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

我微笑着在人海里随波逐流，颠沛流离的旅途中却依稀看见一簇笑靥。那是谁，令我千百万年来望穿秋水般的思念？

一  天道

千年的寂寞转眼化作灿烂的烟花，在那永恒的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黄叶扑地前那几秒钟触目惊心的美丽。

“京，你太患得患失了！”列欧娜一脸心疼的看着我。“或许是吧，但无论怎样我都很感激你。”我把脸藏在头发下面，不想任何人看清我的脸。“京，如果重新来过，我情愿选择和你错过……”她悄悄地把脸藏到了那片背光的阴影里面。我无言，默默地离开了。

在多数的日子里，我们都不太懂事；在某些浑浊不堪的岁月里，我们又太过懂事。

感情不过是个高贵易碎的玻璃瓶子，当光线从不同的角落照射过来，便会折射出不同的颜色，它们时而欢欣鼓舞，时而寂寥落寞，时而迂回诡异，时而苦不堪言。

生活像一座迷宫，我被困在了里面。

在那次可怕的劫难里，我失去了我最亲爱的弟弟和我最心爱的女人。如今的我还剩下些什么？我曾问过天神天道何在？天神笑而不语，他说我终究会明白。

生命不断燃烧，身体却越来越冷！我喃喃地向窗外纷纷扬扬的白雪祷告，希望它们能把我的思念带到我爱的人那里。

在广袤的天地间匍匐万年，只为了寻找一个奇迹。茫茫人海，到最后终于明白，我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京，你能释怀了吗？”列欧娜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只是低着头，用力沉默。“京，我得走了，你的坚持让你选择了孤独。”她冰凉的口吻让人窒息：“但我无法彻底退出，所以永远都会有一块伤疤！”“爱一个人，就会默默承受任何一种结局，爱情其实并不在乎是单向或者双向，都一样甜蜜，也一样苦无边际。”我走了出来，这次还是我先离开。“京，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好吗？”列欧娜迷幻的梦呓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我毅然地走开了。“我会为我自己找到答案的。”

二  囚梦

人，越是伪装坚强就越是容易受伤。

我并不想活在记忆里面，却总是忍不住要去缅怀过去。那片再也无法涉足的美丽，那些事过境迁的梦境，却并未如我所想的那样一天天沉淀下来。

我的生命并非没有颜色，只是太过凝重而已。我很羡慕那些幸福的人群，他们犹如身居天堂，而我，只能怀着这样崇高的信仰去凭吊了。我对我想要的幸福已经死心了。

“京，人类并非自私虚伪的化身，他们只是有些迷茫而已。”老师呷了一口酒，面如红枣，“勇敢面对还是选择逃避？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只是想安静下来而已，老师，我太在乎某些东西了。”我没有正视老师的眼睛，“我觉得，我似乎已经死掉了。”

“京，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是列欧娜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如今反复在心头奔流，激起落花无数，掩盖掉了那沉默的叹息。其实她似乎并没有死，只是在她心里我已经被湮灭掉了。没有你，如何能够照顾好自己？

这样也好，我在幸福的边缘流离失所好些日子了！

今天下雪了，我想起了一些被我尘封起来的往事，那里面有欢笑，有真诚，没有虚伪和伤害。只是因为太美好，所以我不大愿意记起。“哥哥，我希望我们两兄弟可以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耳边忽然浮现出熟悉的声音，漫天飞舞的雪景恍若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真吾，我愿意和你相依为命的走下去！”空旷的雪地里有一行若隐若现的足迹，还有一声孤独漫长的回音。

我不是一个会哭的人，却时常在梦里看见泪流满面的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在回忆里捕风捉影，只是不大明白，为什么感觉像是一场梦？难道它们不曾存在过？

“京，为什么每次被牺牲的都是我们？”舞在讲完这句话后就匆匆闭上了眼睛，带着满眼的委屈。其实我也不知道答案！人生有时像是一场游戏，因为命运总是喜欢跟我们开玩笑。但更多时候，人生却是一场无止境的等待，生的时候等待着死，死的时候等待着生。“我们是不会白白牺牲的！”我听见自己心底歇斯底里的呐喊。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厌世了，这个世界充满了肮脏与卑劣！“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以自己的力量来换取自己的尊严！”“父亲，我懂得该如何做个好人！”我一直站在那个阴暗的角落。“京，即使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也要保持自己最真实的本质。”父亲化身火龙呼啸而去，在天幕上残忍的划下一道光弧，但很快天空便将这道伤口隐没掉了。

