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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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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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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

柳巷三号,是粮食局建在城郊结合部的仓库,国企改革时,拍卖给村里一个种冬瓜的暴发户,买下来做冬瓜糖加工厂,生产了几批,没有销路,不但挣不到钱,还亏了几万元。随着城市的发展,乡村变成了城中村,他脑袋好使,干脆把仓库推平,盖起了五层楼高的公寓房出租。投资房产,胜过把钱放在银行吃利息。而且,这城中村,早晚是要拆迁的,赔偿都是按实用面积算,到时,这块蛋糕就做大了。

政府和开发商不是省油的灯,计算机摁得比他心里打的小算盘更精确。柳巷面积不大,不远处是飞机场,按国家规定,这个范围最高建筑是不能超过七层的,还要腾出一大片绿化地带。这么一弄,且不说那笔吓人的建筑面积赔偿金和土地征用费,光拆迁费和基础建设费就够呛。所以,年年说拆,都是风声大,雨点小,柳巷依旧如故,改变了的,是人口越来越多,那些租不起商品房的打工一族,在这里挤成了窝。

柳巷三号第一层是七间临街铺面,有三家卖糖烟酒的食杂店,一家河南人开的馒头包子铺,另外三间,让一个四川人租了,打通成大间,早上卖早点,中、晚卖快餐,偶尔也来几个又麻又辣的川味小炒。楼上有二十几家住户,南腔北调,成了五湖四海。

那家名叫老福建的食杂店老板,二十年前逃避计划生育,离开了家乡,来到这座城市,连生几胎,还是生不出儿子,也就死心了。几个姑娘长大后,有嫁给本地人的,也有嫁给和他一样来到这座城市谋生的外地人,回老家也就没多大意义了。没有儿子,家的概念变得淡薄,两口子守着门面,每顿喝盅小酒,闲时泡泡青茶,不愁吃不愁穿,小日子过得反而舒坦。

“老福建,房东马上又要涨房租了。”说话的贵州汉子四十才出头,长得比较粗老,看去就像五十几的人,头发已经花白。他铁打不动,每天早上都要到老福建店里,买二包不带过滤嘴的春城烟,然后推着一架泥巴兮兮的破板车,车把上吊着碗口粗的竹烟筒,装着满满一车土豆,“咯咯叽叽”作响,走街串巷,吆喝着买卖。他也是柳巷三号的老租户,和那些短期住户一样,房租是每月每月交。本来房东为了收租金省事,拿出收费方案,房租一年一次性缴清的,可以比每个季度缴清的优惠三十元。一个季度缴清的可,以比每月缴一次的少二十元。但他宁愿每年多缴六百元,也不肯一次付给房东,他常给人分析,钱在自己手上才是活钱。老福建很纳闷,觉得他这人思考问题总是七窍少了一窍,他又不是缺钱做生意,搁在存折里睡大觉便不见得能多出多少利息,不知这笔账他是怎么算的。

老福建一张圆脸红润润的,从头到脖子,一丝皱纹也看不到,虽然五十几了,看去比土豆贵州还年轻好多。他把烟和该找的零钱递给土豆贵州,推了推滑下鼻梁的塑料黑框老花镜,眼珠子向上翻着,白着眼盯着他说:“没听房东讲过呀,你这又是从哪得来的小道消息?”

“还小道消息?公开的事了,你没看报纸上写,公务员就要涨工资了,连那些打工的基本工资都要提高二百元。房东的工资不从我们这里涨,他找谁要去?”土豆贵州从板车上取下长长的竹烟筒,拆开春城烟,抽?一根,插在嵌入竹简的烟嘴里,点着,那张本来就不大的脸,几乎埋到了竹简里。

老福建本来在摆弄着货架上的物件,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这工资一涨,钱又不值钱了,难怪老伴这几天老是埋怨,市场上小菜比往常又贵了几角。若房租也涨,对他们家来讲,可不是几角几元钱的事。就说这铺面吧,十几年前租来才三百元,每次涨了二百,现在都二千了。二楼还租有三间房子,一间是自己住的,一间当厨房和仓库用,另一间是最小女儿两口子住的,女婿是广西人,他们都在这座城市一家建筑公司上班。

