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三日

【一】西湖

我们来到西湖，是在雷锋塔下。雷锋塔是个神奇的地方，因为有白素贞的传说，有鲁迅为它的倒掉叫好。当然，内心知道，这就是个普通的宝塔，而且是后来新建的，没有白娘子。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它在西湖边上，可以登高远眺西湖，可以任凭自己的倒影荡漾在西湖的绿水波纹中，所以，雷峰夕照是西湖著名景点。网上看到，雷峰塔内部装修十分豪华，甚至用上了电梯，当即兴趣大减，所以就没有登塔。也许吧，旅游本身就是用艰苦的跋涉荡涤内心的繁杂，太舒适的旅途反而没有趣味。看着现代化电梯的雷峰塔，怎么也觉得和白娘子的优美传说格格不入。中国很多景点就是如此，一个普通的建筑或石碑，有了与之紧密相连的人文故事，立即点石成金，吸引着多少文人墨客一睹真容，寄托着自己的情感。但如果人为地再进行画蛇添足式的开发装修，反而失去了景点的人文意味，令人感到不伦不类，兴致大减。不过，站在西湖边上，看着水中的倒影，想想夕阳西下，倒影越拉越长，而金色的夕阳在水中泛起的五彩波光，环绕在黑色的倒影周围，那种动静结合色彩斑斓的画面，真是美不胜收。

漫步苏堤。苏堤春晓也是西湖著名景点，只有走在苏堤上，才会明白这个景点的妙处。苏堤不宽，但两侧都是柳树，密密麻麻，茂茂盛盛。春天，柳絮飞起犹如漫天白雪，柳枝摇曳恰似婀娜少女，明媚的西湖成了最好的梳妆台，人在景中走，呼吸着空气中传来的春天的香气，怎能不心旷神怡！在苏堤上，还看到了“花港观鱼”景点。其实，就是一个小池子，估计池边应该有繁盛的鲜花，所以叫花港观鱼。鲜花、游鱼，一动一静，相得益彰。可惜，我们看到的观鱼池边并没有多少鲜花，而只是看到了康熙御笔石碑。石碑上的古体“鱼”字，下面不是四个点而是三个点，据说四点是火而三点是水，鱼儿离不开水碰不了火，所以理应三个点，也算有道理吧。观鱼池边有一个奇怪的木制方框，中间的空档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婀娜的女子，看了介绍，原来是林徽因女士。林女士是人间四月天，伫立在人间天堂旁边，也算寻到了一个好去处。

苏堤走到头，是曲院风荷景区，现在成了张艺谋印象西湖的表演区。旁边，就是岳庙。岳武穆之死，是历史上最大的冤案，但其实也不冤，他不懂政治，是政治斗争的受害者，但他慷慨激昂大破胡虏，在饱受胡虏之苦的百姓中间，其威望在当时不作第二人想，甚至能超过当时的皇上。即使到了现在，想到精忠报国的精神，还是首推岳飞。“西子湖头有我师”，无论任何时候，到了岳庙，理当敬拜。走进大门，是一个天井，天井两侧是两个配殿，供奉的是张宪和牛皋。似乎每个演义中都要有个鲁莽有福的人物，这样的人物似乎更讨百姓欢喜，在百姓中更有盛名，《说岳传》中的牛皋就是这样的人，但我总觉得，这里更应该供奉和岳武穆一起赴难的岳云。岳飞、张宪、岳云，正是风波亭的三位真神。中间正殿，牌匾“心昭日月”，介绍说是叶帅手书。据说岳飞在牢狱中受尽折磨，甚至被迫在认罪书上按手印，他唯有以“丹心可昭日月”自慰，所以，“心昭日月”也成了古今无辜受辱者共有的心声。正殿里是岳飞戎装像，身上蟒袍，不怒而威，自有俯仰天下睥睨世间的傲气。殿中不少牌匾，如精忠报国、壮怀激烈等，均是后人仰武穆正气所书。殿边墙上是岳飞生平故事，从岳母刺字到北伐中原，没有丝毫夸张，但读来却令人血脉贲张。正殿旁边是岳飞纪念馆，更为详尽地叙述了岳飞的一生。纪念馆前，是武穆长眠之地，英雄墓前，秦桧夫妇、张俊万俟卨四人长跪，正印证了墓前的对联“正邪自古同冰炭，毁誉于今判伪真”。历史，有时是黑暗的，真理潜行，价值异位，但历史，终究是光明的，堂堂正正的正义之光必将照耀千秋，而宵小之辈哪怕当时再炙手可热，最终也只能跪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走上白堤，很快就到了断桥。断桥残雪也是西湖著名景点，更为著名的则是白蛇传的优美传说，许仙正是在这里碰到了白娘子。断桥在本地人看来，就是西湖上的一座普通桥梁，只是大一点、长一点。导游介绍，断桥残雪是说在冬天下雪时，雪堆桥上，湖水掩映，由于光线反射的不同，桥看起来有黑白两色，貌似断桥。想想颇为神奇，只是我们去时不是冬天，无缘欣赏。不过，按照杭州的气温，即使冬天也不常下雪吧，看来此景还真是有缘人才可以欣赏，正像许仙和白娘子也是有缘人才能相聚一样。