“京，为什么要逃避？”我怔了一下，低头默然。“回答我，为什么要逃避？”

三  幸福

“京，我的世界只不过是你温热的胸膛而已，在那里我可以安心的沉睡万年。”

明天于我而言，仿佛是个永远都无法到达的梦。我时常去幻想明天的自己是怎样的风光美好，却忘了该如何到达明天。

牺牲自己，幸福了谁？我的牺牲是无谓的。

天色越来越灰，也不明白那颜色到底是黑还是灰。这个世上有很爱很爱我的人，也有我很爱很爱的人。

墙角，有两个黑影瑟缩着紧靠在一起，他们蜷缩在阴暗里，像一盏忽明忽灭的游灯。 “京，在这个世上，幸福终究是要被毁灭掉的吗？”K紧紧抱住古拉。“那不是幸福，是错觉而已。”我习惯性地埋下头，不想看清或者被看清彼此的脸。“那你和列欧娜之间仅是一场误会，这一切也仅仅只是错觉吗？”K将孱弱的古拉靠在墙边，缓缓地站了起来，像是黑暗中绽放出的一团焰火，“无论如何，我将用我的生命来保护我最爱的人。”

“在原谅与绝望之间游荡，究竟是什么让我徘徊如此？”我感到某种莫名的悲愤，却又是那样的无能为力。“京，其实我们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梦想与追寻，不断地伤害自己，伤害别人。”列欧娜用手在我脸上抚摸了一下，久违的幸福感瞬间云淡风轻。“我想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是爱，这一切的纠结原本都是因为它。”“可是真吾和你却是枉死的啊，生者凭什么用爱字去祭奠死者？爱又如何，我的弟弟已经死了。”我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感觉身后有一片眼泪化成的汪洋。

天边，有一颗闪亮的星，那是你明媚的眼眸吗？我仿佛听见来自远处那千百万年前的呼唤。

“草雉京，生死有命，何必耿耿于怀？”八神庵诡异的眼神让人望而生畏。我并不搭理，独自埋头前行。“你忘记得掉吗？那些真心，那片痴心？首先死掉的是你的父亲草雉柴舟，接下来是你的爱妻列欧娜，然后是你的弟弟矢吹真吾，再后来是你的族人不知火舞，你真的能忘记他们吗？”八神庵身上泛着幽幽的蓝意，俨然一个不被光明束缚的自由的黑夜亡灵。 “蓝魔，你不会明白的，他们并没有死，死的是那些自以为超越生死的人，譬如你。”我感到有阵风将我面前的头发撩开，脸清清楚楚地曝露在外界的空气里。“京，忘掉所谓的幸福吧！爱恨随风，天地万物不过一页白纸，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玄之又玄的。”“如果不曾得到过幸福，又何须把它忘记掉？”我习惯性地埋下头，孑然前行。

四  空释

今生陪你一段，换我一世放逐。

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将万般心酸皆化作微微一笑，可是面对她，真的好难好难释怀。“京。你我终有一天会化为烟尘，到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列欧娜的灵力已经快支持不住元身的陨散了，一脸苍白却偏要苦涩的笑着。其实她早就死了，只是我不要她死而已，这很残忍吗？这仅仅是因为我爱她。泪是不会流下来的，因为痛到了极致。“列欧娜，拜托别丢下我一个人，好吗？”

梦境，繁重而冗长。我无力挣脱，任其束缚。忽然下起一场纷纷扬扬的雪来，迅速将我掩埋，我想那大概是天神在为我祷告吧！在世间无止境的流浪，孤独如影随形，我的幸福化作了那一夜的落花，支离破碎的在世间辗转轮回，天亮了，最后落成了一冢坟。“哥哥，不要难过了好吗？我会陪着你去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真吾凝望着我，从不可预知的方向缓缓朝我走来。“真吾，是你吗？”我不由自主地向梦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走去，“你别消失好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眼睁睁看着他恍若空气般穿过我的身体，却再也找不到踪影了。

在我小时候，曾经有那么一个日月同辉的夜晚，我梦见自己化作火红的云彩，向天神虔诚的礼拜。醒来，发现自己和真吾正依偎在父亲身旁，他们匀称的呼吸声让我感到踏实安稳，很快我又安然入梦了。