一对年轻男女青年亲呢地相互搂着腰,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店门,男孩看到蹲在柜台前旁边吸着烟筒的土豆贵州,马上沉下了脸,满口东北腔,不高兴道:“说过你好几回了,这楼道是大家的,一点公共意识也没有,讲点素质行么,你把土豆都码在过道上,我们还怎么进出,再碰烂了,可别怨我。”

土豆贵州见那东北青年大清早就给自己脸色看,心里很不舒服,站了起来,打算跟他理论几句,又蹲下了,也许觉得自己理亏,一声不吭地继续吸着烟筒,那支春城烟已经变成一截白白的烟灰,烟全部被吸到了竹筒里盛着的水中,还可以抽上好一阵。

土豆贵州住在三楼,那东北青年也住在三楼,挨他里面,下楼梯要经过他的门前。土豆贵州每次进货都是一吨多,这样下来,每斤土豆可以多赚一角几分的,虽然每天上上下下地扛,为了钱,他乐意。人家东北青年可就不乐意了,以前还不计较,前阵子为了自己和送女友上班方便,买了一辆轻型电动车,新车搁在楼下怕被小偷盯上,也就不辞辛苦地每天上下抬。土豆贵州把土豆往过道一码,本来就窄,加上还要带着电动车,更是不方便,有时土豆堆多了,那电动车必须扛在肩上才过得去。有一次不小心挂烂了编织袋里几个土豆,土豆贵州背着东北青年奚落了好几天,他心疼呀,碰破的土豆不好保存,没人买,这进货成本又增高了。旁边那位长头发戴着近视镜的姑娘,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她扯了扯东北青年的袖子:“算了算了,少说几句,今天周一堵车厉害,买好快走。”

付了钱,两人走岀店门,东北青年把饮料和面包放入车前篮子里,跨上电动车,姑娘在背后坐着,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那姑娘也是贵州人,在一家软件开发公司上班,原来是住在四楼,平日里见到土豆贵州还会用乡音打个招呼,聊上几句。东北青年是后面住进来的,在一家工厂跑业务,半年功夫不到,也不知他耍了什么心眼,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泡上了贵州姑娘,三下五上的,没多久,贵州姑娘退掉四楼的房间,搬下来,同居了,过起小夫妻的日子。两家紧挨着,隔着一堵薄薄的单面砖砌墙,哪家动静大一点都听得清清楚楚。那阵子,这两个小青年真的是不懂节制,几乎每个晚上都在亲热,有时睡到半夜还给他们的呻吟声吵醒。自己婆娘正值虎狼之年,也被撩拨起性子,不管他愿不愿意,霸王硬上弓,闹得他第二天卖土豆的吆喝声都显得有气无力。

土豆贵州曾经在没人时把贵州姑娘扯到一角,劝过她,外乡人不可靠,别太实心眼,离开家乡父母出来赚几个钱不容易,防着点。意思是说,别让骗了色还要被劫财。他也把这忧虑和老福建摆过,老福建却不以为然,他的几个姑娘都是嫁给外乡人,不是好好的,都那么谨慎,难道让姑娘变成老姑娘不成?现在的青年人大多都在外面打拚,等你把人家祖宗八代了解清楚,黄花菜都凉了,只有在一起慢慢磨合,日子是过岀来的。

土豆贵州在车把上别好水烟简,哈下腰,双手抬起两边朩把,正准备往前推,几个刚从家里出来提着购物袋的大妈,拦住了他的去路:“停停,还是前几天的价吧。”

“没变呀,今年一直都是这个价,人家涨我不涨。”土豆贵州在这城市推着板车卖了好几年的土豆,靠的就是物美价廉,他认识的人虽然不多,可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少,特别是这些大妈和居家的家庭主妇。就连城管们偶尔看到他在街道边卖个几十分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那回事,怕回家去,母亲、妻子们指责他们没人情味,这可是老百姓菜蓝子的事。所以,也让其它小商小贩们心里很不平衡。

