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你经历过请神和送神吗?
请神是在大年夜,就是农历除夕的夜晚,这是一个期盼了许久而又魂牵梦绕的日子。一进腊月,孩子们的心里惶惶的。盼着过年吃点好的,穿点新的。整天还拍着手安慰自己:“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过年”。大年三十,吃完晚饭,就开始张罗着请神了。请神,得提着灯笼到老坟茔地去请,因为列祖列宗都埋在那里。有钱人家的灯笼是买的,周围有玻璃罩,上边还用油漆画得花花绿绿的;穷人家的灯笼是自己用白纸糊的,上边贴些红色的剪纸。长辈在前边走,孩子们在后边跟着。踏着厚厚的积雪,到了茔地,就依次跪下,烧几张黄裱纸,磕上几个头,嘴里就喃喃地叨念:“请老祖宗回家过年了!”“请老祖宗回家过年了!”过了“破五”(即正月初五),就撤了供,烧点纸,默默地祈祷一番,就送老祖宗回去。
送灶神比送老祖宗隆重,因为灶神是天神。天神得管人间的事,那些年穷,人们都把希望寄托在神灵的身上,所以家家都供灶王。“灶王爷,本姓张,骑黑马,挎黑枪”——灶王爷神气着呢。灶王的对联是“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横批是“一家之主”——灶王的能力大着呢。工作了一年,灶王在腊月廿三过“小年”这天就回天宫去,据说是向领导述职,并汇报人间的冷暖。每到这天,人们便把烟熏火燎了一年的灶王揭下来,烧上几柱香后焚化,边送边祷告,诉说着希望与寄托。
那天,真冷。还有一周就要过大年了,可连口粮都没有。爹起早炒了一盆苞米糠,打算用碾子轧轧好一家人晚上绞点糊糊改善改善。我和姐姐起来闻着屋里有一种特殊的香气,一找,就发现了用盖帘盖着的苞米糠。我俩她一把我一把地抓着吃起来,美美地餐了一顿,只剩了一个盆底儿。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我跑过去说:“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好吃?”爹阴沉着脸,重重地在我头上扇了一巴掌:“那是全家的晚饭呵,怎么都让你俩给吃了?”我抱着头,心里一阵阵发痛,全家晚上吃什么?妈说:“你看你这人,打孩子干啥,吃了的糠还能吐出来?”
晚上,该送灶了。妈把陈旧的灶王揭下来,跪在灶坑旁点着了,一边磕头一边叨咕:“灶王,灶王,要回天堂,好话多说,赖话少讲,回来多带些五谷杂粮。”我站在旁边,心里犯了嘀咕:“五谷杂粮”是什么?还是多带点好吃的吧。于是,我一着急,抢着说:“灶王,别带别的,回来多带点苞米糠!”站在旁边的爹一下把我抱起来,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几十年过去了,现在谁家也不供灶王了,因为灶王根本就带不来好年景。当人们洞悉了神的虚伪,神们自然就失去了灵光。而人呢,一旦产生了自己去创造美好的意愿,人也就变成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