天色将晚，泛舟西湖，湖水轻漾，晚风徐来，说不尽的惬意，烦恼宠辱皆忘。我们选择的是手划船，虽然不快，但颇有“从流飘荡，任意东西”的意味。划船的是个年轻姑娘，显然是西湖边居住的农村女子，虽无倾国倾城貌，但得山水之秀，长得也颇为秀气。山川之秀，不知养育了多少淹没无闻的才子佳人，试想西施其实也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女子，若无吴越之战，绝代容颜也许也就埋没在历史长河中了。看着湖边的青山秀木，看着水中的倒影婆娑，我们感慨能在这样的美景中生活，真是人生一大乐事，颇有点羡慕那位船娘的意思，她却不屑地嗤之以鼻：“好什么，整天划船，腰酸背痛，而且水汽重，我们基本上都有风湿的。”想想也对，很多貌似美好的东西，真正拥有了，也许就知道往往没那么完美，反而要付出代价。西湖中有很多小岛，每个小岛上都绿树成荫，小船划过时，惊起林中飞鸟，偶尔还能看到有成双成对的野鸭从岛上的细流中游出，在宁谧的自然中感受到生命的悠然，我们的心境也完全放松了，与自然合为一体。划到了著名的三潭映月，其实就是湖中三个小塔，将湖中分割成三个小潭，当皓月当空时，湖中三潭均有月色，当是奇景。可惜的是，不是晚上，我们同样欣赏不到。

不过，我们有幸欣赏到了西湖边的音乐喷泉。喷泉周围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都不足以形容，我们只能是远远地观看。当音乐响起时，喷泉同时启动，水的高度随着音乐的声调而变，这是常见的喷泉。这里的喷泉，更为难得的是，巧妙地随着节奏改变着喷泉的方向，水珠在空中形成优美的曲线，甚至利用水滴的重力形成水雾飘落，这哪是喷泉，分明是一个个身姿曼妙的舞者，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而且喷泉由于自身的特性，甚至可以完成一些再优秀的舞蹈家都无法完成的动作。而一排喷泉，错落有致，水珠高低不同，远远望去，还有点像旋律音波在播放。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音乐喷泉的存在，让耳朵和眼睛都得到了享受。随着音乐最后一个音符的终止，喷泉最后一个水滴的落下，我们的西湖之游也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二】宋城

对于现代人来说，穿越是一个情节。以前曾去过项羽故里，景区里所有的工作人员身穿汉服，当时已经惘然有不知身在何处之感。此次来到宋城，能得以身穿宋服，流连古城，自然更有不知今夕何夕之叹了。