看到土豆贵州停下来秤土豆,有人不高兴了,他是老福建旁边同样开着杂货店的江西老表。江西老表早些年在这座城市拉三轮车,帮几家日杂批发部送货,久了,对这行生意也摸岀些门道,攒了一笔钱后,租下这间门面,当起了老板。他这杂货铺可是名付其实,门面里堆得满满的,大到煤气灶、电饭锅,小到清凉油和创口贴,见缝插针,应有皆有。很多商品是商家来铺货,不压资金,不要白不要,卖一样是一样,东方不亮西方亮。

他的门口也摆着土豆、蒜头、老姜之类,这些东西贮藏比较久些,不像蔬菜,二天处理不完就必须丢了。他见土豆贵州板车围的人越来越多,放下手上的稀饭,走出店铺,大声嚷嚷:“土豆贵州,讲点职业道德好不好,你这样堵着,还让不让别人做生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看你是掉到钱眼里去了,什么人呀,难怪小青年都说你,一点素质也没有。”

土豆贵州觉得今早真是太晦气了,又是素质,这不是暗骂自己没教养吗,刚才已经被东北青年奚落了一通,现在又遭到江西老表的指责,气不由得打一处来,他举着秤,指着江西老俵:“睁开你的狗眼,老子摆在你家门口了吗?你倒是狗屎吃多了,闲着没事找事。”

他对江西老表心中早就有成见,他做生意那阵,江西老表还不是骑个破三轮车,大街小巷地跑,开了一家店,还以为自己是多大的老板。前二年土豆贵州刚把婆娘从贵州接来,让老婆打把伞在他门前摆摆摊,学学做生意,自己拉着板车走后,江西老表从外面进货回来,见到后就骂开了,还拿着板凳想对他婆娘动手,吓得她好一阵时间里闹着要回乡下老家,说这城里人会吃人。

两人的言语越来越偏激,越闹越凶,看热闹的路人散了一圈又围上一批。最后还是老福建出面解了围,他对江西老表也看不惯,还给别人讲职业道德,看到人家什么好卖就进什么,卖不动就亏本拉生意。不过老福建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嘴里不说,犯不着为小生意动气。在老福建的劝说下,江西老表回到了铺面,土豆贵州也骂咧咧地拉着板车离开。

老福建回到铺面,继续分析着涨房租的可能性,屁股还没坐热,土豆贵州的婆娘就站在了门口,她是听到楼下吵闹声后,在三楼打开窗户看到自己男人和江西老表吵架才慌忙赶下来的,见人已经散了,心有不甘:“福建大哥,刚才是哪个王八蛋在欺负我老公。”

贵州婆娘冲着隔壁铺面大声喊着,明摆着是想没事找事,老福建怕她再惹事端,忙招呼她进来坐坐,心里感叹道,这城市还真能改造人,刚来那会,犹如下山的野兔,见到生人躲躲闪闪,就说那次和江西老表吵架吧,明明是他过份了,她却像犯了法似的,只会抹着眼泪哭,一个劲地给江西老表赔不是,就差点没下跪。老福建拿把塑料椅给她坐下,倒了一杯茶:“没事了,没事,小误会。”

别看土豆贵州那付模样不怎么待人,未老先衰,但贵州婆娘长得却有七分姿色,虽然也是奔四十的人,不用化妆,那张脸蛋都是嫩嫩的,白里透红,身材也特别好,丰乳翘臀,小腹平坦,不见肚腩,穿什么衣服都让人看着顺眼。

老福建和贵州婆娘还没说上几句话,电话响了,一看,是房东打来的,心想,这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讲鬼,今早一提他,他就出现了。

“老福建,有个事麻烦你和住户说一下。”电话那过果真是房东的声音。

老福建心里一格噔,这也来得太快了吧:“你说吧。”

“过几天就是中秋节,我到时请大家吃顿饭。”房东很客气地说。

老福建半天没回过神来,那边电话就挂了,这太阳打西边出了,住了二十几年,对房东还是有所了解的,别看他有钱,也是抠门得很,有的住户退租后,哪怕把他房子的门扣弄坏了,几角钱也要从你押金里扣。

贵州婆娘看老福建有心没事的,关切地问:“福建大哥,家里有事吗?”