“小姐，我失败了，我愿意接受惩罚。”我单膝跪在了雅典娜的神座前，深深地埋下头来。“京，如果你觉得那样做是对的就那样去做吧！”圣洁的雅典娜面含微笑，笑似霰雪。“京，我们都是被神选中的战士，但也是不顾一切的孩子，我相信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是在按自己的心灵来进行抉择，不管它会有怎样的结果，我们在做它的时候一定怀着最善良最真诚的心。”“小姐，我明白了，京不是为战斗而活的，也不是为自己而活的，我是为爱而活的。”我坦然的抬起头来，迎接那扑面而来的圣洁之光。

信念如同玻璃，因大而脆弱，因小而坚固。信念若单纯到只剩下一个爱字，也就会因此而无坚不摧。

我将眼泪流成天山上面的湖/让你疲倦时能够扎营停驻/羌笛声胡旋舞/为你笑为你哭/爱上你的全部/放弃我的全部

五  孤月

天的广，海的蓝，海天交接，苍茫一色。

“安迪，对于舞的死我感到抱歉。”我背对着他，不想看到那双眼睛。“无所谓生死，爱永存，心依旧。”安迪看起来很平静，我想他大概是已有某种觉悟了吧。

天上有一弯淡淡的月亮，周边没有星星，只有一些若有若无的浮云。

“老师，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最大的敌人是什么呢？”我静静坐在老师面前。“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贪婪的人最大的敌人是贪婪，自卑的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卑，你之所以不明白是因为你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老师醉醺醺的样子让人感觉有些神化。我想并非清醒的人一定就是清醒的，醉了的人一定就是醉了的。“老师，我想我明白了，我就像是今晚的月亮。”我慢慢站起身离开了，老师早已酣然入梦。

“玛丽，我只是来带泰利回神殿的。”我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泰利，又望了望伤痕累累的玛丽。“住嘴！除非你把我打倒，不然谁也别想带走！”没想到在温柔得如同羔羊的玛丽身上竟会看到这样的勇气和力量。“他必须接受应得的惩罚。”我习惯性地埋下头，把脸藏在头发下面。“他已经伤成这样，还不算惩罚？”“怎样才算惩罚是由雅典娜小姐决定的事情，我们无权过问。”我没有理会玛丽，径直走到泰利身旁。“等等，京！带走他你会得到快乐吗？”玛丽低下头，淌出了无可奈何的泪来。“这与快乐无关，再则我本来就是个不快乐的人。”我轻轻扛起了泰利，像是从地下捡起一片落叶，瞬间空白。“你不快乐是因为你对自己所期待的东西太过奢求了，京，别像神那样要求自己，我们都该和所爱的人一起快乐的生活。”玛丽在我身后泪如雨下，我却加紧了离开的脚步。

“京，为什么在这个世上，幸福快乐总很短暂，转瞬即逝，痛苦悲伤却总是要如影随形呢？”列欧娜狠狠地咬了咬嘴唇，我知道她只是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而已。“别担心，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我轻轻低下头，亲吻了她的脸，像是在跟绝望缠绵，跟幸福永诀。

一生一孤独，一世一轮回，一爱一绝苦，一月一晴空。

六  知足

拥有过是不是该满足？

“雅典娜小姐，泰利还算好吧？”我默默地注视雅典娜。“不太好，不过比起你来他要幸福得多。”雅典娜悄悄地把脸转到一边，“京，你的眼睛总是那样的清澈，我能从里面看到的是无穷无尽的爱，没有任何一丝的仇恨。”“我明白，身为神选中的战士，有非战不可的时候，也有尘归入土的觉悟。”我习惯性地埋下头，把脸藏在头发下面。“仇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老师，为何人短短的一生竟要承受如此多的痛苦和哀伤？”我端着酒壶，微微有了些醉意。“人世间的快乐和悲伤都只是人自己的感觉罢了。”老师醉酒渐酣，“你看树的一生都在哭，但它们真的悲伤吗？自发芽那一刻起，点点愁绪已萌芽出头，绿绿的嫩尖儿恰是似凝非凝的泪滴；嫩尖儿一天一天舒展，泪就这么涌了出来，在树枝上回旋打转，欲滴又止；秋风吻过它们，清涩的泪水便凝成赤色的血液，眼眶也终于泛起了一丝丝皱纹，正如树上褪下的那一节节老树皮。漫天飞舞的树泪，最终成了一道绝美的风景，之后一切归于沉寂。这一切本是自然，正如我们的忧喜。”“可是那些真真切切的感受怎能凭自然二字就统统化为乌有？”我习惯性地埋下头。“京，你不能对那些浅显的东西过于专注。冬天里看似死寂的荷塘，在它绝望的表面下其实暗藏生机，来年春天，她依旧会开出美艳动人的花朵。这一切只是生命在自然而然的轮回，无法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