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河(小小说)
母亲河
他拄一根打狗棍,沿河堤遛弯儿,满脑的往事。
这年深秋,公社组织上万人挖河,他一个退伍老兵,村子的青壮劳力,肩挑车运,披星戴月地忙碌着。
眼看活儿干完,他却栽了个大跟头。
原来同村小金子,在高粱杆搭的临时茅厕解手时,被人指责偷窥旁边女厕,衣兜仅有的五角钱被抢去,并挨了揍。
小金子是他堂兄弟,他哭诉说:偷看女厕压根儿没影的事。
瞅小金子被欺负的惨样,他火冒三丈,立马找到滋事那人,二话不说一脚猛踹过去……
谁知被打这人,是县上某领导亲戚,人家非得把他关禁闭,罪名破坏生产劳动。
回村头一天,队长敲钟召集大伙开会,公社书记大驾亲临。队长说些琐事后马上宣布:把他带到公社隔离审查。这时,两位腰挎短枪的民兵,从天而降。
所有人鸦雀无声,唯有小金子说了句:有事说事,不要逮人。两位民兵不管三七二十一,推搡着将他强行带走。
他关押在火车站旁,遣送犯人一间小破屋里,小金子带些馒头、咸菜探望他时,他叮嘱说:不管怎样,也要照顾好老人。
隔一天,公社派人来村里搜查,说他破窗逃跑。
一晃几十年过去,他已满头白发,一脸的枯皱皮,但那河道两侧,人山人海,红旗招展的场面,仍叫他忘不掉。
母亲河——他一生中的牵挂。
唉,咋也想不到,如今的这条河变了模样,十几米宽的河道,填埋的只剩不到一米。小金子说:河中间盖的那小楼,就是你打的那村干部的,填河盖房他带的头。
俩人随后赶火车去了趟省城。经找律师所咨询,人家告诉他们,这事儿算犯法……
没过好久,河床上的房子全被拆除。
此时河堤上的他,竖着耳朵听高音喇叭传来的那首熟悉的歌:一条大河破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清明上完坟回家的路上,他交代小金子:医生说我得的是绝症,到时候把我的骨灰撒到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