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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作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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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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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搬家

姐夫我俩原来是哥们儿,后来成了姐夫。一块儿铲地的时候,姐夫花5元钱在村里修表的程师傅手里买了一块罗马表。别人一问他“几点了”,他便一边晃晃手腕上的表,一边抬头看看太阳,说一个大概的时刻,接着便引来一阵哄笑。5元钱买的表,只有晃动的时候才能走几步。

都说“穷搬家、富挪坟”;还说“人挪活、树挪死”。姐夫相信了后者,便产生了搬家的念头。往哪搬呢?听说桦南县有一个驼腰子金矿,那里有一个远房亲戚,于是,便挑起了花筐,把一些破烂家当装在筐里,另一头装上两个孩子,远走他乡了。几年下来,姐夫只有刚到的时候给家里来了一封信,然后全家便石沉大海。1977年,我要结婚,便按着姐夫来信的地址写了一封信,毕竟是亲姐夫,小舅子结婚,是必须要通知的。但是,都到了“正日子”,姐夫非但没回来,连封信都没回,让我们感到十分失望。结婚是人生的头等大事,缺少一位至亲,就像缺了不少人,一家人感到十分惆怅。

又过了几年,我的孩子都挺大了,也调到县里工作了。突然父亲从乡下赶来,拿来了一封褶褶巴巴的信,一看地址,居然是巴彦县一个村子的来信——原来姐夫又搬了家。信中说明在桦南也没有淘到金,日子过得反而更紧巴,并且说明没有参加我的婚礼,是因为实在没混出个人样儿来,没脸回老屯了。那年到巴彦的兴隆镇去参加一个新闻会议,打听当地人得知,姐夫现在的家,是在巴彦一个十分偏僻的山村,而且村里只有二十几户人家。想要去,必须得坐小火车。去吧,毕竟有几年没见面了,姐姐是一奶同胞,难免牵肠挂肚。坐了一天的小火车,又走了几里山路,终于冒雨到了姐夫的家。

这是我第一次懂得“家徒四壁”的含义,院子里的小园儿虽说也种了点菜,但是都没下来,只有绿油油的毛葱长得还算茂盛。面有菜色、瘦削得双肩耸起的姐姐,披着一件单衣,顶着雨出了门。过了好长时间,才从外面回来,一手攥了3个鸡蛋,一手攥了一绺毛葱,腋下还夹着一瓶白酒。我知道,酒和鸡蛋是在邻居家借的;毛葱是在园子里薅的。就着3个鸡蛋炒的一小盘儿毛葱,在两个外甥紧盯着菜盘的目光里,我和姐夫把一瓶就喝得涓滴不剩。平生,我只记得这顿酒是苦涩的。酒,是不能入愁肠的,晚上,我和姐夫又把这一瓶酒和那一盘儿毛葱炒鸡蛋吐了出来。姐姐一边从炕灶里往出扒灰,一边掉着眼泪。我和姐夫都感叹着,知道这样,还不如把菜让孩子们吃了。

后来听说姐夫又搬到了兴凯湖农场,后来又搬了几个地方。究竟搬了多少次家,连姐夫自己都记不清了。后来,父亲又来到我家给送土豆,那时城里的菜缺紧,每年秋天的秋菜都是父亲给扛着送来。听父亲说,姐夫全家又挑着走时的花筐,领着孩子回了老屯。据说,姐夫回老屯的理由是“树高千丈,落叶归根”。我想,姐夫一定是在外边混不下去了。不然,怎么“有脸”回了家乡呢?姐夫没房子住,就搬回了父亲家迁居。我知道,在屯子,姑爷住在老丈人家,是被人瞧不起的。可见,姐夫是怎样的走投无路。

老屯的路不好,每年只能在春节回家一趟,没有特殊情况,我这几年很少回家。听来人说,姐夫这几年混得不错了,年年种冬瓜或者倭瓜,都卖到了山东或安徽。虽说只有20多亩地,但靠种菜却盖了新砖房。今年夏天,我决定回家,看看姐夫是怎样靠种地发的家。车走到老屯的村北,就看到绿莹莹的一片田里,开着白花花的花朵。我好奇地下了车,想看看这是什么作物。

盛夏的中午阳光烤人,然而走进地里,秧棵上仍然有未谢的晨露。偶尔一阵风飘来,浓浓的花香沁人心脾。细细看来,这开花的秧棵,竟然是萝卜花。“谁这么傻,这么肥的地干吗种些萝卜籽种?”我心里喃喃地数落着。

姐夫家的三间新砖房,坐落在前街最东头儿。一进屋,姐夫我俩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我这不速之客,令姐夫吃惊;而姐夫竟然坐在微机前熟练地滑动着鼠标,更令我惊诧不已。

“看着没,这就是山东大地集团的网址,我正在查阅各种种子的价格。”姐夫平静地说。现在轮到我不平静了,在我心目中本是“游手好闲”的姐夫,居然玩儿起了网络。一问才知道,这两年,姐夫已经不种菜了,而是给种子集团按照订单繁育种子了。

“嘿嘿,‘宽带’如果早几年进村,你姐夫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喽!”原来,村北的菜籽地,是姐夫给人家繁育种子的基地。

端着酒杯,仍然吃的是毛葱炒鸡蛋。然而,这顿酒,是我们平生最香甜的一顿酒。热辣辣的,让人一生都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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