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之间（小小说）

伍兴发

钱小蕙是豫西城里人，赵文辉是鄂东乡下人。他们在郑州一家地产公司打工时认识了。

钱小蕙喜欢向赵文辉介绍家乡的名胜古迹和现代文明，而赵文辉向钱小蕙说得最多的是家乡的青山绿水和乡风民俗。每次，钱小蕙谈起城里的繁华和时尚，赵文辉都要不停地“羡慕”；而赵文辉谈起乡村的变化和美丽，钱小蕙也会竖起大拇指。钱小蕙从赵文辉那里了解了佛手山药和大坝鱼头，赵文辉则通过钱小蕙知道了凌波大桥和音乐喷泉。

那时，他们觉得，城市和乡村具有不同的人文和风景真好，让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对彼此和彼此的家乡都充满好奇。

随着交流和接触的不断深入，两颗心也不断地靠近，直到谁也离不开谁。每次约会，天都很蓝，风也很柔，阳光总很温馨，他们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爱情浪漫而甜蜜，有段时间，很多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和足迹。

可好景不长，自从那年国庆回趟家后，他们之间便产生了龃龉。

根源归咎于落户问题。虽说当时谈这个为时有点早，但他们都觉得那也是恋人之间绕不开的话题。

钱小蕙认为，他们将后来的新家必须安在城里，就是要安在自己娘家的所在地。理由是城里经济发达，容易就业，只要手勤腿快就不愁吃不愁穿。还有小孩教育、老人医疗等优势资源，都能给今后的生活带来方便与好处。

赵文辉则不以为然，他以为城里找钱虽然容易，但消费普遍较高，尤其是房价高得离谱。一般人打拼一辈子也未必买得起一套房子。再说，他家条件又不好，哪有闲钱供他买房。即使东挪西凑交个首付，每月的房贷还不把人脊梁压弯？所以，他赞成在乡下落户，因为那里有现成的房子，装修一下即可。

钱小蕙嗔怪，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回避压力是懦夫的表现，不敢面对生活的挑战，就是没有爱心和责任。我，一个城里女孩，你好意思让我随你到乡下去吃苦？

赵文辉以为，他家早就喝上了荆竹水库的自来水。家里都有冲澡间和卫生间。宽敞的公路从家门口经过。吃的是新鲜菜蔬，自己园子种的……想想，也没什么苦可吃呀。

但在钱小蕙看来，无论乡下怎么变，它终究是农村，与城市相比仍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赵文辉开始妥协，那就在我老家县城买套新房行不行？

不行！你那县城怎能与我那几朝古都相比？你想想，世上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大城市里钻，你咋就不开窍呢？

小地方生活，节奏慢，成本低，没压力，人舒坦。

总之，城乡之间，我只选择城市。原因已讲得很清楚了。再说，你到我们城里安家，我家还会亏待你不成？

这可不行，有倒插门的味道，会被村里人笑话的。

你让我远离父母亲人，别人就不笑话？我父母就我一个女儿，一旦他们生病，谁来照顾？请你设身处地替我想一想。

只要他们愿意，可以随时来家一起生活呀。

可咱父母有言在先，他们是不愿到农村生活的，穷山恶水的，没有什么好。

一阵秋风掠过，几片枯黄的树叶在眼前簌簌落下。赵文辉感到丝丝凉意。此时的天也不蓝，风也不柔，阳光也不温馨了。

城乡之争仍在继续。

我父母也只生我一个儿子，他们也不想我离开。

在哪安家，你得尊重我的选择，除非你不打算与我继续下去。

不跟你争辩了！无论是城里还是乡下，那可都是在中国。中国历来讲究男娶女嫁，除非倒插门，所以，继续的话，只能在乡下安家！

……

城乡之争愈演愈烈，赵文辉和钱小蕙各持己见，互不相让。不久，两人便分手了。

自此，他们再无瓜葛，再无联系。

五年后的一天，钱小蕙带着父母来赵文辉的家乡游玩。赵文辉接到她的电话，他原本打算带上妻子一起去看望他们，但后来不知出乎什么考虑，只一个人驱车到彭河人家民宿地，见了钱小蕙和她的父母。

钱小蕙告诉他，离开郑州后，在父母的撺掇下，她回老家医院当了一名护士，后来与本院的一名内科大夫结了婚。前段时间，她妈忽然感到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又不见异样。老公看了检查结果，建议妈多出门看看，多到青山绿水间走走。

赵文辉也告诉钱小蕙，自己离开郑州后顺利通过考试，当了一名大学生村官，娶了一名小学教师为妻。

小蕙妈对女儿这位“老同事”印象较好，话闸一开便滔滔不绝。她告诉赵文辉说，这次游玩了你家乡的横岗山风景区、通天河景区、龙门花海景区、仙人湖旅游度假区，还有一尖山、荆竹水库、大坝风情小镇等，又吃了大坝鱼头，现在腰杆能伸直了，腿脚也有劲头了，整个人精神好多了。

赵文辉“哦”了一声，问，你对我家乡的印象如何？

好啊。宜居呀。真羡慕久居于此的人们。

话音刚落，赵文辉笑了，钱小蕙的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