠甲。妈妈毕竟是妈妈,她还要保护自己的已经成年的孩子。
妈妈是个美丽的女人,现在她的头发似乎较年轻时候更好,偶尔的几根白发掩盖在层层黑发之间,像是初晨雨后的树林间破晓穿入的几缕日光,她会松松地在尾部编一个斜麻花辫,头发的光泽错落回旋,碎发零落,增添一种自然的随意与柔美。因为渐渐步入人生可以慢下来安心的阶段,妈妈现在成为更加一个亲近自然与热爱小动物的人,这种情绪上的放松与审美上的选择让她的衣品也渐渐摆脱了所谓的“洋气”上的哗众取宠与矫揉造作,一颦一动皆有着从容生活的质感与安守方寸的沉稳。我一直相信一个能够窥探自己内心的人是最有力量的人,而每个人的内心一定会源于自己的原生态,这种伴随着呼吸进出的韵味才是真正广阔意义上的“美”,生活让妈妈瘦弱,却有了自己的风骨。
其实即便是现在妈妈也不是一个沉静的人,她好奇心旺盛,总是兴致勃勃。当然她的这种状态也同样或多或少影响并带给了我,甚至在懒惰的时候会让我有些无所适从。之前我以为这是性格使然,但现在才知道这叫热爱生活。热爱生活四个字有多沉重呢,沉重在拈花微笑的一“拈”中,沉重在普度众生的一“众”中,贪嗔痴是的时候太多,真正热爱生活的人才足够灵台空明,四月芳菲。妈妈的热爱,是会在雪地里肆意打滚,是会在雨天里不介意自己泥湿的鞋子,是会在野外捡到一只小鸭子挠挠它的白肚皮再帮它找妈妈,是会骑着自行车绕过一个个菜市场找最新鲜的牛肉,是会在花盆边上种下几颗小小的香菜又等不及菜苗长大,是会在围巾上撒一点点没有前调后味的香水然后觉得自己光芒万丈。
妈妈喜欢唱歌跳舞,曾经偷偷跑到舞厅学各种乱七八糟的舞步;妈妈其实还有点画画的天赋,小时候为了能让我写作业在我作业本上画各种憨态可掬的兔八哥;妈妈喜欢胡乱把各种食物放在一起加热,我都习惯了不知道塞到嘴里的是什么东西;妈妈现在学会了在网上买东西,买到便宜又实惠的东西总是特别开心;前段时间还学会了视频剪辑和配乐,竟然还能看到几张色彩扎实饱满构图很有意境的图片;妈妈学会了在网上看书,虽然以她的阅历还不足以根据书名将都市言情文、架空穿越文与女性励志文、科学养生文区别出来,看了一堆名不副实的小说;妈妈那天还买了一堆小土豆,一股劲儿做了很多异常好吃的土豆饼,说着就不给我吃呢。吾家有娘初长成。
七月初五是妈妈的生日,她其实有时候会不喜欢这个日子,塞北地方正是秋意渐渐寒雨离离的时候,但我却觉得自有一方诗意与慰藉。妈妈名字叫利珍,以前如果形容她应该是爽利自珍,而现在,我希望她是顺利珍祥,我给她的网名起做“浥轻尘”,选自王维的诗篇,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