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桂花香

伍兴发

前两天，我去滨江公园散步，微凉的江风吹来，一阵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鼻而入，条件反射的兴奋拽着我的脚步寻香而去。

曲径旁果有一株桂花树，它那片片翠绿叶子衬托着朵朵金色小花，层层叠叠的碧绿中点点金黄，真可谓“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一阵风吹来，串串黄色小金铃挤在一起，羞答答的惹人怜爱。

凝神观望，这小小的桂花，素净的嫩黄，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闪亮，让秋的薄凉多了一抹明媚与温情。缕缕清香，甜蜜而悠远，像萦绕在生命中的一袭芳华，不经意间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

小时候，家门口有棵桂花树。每逢花开时节，它总是清芬袭人，浓香远逸，那独特的带有一丝甜蜜的幽香总能把人带到美妙的世界。母亲却不管这些，瞅准了时机，在树下铺上几张报纸，便拿出长矮适中的竹篙，摇打一树的小花朵。小小的我跟随着母亲，不时抱住桂花树使劲地摇，摇起一阵疏疏密密的桂花雨。看着那纷纷扬扬的花瓣，我喜不自禁地欢呼“下桂花雨啦，好香的雨啊。”母亲见状，脸上荡漾着笑。一时间，那带着香味的桂花雨在阳光的映衬下闪着亮晶晶的光泽，让整个院子都欢腾起来。

从母亲口中得知，桂花是一种天然药材，不仅能净化空气，提神醒脑，还可用来治疗痰饮咳喘，脘腹冷痛，或者风寒感冒而致的鼻塞、流鼻涕等疾患。相传明朝万历年间，家乡桂花桥有一董姓孝子与母相依为命。入秋一日，母亲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因家境贫寒，无钱治病抓药，自用芝麻炒熟研末，摇落院中新鲜桂花，以蔗糖浸渍，与芝麻末混拌，侍奉床前。母食数日，竟咳止康复，且目朗神清，心舒气畅，犹如枯木逢春。于是，这道可以治病的美食便在家乡流传下来，时称“桂花董糖”。后经历代糕点名师不断改进，现已成为全国闻名的甜点美食。

可见桂花是个好东西。母亲感慨说。

在我的家乡有很多人都会制作这道美食，其工艺也并不复杂，尤其是在坊间制作，只要配料齐全即可，诸如配方、生炒、熟拌的掌控更无太多讲究。

记忆中，母亲把敲打下来的花瓣收拢，拣去花间的繁枝败叶，拾掇干净，晒成干桂花备用。待到凑齐了所有原料，便开始在自家锅台上为我制作桂花酥糖。其间，桂花和着面粉的浓香，常常扑鼻而来，流入我的五脏六腑。制作完成，母亲将桂花酥糖端到我面前。看着那乳白色的香喷喷的粉块，我早已按捺不住，小手迫不及待地伸过去，抓起一块就送进嘴里，当时只觉得满嘴顿时香甜，那种欢喜与满足真是无以言表。

母亲每年都要为我制作桂花酥糖，我也很是喜欢吃母亲做的桂花酥糖。多少年来，我独享着母亲用家门口的桂花制作的桂花酥糖，童年的天空在母亲的呵护下飘满了桂花的香味。

后来我才知道，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制作桂花酥糖是件挺奢侈的事。同时我也知道，母亲之所以年年都要做，是因为我小时候身体羸弱，经常感冒咳喘，意在给我强身健体。当然我更知道，母亲当年叮嘱和吓唬哥哥姐姐们不吃储存在玻璃瓶里的桂花酥糖，那是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的缘故。

果如母亲所愿，我的身体慢慢强壮起来，少有了感冒咳嗽。长大后，我离开了故乡。母亲也不再制作桂花酥糖了，她说锅台做的远比不过大厂生产的好吃，再说现在也不差钱，想吃就买呗。虽然母亲不再制作酥糖了，但她每年都会敲打一些桂花理净晒干后寄给我，嘱咐我适时用蜂蜜或蔗糖泡茶喝，在繁忙的工作中提神醒脑。

母亲寄来的桂花多了一丝家乡的味道，我愈喝愈有滋味，越喝越喜欢，以至于上了瘾。只要八月桂花一香，我便向母亲索要可以承载乡愁又浓缩着母爱的干桂花。

如今，母亲已九十高龄，她老人家仍居住在老家，守着门前那棵桂花树，把对儿女们无声的叮咛与悠长的挂记，都融入到年年岁岁盛开的桂花里。

那夜，我梦到了家门口那棵桂花树，梦到了白发苍苍的母亲留在树影里的笑容。我的心蓦地隐隐作痛，因为那一树浓浓的花香一直飘荡在我的生命里，从不曾吹散在风中。

惟愿高堂老母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