沿着主入口进入，进入宋河东街。东街第一个店铺就是孙二娘包子铺，当然，所卖的包子显然不是人肉包子，因为人肉未经过检疫，制成的包子不符合食品安全，所以不让销售。包子铺对面居然是人皮客栈，在一间乌黑的房屋里，听着耳机里传来各式各样恐怖的声音，桌椅还随之震动，不时还有阴风吹过，极尽恐怖之能事。下一间是勾栏瓦肆，印象中勾栏瓦肆应该是才艺女子卖笑之所，这里却是博弈文化馆，陈列着中国古代种种博彩之戏。街上有跨街天桥，从桥下穿过，头居然碰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一看吓一跳，一个硕大的黑蜘蛛！仔细一看，“盘丝洞”三个大字赫然眼前。这样的设置还算精巧，只是不知道盘丝洞和宋朝有何瓜葛。再前面是柳永风月阁。柳永奉旨填词，其词作成为勾栏新曲，他也成为妓女知音，所以他居然成了风月的象征，真正可惜了他词作中那种透入骨髓的深情了。情深自古多寂寥，不知这些风月女子，是否能真正读懂柳耆卿的心，还是只慕他的名，甚至只为了追求他的浅斟低唱？不管如何，流连风月是他的生活状态，而死后能得到妓女们的风光大葬，普天下也许只有这位不知是无情还是多情的公子了。风月阁中有表演，少儿不宜，是四个漂亮女子卖弄风月的舞蹈，分别展示了四种不同的女子之美，看了倒也赏心悦目。

走过东街，是一座桥，桥边满是连心锁，显然以爱情为主题。桥上三个横栏，依次是“友情”、“爱情”、’‘亲情”，这才是真实的爱情发展历程，自友情始，自亲情终，爱情只是一段。桥过去是水火表演，一座很高的假山，山边是水池围绕的舞台，看台前列还不让坐，说是有危险，正在奇怪是何表演时，突然间火山喷发，假山中多处冒出火焰，烟焰惊人，俄而大水降落，天上、池中到处是水，有水帘，有喷泉。无情水火间的斗争，普通人还是远离的好，难怪前几排不让坐。最为震撼的是，当水火交融时，火在水上燃烧，水火之威，天地似乎也在震颤。

再往前，是城门。硕大的城门里，有北宋和南宋诸位皇帝的介绍。穿过城门，是市井街。市井街和美食街一样，在我看来，其实没多大意思，商业氛围太浓。有一些特色的介绍和表演，如打糕、磨豆腐、茶艺等，但更主要的是销售产品。市井街北侧，是怪街，倒是很有意思。怪街主题是说秦桧害死岳飞后，头脑中经常会出现怪样场景，这里就再现了这些场景，有颠倒屋、斜屋、隐身屋等等，都是巧妙地利用陈设，拍照后让人感觉到完全不一样的场景，如人倒立、歪斜、隐身等等。怪街的最终点是鬼屋，在我们身后游玩鬼屋的是两个女子，惊叫连连，其中有一个还自始至终都不敢睁眼，什么都不敢看，连她自己都说不知到这里边来玩什么劲。鬼屋旁边有皮影戏和木偶戏表演，虽然时间都不长，但表演都还不错，挺精彩。不过，这些都是特定时期的产物，在科技发展越来越快，影视技术越来越先进，观影体验越来越直接的现代，这些粗糙的艺术形式，确实不够吸引人。尽管艺人们再努力，在技术上再精益求精，但观感不如电影是事实，被淘汰也是无奈。很多民间艺术，都会被科技所淘汰，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当然，任何一段历史，都应该让人铭记，这些历史上曾出现过的艺术，都应当在历史中占有一席之地，都应该在博物馆或其他地方生存展览，让后人知道，有这样的艺术，也曾经带给当时的人们以欢乐。