“哦,没事,告诉你老公,中秋节房东请我们吃饭。”老福建心不在焉,如果房租提太高了,还是叫大女婿帮自己在市区里找间门面,搬走算了,不跟他废话。

贵州婆娘也奇了:“无缘无故的,这请的是哪门子客?”

老福建没好气地说:“鸿门宴。”

鸿门宴?贵州婆娘没听过这词,正要刨根问底,隔壁江西老表杀猪似地大喊:“来人啊,出事了。”

贵州婆娘手脚利索,一下蹿到铺面外,往江西老表店面一瞅,巨大的火苗正舔着屋顶,不好,着火了,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

原来,江西老表和土豆贵州吵架那会儿,他正在熬猪油,肥肉是他向农贸市场猪肉摊收购的,只要达到他的价值,他都要,管你是整块还是零碎的下脚料。收来后,炸好油,再装玻璃瓶,大瓶的卖给馆子,小瓶的摆在自家货矩出售。

江西老表被老福建劝回铺面后,越想越气,一个推着板车卖土豆的对自己居然这么猖狂,而且婆娘也敢跑下来跟自己叫板,老福建明里当公道人劝架,暗里还是向着他们,看自己笑话。这人那,善了就是被人欺,正想着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怎么对付他们,竟忘记了货柜后的煤气灶上正在用慢火熬着猪油。

贵州婆娘冲进去后,那口铁锅正在燃烧,江西老表手脚都在发抖,傻愣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她右手拿起锅盖往锅上一捂,左手伸向煤气瓶开关把它拧紧。这是她几天前在一家小区公园瞧热闹,听119防火宣传时学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火熄灭了,江西老表这时才被招过魂来,骂了自己一句“熊样,连一个农村女人都不如”,见贵州婆娘头发被燎焦了一块,右手手腕盖锅盖时也被火烧到了,起了几个大水泡。结结巴巴地说:“土豆大嫂,谢谢你了,冰箱里有饮料,你自己拿着喝。”

说完,没头没脑里冲出铺面,骑上电动车,急匆匆地走了。贵州婆娘见他说走就走,赶紧走出铺面,到老福建跟前,说道:“福建大哥,待会你可要帮我作证,他出来后我也出来了,他家里的东西我可是碰都没碰。”

贵州婆娘在老福建高柜的玻璃镜上看到右侧头发被烧焦烤卷的样子,“扑吃”一笑:“这回我家那死鬼不让我去烫头染发都不行了。”

说吧,又眉头拧紧,抬起手腕,才发现水泡连成了一片,隐隐生疼:“福建大哥,有酱油吗?给我一点。”

“酱油不好,到时会留下黑黑的疤痕,你这双藕粉似的手就破相了。”老福建知道她要酱油干什么,见她脸上突然微红,觉得自己讲这话不免有些为老不尊,忙把话儿挪开:“等会儿江西老表,他柜台上有卖芦荟膏和蛇油,这些很灵应。”

话刚说完,江西老表电动车停在他们身边,从车篮子里取岀蛇油和芦荟膏,还有棉球和一小瓶消毒酒精,老福建有些诧异,这些他柜台都有,还跑药店干什么,一把火把他烧糊涂了。

江西老表把小塑料袋交给贵州婆娘,感激地说:“土豆大嫂,这些都是国营药店卖的正宗药,你赶紧用上。多亏了你,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有啥子事随时吩咐。”

江西老表目送着贵州婆娘离开,突然又想到什么:“土豆大嫂,告诉土豆大哥,以后刮风下雨就别去跑摊了,在我门口摆着,我土豆不卖了。”

晚上土豆贵州收摊回来,在楼下就知道了婆娘早上救火的事,瞧着她头发很是不顺眼,上前摸了摸,舍不得地说:“明天去做个头发吧,不好看,日后再改回来。”

吃完饭,土豆贵州吸了二支水烟筒,上了床,两口子过惯了乡村生活,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睡到半夜,两口子被隔壁的呻吟声吵醒,土豆贵州主动地把婆娘搂到怀里,前几天,婆娘来了身子,昨晚才干净,土豆贵州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婆娘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小心点,手疼。”

