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这些年

鞋子这些年

吴天敏

知道今天要下大雨，却没想到下这么大的雨。

今天是周日，轮到我防疫、防汛双值班。考虑到要蹚水，出门时换上了平时不怎么穿、自认为是质量差一点儿的运动鞋。

打着伞涉水而行不到50米，鞋子就被灌满了水。不到100米，裤腿就被溅起的雨滴给湿透了。

坐在值班卡点，我不禁回想起小时候穿过的鞋子，想起了那些尘封的记忆和走远的岁月。

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夏天，我们穿的是那种带襻儿的凉鞋。它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摩洛哥（磨烙割）。它没有好看的模样，但通风透气。赤脚穿着那样的凉鞋，从来不会得脚气什么的。那时的凉鞋毕竟是塑料制品，结实度有限。

特别是那些天天都疯跑的小孩子们，没多久，凉鞋的带子就会裂开，甚至断掉。那时候根本没有“扔掉”、“换新”的概念，就只有缝缝补补了。有些小孩儿的凉鞋带儿断裂，会让妈妈、奶奶用针线缝一缝，也能凑湊合合把热天过完。但是针线修补效果有限，缝好之后是不允许你再像原来那么可劲儿折腾的。

我们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而且效果特别棒，那就是焊凉鞋。找来一把火钳，在火上烤红了，往凉鞋的断口儿处一伸，烧化断口儿两端的塑料，趁热用手指使劲儿一捏。随着缕缕淡淡的塑料焦糊味飘过，断口儿就迅速粘合在一起，一双要废弃的凉鞋便重回新生了。还有高级版，就像自行车补胎一样。找一截儿破旧 、同色的凉鞋带儿，比如往年穿坏的，剪成合适的形状，把断裂处像打补丁那样焊上，就更加结实，有的甚至还能穿到第二年。

下雨天最实用的是那种高筒、闪闪发光的雨鞋，靴子一样的，我们叫它胶鞋、油鞋。先前好像是煤矿工人在井下穿的。这种鞋子，现在下雨天身边见到的不多了。不过对于不少70后、80后来说，却是非常的熟悉。雨天在山上放牛的时候穿上它，防水防滑，蹚水踩泥、磕磕碰碰的浑然不怕。

不过也有尴尬的时候，下雨天出远门儿时，出发时穿着雨鞋，谁知半路上雨过天晴，烈日当空。看着脚上闷热不透气的雨鞋，自己就不自在起来。

除了凉鞋、雨鞋，平日里全家的鞋子都是母亲自己做的布鞋。做布鞋的第一道工序是打袼褙：大太阳下，靠墙竖立一块门板，母亲将碎旧的布条儿、布块(铺衬），用刷子搅着浆糊，层层粘贴在门板上。晒干后揭下，硬如厚纸板。这块厚纸板就是袼褙。然后把袼褙裁剪成所需尺码的鞋底儿，几层叠加，厚度足有1厘米。再用浆糊涂抹白布，紧紧包裹，一双鞋底儿的半成品就成了。

那时的布鞋大多以黑色、蓝色为鞋面儿，颜色单调，款式简单。先是由当初的敞口儿布鞋，改成加了松紧带儿的松紧口儿布鞋，后来有了一种塑料底儿的布鞋。用料多是条绒，或者是黑灯芯绒。

那时冬天穿的棉鞋也是棉布做的。鞋底儿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鞋脸儿、鞋里儿中间絮了棉花，鞋帮儿一般一侧有四个气眼儿，用鞋带儿系起来。布棉鞋里面软软的，又舒服又实在。唯一的缺点就是不防水。每次下雪天从学校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湿透的、沉甸甸的棉鞋放在火盆儿旁烤干，第二天又会变得非常暖和。

那个年代的奢侈品，是皮鞋。皮鞋是地地道道的地位和身份的象征。当时能穿上皮鞋的，肯定不一般，起码是公家人或干部。那时比较出名的是“三节头”皮鞋。当年很多时髦小青年，留个飞机头，再来副蛤蟆镜，套上条喇叭裤，蹬上三节头皮鞋，出门绝对摩登。后来，有更多的人开始认识和接受皮鞋。我能记得的皮鞋品牌，有“老人头”“森达”“富贵鸟”等。

1986年冬天，有一次我们师范学校举办晚会，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组织了一个小品：警察与小偷。为了使表演更具真实效果，我们托人借了一套上白下蓝的公安服。

节目表演后的第二天，在去市区归还衣服时，我们3个学生在好奇心的强烈作用下，忍不住想炫耀一下，就把一整套衣服分开来穿：一个人戴着公安帽子，一个人穿着公安上衣，我则穿着裤子和羡慕已久的皮鞋。我们故意往人多的地方去，生怕别人看不到，一个少年的虚荣心得到了肆意的满足。就在我们耀武扬威、神气十足地在街上逛时，不料被公安巡察队抓到了。硬是让我们在派出所待了半天，后来在了解我们底细的老师担保下，脱下恋恋不舍的行头，被释放了出来。

其实，当时农村使用频率最高、实用性最值得称道的鞋，不是布鞋，不是凉鞋，也不是雨鞋，而是草绿色的力士鞋，也叫黄鞋、黄球鞋、解放鞋。解放鞋原为解放军的主力鞋，是军人的装备。后来军迷们开始跟风，就流行起来。解放鞋胶底儿是软的，胶底儿的韧性和弹性都很强。在泥泞的情况下，解放鞋不容易滑倒，而且穿着也相对舒适，轻便快捷，结实耐穿。无论晴天下雨，放牛拾柴禾，打坷垃收庄稼等农事，穿着都非常方便，也不丑气。

20世纪90年代时，年轻人开始流行起了白网鞋和回力、双星运动鞋。穿回力球鞋就是贵族，每天把鞋擦得很白，一点儿泥都不沾。进入21世纪，国内很多运动服饰品牌开始生产鞋类，品牌有李宁、安踏、特步、361度等。后来有了耐克、阿迪达斯等国外品牌。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变迁，随着新式皮鞋、旅游鞋、运动鞋的大量生产，手工布鞋、塑料凉鞋、雨鞋、解放鞋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鞋子这个家族变得越来越庞大，鞋的种类、颜色、造型、质地、款式、品牌令人眼花缭乱。人们不但在意鞋子的实用与审美，还不断研究鞋的各种功能，如透气性、保暖性、舒适性，防滑、防摔、防侧翻，并从卫生科学的角度加以追求。随便走进街头的任何一家鞋店，什么童鞋皮鞋运动鞋，草鞋球鞋高跟鞋，凉鞋拖鞋休闲鞋等等，琳琅满目，五花八门。从满足基本生活需求，到追求多样化和时尚元素，这些年鞋子的变迁反映了一个时代的变化，也见证了我国由贫穷落后走向繁荣富强的进程。

不管鞋子怎么变化，都是穿在脚上的。俗话说，鞋子穿着舒服不舒服，只有脚知道。我真心地祈愿，天下所有的人都选对称心的鞋，走好舒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