鬼屋出口处，有一个小型的水上游乐场，然后就是宋城的最中心——六间房广场。广场中央有个舞台，上面正表演着飞刀飞斧。舞台旁边有个临水舞台，同样表演着耍鞭、吞火等项目。以前在无锡水浒城见过类似表演，但看到民间艺人们准确地用飞刀飞斧在人身边飞过，还是觉得震撼。飞斧表演时，艺人还邀请了一位观众上台感受，但我敢保证是托，因为普通人看到一个明晃晃的利斧向自己飞来，恐怕都会下意识地躲避，而不躲不会出事，一躲反而会出事。果不其然，几次表演都是这位观众上台，可见确实是艺人的噱头而已。舞台上还表演了大变活人的魔术，一个男性，被绑在箱子里，帷幕一拉，变成了女性，本来觉得很神奇，现场看到后却明白了，诀窍肯定在箱子后面，因为艺人们坚决不让观众在他身后观看。当然，说到底，所有魔术都是假的，只是利用人的错觉而已，被揭穿其实也不算失败。

广场西侧是欢乐城堡，一些小孩的游乐项目。里面还有一个祝家庄，并不是令水浒英雄攻打的祝家庄，而是祝英台的家。庄内巧妙地穿插了几个电子游戏，冠以祝小姐的生活阅历，也颇得小孩欢心。城堡最让人震撼的是清明上河图影视馆，实际上就是电子立体的清明上河图，河水潺潺流动，人们缓缓前行，牛嘶马鸣声不绝于耳，似乎一下让人回到了那个富饶的宋朝都城。更为难得的是，该图还会随着时间的变化，展示从早到晚的一天全景，确实惟妙惟肖别具匠心。清明上河图实际上反应的是北宋的世俗民情，而这儿应该更强调南宋。但是，虽然南宋看似更为弱小，但富庶繁荣是不变的，否则就不会有“直把杭州作汴州”之叹了。苟安，带来的是北地汉人的辛苦，但也有南方汉人的平安，而战争，也许就是毁灭。所以，战与和，给历史造成的影响，很多时候并不受人所控制，孰优孰劣，见仁见智吧。反正历史，本就是任人摆布的小姑娘，随便怎么论述，都是有道理的。欢乐城堡上方是仙山佛窟，在一个硕大的平台上，一尊卧佛，一尊立佛，那慈祥的面容，让人感受到温暖的关怀。当然，这是仙山，仙山中的洞才是佛窟，我们走进佛窟，在忽明忽暗中感受着墙壁上的佛教文化，似乎有在前途不明的人生道路上，受到佛法指引的意味。其实，人生无常，信念不改，不管我们信不信佛法，但为善的信念是不应该随着世俗的不如意而变化的，善良者最终还是会得到善报，这就是佛法的真意。