隔壁的呻吟声越来越大,贵州婆娘听了觉得不对劲,把土豆贵州摸着自己前胸的两只粗糙的手掌挪开:“死鬼,不像。”

果然,隔壁叫声越来越痛苦,东北青年急急地大声问:“巧巧,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接着是开灯、下床的声音。土豆贵州也穿好衣服起床,虽然他看着那东北青年不顺眼,但姑娘毕竟是自己老乡,出门在外,谁没个三长二短。

“小伙子,这么晚了,我们这一带没有跑出租车的,医院挺远。”他刚打开门,东北青年已经背着女友出现在过道,土豆贵州又冲着自己屋里说:“你把衣柜那床破棉絮抱下来,我去准备板车。”

接着扛起板车的车轮子,跟在东北青年后面下了楼。

“这死鬼,就是个财迷,吩咐他今天不岀摊也不听。”第二天,贵州婆娘睡到十点多才醒来,一摸身边,土豆贵州不在了,她心里暗骂。又听到屋外动静大,好像有人在动她家的土豆,慌忙爬起来,昨晚折腾了一宿,衣裳都没脱就上了床。她打开屋门,见东北青年正满头大汗在扛自家的土豆,这是前天土豆贵州才进的货,有一吨多,已经不见了一半多,她疑惑不解:“大兄弟,你这是……”

东北青年正把一袋土豆扛到肩上,抹了抹大花脸:“我姐,大哥整天搬上搬下的挺辛苦,我把那楼下丝棉瓦房租下来放电动车,你家土豆就搁在我那,不碍事。”

楼下那间丝棉瓦房,原来是五楼一家湖北人摆夜宵摊时租下放杂物的,现在改行,做了装修,也就把它退给了房东。因为不好住人,一直闲在那。这种大事贵州婆娘是作不了主的,她喃喃说道:“这如何是好,我家那死鬼,宁愿花力气也舍不得掏钱。”

东北青年笑了笑:“不用大哥岀半个纸,我们下个月就要涨工资,不差那百来块,少上两次麦当劳就行了。”

时间很快过,眨眼间中秋就到了。房东在四川人的快餐厅订了两桌菜,摆在露天外,自己从家里带来了红酒、白酒、饮料和月饼,算是请客了。大家坐在桌前,哪有心事,房东几次让大家开始,没有一个人拿起筷子。租户们这几天已经商量好,统一了口径,如果涨价太多,大家明年一起退租,这种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事大家都很齐心。老福建和房东打交道最久,他见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站了起来:“老李,有话你就直言,这样大家吃得心里也踏实。”

“好吧,老福建快人快语,我就先说了,也就是房租的事。”房东冲着老福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大家也聆起了耳朵,终于说到正点上的事:“你们都是我的衣食父母,今天请你们来吃顿便饭,一是感谢大家对我的关照,二来嘛,这房租……”

房东把话停了下来,从口袋掏岀一包玉溪烟,围着两桌分了一圈烟,看大家紧张的样子,才站在两桌中间,不紧不慢地扫视着:“这房租嘛,我向大家保证,一分钱也不涨。”

大家愕然,不敢相信耳朵,外面很多房东都通知租户要涨房租了,一百、二百不等,自己的房东岂不是成了大善人。

大家开怀地开席了,那开包子店的河南夫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动情地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出门这些年,钱虽然没挣多少,但遇到事还是平平安安过去了。”

土豆贵州挟了一块炸鱼片到婆娘的碗上,接茬道:“只要世道太平,就有盼头,这也是咱们老百姓要过的日子。想一帆风顺,没那么简单,完了这事,还有那事,才不去想那么多。”

其实他们还不明白房东的更深层打算,前段日子,村委员开会,随着城市发展和外来人口聚增,政府正在启动安居工程,就是动员把那些城中村村民多余的土地集中起来,集体投资,村民入股,有规划地建设城中村的住宅小区,然后再统一岀租,按股份分红,而且规定,谁拉的住户越多谁的提成就越高。房东想过,所有城中村都执行这计划,那要多岀多少房子,这房租只有跌不会涨。所以,他要稳住自己的客户,万一流失了,到时想招回来都难,他连拆迁重建时的临时安置处,都为自己客户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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