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赋

（以“谁知归期”为韵）

汪中华

戊戌之秋，仲月上弦，余解甲归田，闲住村墅。一日，夕阳西下，徘徊于丘垄间，忽暴雨，落地激沫，上下淋漓，遂避至梧桐。霜树衣云，老藤牵缠，嘉穟垂盈，委叶飘零，野处少禽，寂漻无鸣。电光一闪，恍见水畔，孤雁鸭群，嬉耍觅寻。予心恻然伤焉。因作赋云：

秋寒悄然至，群雁南向时。荒烟一孤雁，何以落单支？楚天空晚，怅离群无期。离鸟悲鸣，恨萍踪浪迷。音号凄怆，伫踌躇自悲。鸿雁嘉容，金相玉质，凤毛龙翰，百鸟无匹，名垂罔极，骚情淑姿。故其魂不失洁，越千山暮雪，劳竭远涉，择适而栖。宁险难而倾危，亦不曾惧疲。迁飞在春秋，谁怜旅愁患苦；饥食于杂碎，何在乎艰危。优游恬嬉，任凭风浪，劳苦殷勤，何常惰滋？始离矢而勇进，终吉地而客居。尔乃翘奋羽，翱苍穹，翔长宵，骋风雨，憩荒垒。括天地于遐襟，捐柔情于壮思。啸傲烟霞，千秋咏辞。

然虽如此，落魄无形，甘做伏低，与鸭同取，降贵纡尊，延性苟机。痛遗雏之无助，怨同类之却离。声未鸣而先绝，翅将举而意灰。呻吟嗟怨，周旋污泥。凌荒畴之严霜，淌浊污之湖池。俱今日之惨楚，非初心之所期。遭穷志之摧毁，中无由而调欺。犹悸慑之鸠聚，迫迷路之疏迟。孤雁困境，云悲海思。不免嗟叹，秋至花败，时令所为。然则木之荣枯，人之显晦，成败利钝，皆不足奇。夫居高而必危， 虑至满而不羁。 知恣肆之非道， 乃修生于清怡。

若乃曦光东升，阳和时作，风清月朗，草荣木菲。振翅影于云间，乘烟浪于春归。托江河而杰大，依日月而常辉。处窘困而无畏，置寒暑而奋飞。骨肉怨而不弃，患难共而同随。然而物有所至，事不可知。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福危。江湖未静，出来处世，满纸穷愁，博文约礼，浑俗和光，食甘相希。克其锐，捨其忿，和其光，比其眉。济一世之廉能，守一心之操节，亦可以削迹损势，此乃何等流晖。

嗟斯雁之可哀，伤孤客而无回。雁含凄以暗度，叶残落而凋衰。忘知者之为谁，历险峰而攀跻。于是因触物而同感，诚若君子之有痴。咏孤雁于周经，泣涕下而沾衣。揽万物之参差，悟大化而存追。征行多思恩，逢事易常心，不耻异类同食之孱微，灵诚感而崔巍。猎猎风正劲，飞棹逐新曦。知耻方自新，忍侮则成仁，纵观千秋史，独有大夫昂藏鸿志于瘦骨，亘古今而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