最后，我们来到了主表演馆，观看了最激动人心的表演《宋城千古情》。表演的序曲是良渚文化，杭州古时候属良渚文化区，良渚的玉器很有名气，所以表演是演员仿照原始人的装束跳舞，最终汇成一个巨大的玉器。正式表演的第一幕是宋朝宫廷盛况，歌舞表演，万国来宾，再豪华繁盛中展示了大宋气象。第二幕突然画风一变，金戈铁马，战火纷飞，令人精神一震。确实，中国的宋朝是一个重文抑武的朝代，所以文化上的极大繁荣，但伴随而来的是武备上的饱受欺凌，以致于靖康之耻，让所有国人义愤填膺。南宋小朝廷实行的是苟安的国策，只图自己享乐，根本不关心长江以北的子民。可是，就是这些难得的苟安，难道是花钱换来的吗？不是，是以岳飞为首的将领们用鲜血、用生命换来的，没有他们的大破金兵，金人会让南宋苟安？宫廷的繁华腐败，和士卒的浴血拼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万具枯骨换来的短暂繁荣，怎不令人唏嘘。金戈铁马的表演十分精彩，首先是士兵独守孤城，金兵大举攻城，孤独的宋兵宁死不屈，死战不退，颇让我想到金庸书中的郭靖大侠死守襄阳，和真实历史上的张巡将军死守睢阳。那是真正的气吞河山壮志凌云，又是何等的惨烈和泯灭人性！紧跟着，有金兵残害宋人的场景，无奈的孤军宁死救下百姓婴儿，真正让我想到了陆游的诗“移民忍死望恢复，南望王师又一年”。是啊，不能保国安民是军人的耻辱，当岳飞率领着自己的军队打到北方，看到百姓的苦难，他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收复北方，驱除鞑奴，解救黎民，他当然不会揣摩圣意，政治第一，所以他是千古英雄。悲剧，就是崇高的毁灭，他是悲剧，也正因为是他的毁灭，才成就了他的伟大。当第二幕结束时，戎装的岳飞出现在舞台中央时，全场沸腾了，我相信，所有的观众都和我一样，眼中饱含着热泪，为这位心中只有家国天下的英雄鼓掌欢呼。第三幕是西子传说，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西施的故事，正在想西施和杭州有何关系，发现这里的西子是指西子湖，即西湖。传说有两个，白娘子和祝英台。白娘子和西湖几乎已经合二为一，断桥相会，杭州行医、被压雷峰塔，以致于“西湖的水，我的泪”的歌声都耳熟能详。而祝英台的故事，是否发生在西湖，不得而知，反正优美的爱情故事，只会让西湖增色。第四幕是杭州的介绍，丝绸、菱藕，绿衣服的采菱少女，和荷叶融为一体，掩映在青山碧水间，偶有清脆的歌声传来，这是多么令人神往的江南风景，也是最为典型最具特色的江南迷人风貌。当然，杭州并没有以人间天堂而故步自封，而是不断发展不断进步，现在俨然已经发展成为一线城市。最优美的一线城市，才真的不负人间天堂之美誉，杭州如此，苏州也是如此。整个表演，别具特色的是使用了演员从观众席中步入舞台的方法，让表演与观众近在咫尺，减少了隔离感，使演出更深入人心。当然，这是有工作人员尽职的后勤保障为基础的，演员入场时，每个路口都有工作人员的保护，防止有观众不注意正好挡住了演员的路，阻碍了表演的进行。这样演出，真正让人穿越了千古，感受了杭州与南宋的特色文化。

【三】西溪湿地

初识西溪湿地，是因为张艺谋电影《非诚勿扰》，当时看到那如诗如画的优美画面，那种震撼，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当然，老谋子本摄影出身，他对画面的掌控能力，无人能望其项背，电影中的美丽，有自然的恩赐，更得益于这位艺术家的手笔。也意料到了，我们在现场看到的，肯定反而没那么震撼。更何况，我们长期居住的地方，本身就是湿地资源丰富的地区，经常看见，所以也没过多期待。但不管如何，西溪湿地还是要去的。

从周家村上船，首先来到烟水渔庄。说是渔庄，其实就几间房，展示着渔家村民的日常生活，有常见的斗笠、造船等工具，还有婚俗展示。杭州这里的村民，不仅打渔，还会养蚕缫丝、采菱种藕，这里都有展示。最有趣的是我们正在参观农家陈设时，忽然闻到烧藕的香气，正在奇怪没有村民居住哪来的香气，却发现房屋的一角，没有柜台，却有一个大娘，就着两个大锅煮着莲藕、茶叶蛋，锅上标注着价格。这样的无店铺销售，还是第一次见。如果没有价格，还真以为这个大娘纯粹就是展示。事实证明，这种销售方法是成功的，也许更贴近自然，让不少游客放松了防范心理，纷纷解囊品尝。

烟水渔庄下一站是深潭口。深潭口是西溪最大的河水汇集地，也是最美观景点。西溪有龙舟竞赛，也是汇集在此开始。在这里，我们还惊奇地看到一条龙舟，上面有十来个人持桨，有专人司鼓把舵，随着口号声，划桨的动作也颇为整齐划一，但看装束，又不像本地农民。不管怎样吧，看到这条像模像样的龙舟表演，还是令人高兴的。我们无从判断这样的表演是不是正规，但转念一想，正规又如何、不正规又如何？能参加奥运划艇比赛的肯定正规了，但参加民间的龙舟比赛就不正规吗？他们有的也会经过专业指导和训练的。其实，无论体育还是艺术，正规的毕竟是少数，带给群众更多欢乐的，反而就是这样民间的不正规的草台班子或者本地村民。遥想龙舟竞赛盛会，旌旗招展，锣鼓喧天，一条条出水巨龙，争先恐后，夹杂着观众们的鼓掌声、哄笑声，那该是一个多么欢乐祥和热闹的场景！从深潭口远眺水面，两侧小渚夹着明镜水面，树木掩映，水中倒映出绿色，未有倒映处又是波光粼粼的白色，色彩层次丰富鲜明。树木的枝条拂拭着水面，又荡起片片涟漪，偶有微风吹过，水面如麟甲般卷起，树叶沙沙作响，确实是人间胜境。这里有条街叫河渚街，据说是原来村民自然形成的街市，现在西溪成了旅游景点以后，逛这个街市的人，不是当地的农民，而是远来的游客了，所以商品也成了旅游纪念品为主了。河渚街上有一个瓷俑展，似乎都是展示的唐朝人俑，俑人粗手粗脚粗腿，胖乎乎的煞是可爱。当然，瓷器的精美，也让人叹为观止。瓷俑展馆旁是一个大会场，应该是文革时使用的，现在已经废弃了，空无一物，但墙上的毛主席语录，主席台上的毛主席像，虽已斑驳陈旧，但还是可以鲜活地展示出了，那个疯狂的时代人民对伟人的疯狂崇拜。大会场前面是一个祠堂，祠堂里正有个越剧表演，观者云集，但显然是周围群众自发表演的，并不是专业演员。有时候，这种群众自娱自乐式的表演，反而更接地气，更能打动人。祠堂旁边是观景塔，站在塔上，可以俯瞰整个湿地，水面如盘，小渚星罗密布其间，渚上林木茂盛，房屋若隐若现，正是绝佳的水乡人家图。

深潭口下一站是茭芦田庄。茭芦田庄的最重要景点是高庄。高庄是高士奇的家，高是康熙时名臣，印象中口碑不咋的，但毕竟是文人出身，其房屋的选址、建设，还是很有眼光的。高庄是传统的前殿后园模式，前面是居住办公区，后面是园林。看这个园林，简直就是苏州园林的翻版，中间小池，沿着池边是回廊和亭台楼阁，颇有点网师园的特点。想想也是，苏州园林也都是文人仕宦归来后修建的私家园林，自然志趣相投，大同小异也就不足为怪了。奇怪的是，这儿居然有个红学研究馆，进去参观了下，大开眼界，此处的红学家们，居然论证出《红楼梦》为洪昇所著，还展示了一大堆的证据，而洪昇是西溪人，所以就有了这个研究馆。当然，这也是一家之言，对错是红学家的事，反正我是不会把这个观点教给孩子的，我们接受的还是正统的观点。但看看这些奇谈怪论，也颇有点意思的。

茭芦田庄后，就回到了起点。整个西溪湿地，我们都是乘船游览的，在这种景区，也只有能够和水亲密接触的船，才能感受到湿地的魅力。凉风习习，人在船上缓慢前行，看着并不太高的一个个小渚逐渐飘过身边，天地之间，似乎就只有这一片宁谧的水域，和水边那一堆堆的绿色，偶尔的水禽飞起，短暂的一声，却更增加了无穷无尽的安宁。而水质清澈，蓝天白云倒影船下，恍惚间，自己的小船似乎划到了天上，在水天之间，模糊了界限，更模糊了人生的种种繁杂。

西溪，并不是久居之地，但确实，在西溪一日，可以忘却尘世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