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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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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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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月

今夜月圆,皎白的月光如水般铺满了华灯初上的古庸城,也洒满了不远处如黛的天门山。然而身在初秋静夜的我,却怀念起“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那轮边关月。

边关月——偏远艰险之关塞的月亮。自古边关多孤寂,边关的月亮与边防将士从来都是互相陪伴、紧紧依偎。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描写的是战乱中悲壮的沧月;“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刻画的是凄凉的弯月;“青海戍头空有月,黄沙碛里本无春”,感受的是早春的冷月;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映射的是凯旋后如霜的寒月。在古诗人眼里,不论战场胜负,边关月总是那么高冷凄凉悲壮,大概都表达了饱受战乱之苦的人们对天下太平的渴望。

如今,国富兵强,盛世安康。边防交通、通信、住房条件焕然一新,边关已不再遥远,但“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殊不知,“一寸山河一寸血”,有多少热血儿郎长年驻守千里边关、万里海疆,雪域高原、戈壁荒漠,战风沙、斗冰霜、披星月、戍边忙,边防军人的枕戈待旦从未有丝毫松懈。他们没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只有“头顶边关月,心系天下安”的担当。他们肩负着“一家不圆万家圆”的大局使命,承受着“一夜征人尽望乡”的思念之苦。月光下,他们身着崭新戎装静静来,脱下褪色军装默默走,带走的是刚毅坚强,留下的是青春热血;他们对月当歌自娱自乐,昼巡夜潜紧握钢枪,收获的是成长希望,铸就的是强边固防。

我曾在西北某边关守防二十余年,深深体味了边关月的温暖,边关将士视月如友之真情,爱月如亲之真心,望月思乡之真苦。

第一次感受她的温暖是在新兵下连后的夜晚。深夜,我悄悄起床站哨,只见鲜嫩柔美的各色野花伴着微凉轻风含蓄地点着头,一束白月光从东边山坡挺拔的松林射过,正好映在哨位上。望着月亮,眼前竟闪现母亲月下劳作的身影和父亲“想家了就看看月亮”的鼓励,眼眶竟然湿润了。是啊,我们一路坐绿皮火车,从湘西出发,颠簸七天七夜,才到达巴尔鲁克山深处的“新兵蛋子”,摸爬滚打四个多月的新训苦难委屈,刚出校门又进营门后对亲人的依赖思恋,全然找到了倾诉的知心朋友——“月亮”。这时,我不禁由衷钦佩起古人造字的高远意境来。原来,无“月”难成“朋”啊!这“朋”字不正是两个“月”字相并立吗?

久戍边关更怀乡,想家便把乡月望。下到老兵连,每当晴朗深邃的月夜,我都会独自一人爬上哨楼,看月亮东升西落,观月亮阴晴圆缺,生出些许旷世遐想。受到委屈时,曾独上哨位体会苏东坡对月作出的千古名句“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深邃意境;思想亲人时,会对着月亮唱一曲经典之歌《想家的时候》《十五的月亮》。

边关月是生命之月,明月照我心,我心更坚强。

有一年,连队的前哨执勤点突降大暴雪,计划一周的生活物资耗尽,可大雪封山却没有融化的迹象。正当大家陷入进出两难境地时,一名维吾尔族战士出了个好点子:用钢丝套兔子,但月明,方向才会更明,出营区后更加安全。

可是边关月是稀缺难得的,除了新月前残月后几天,每个月有大半是漫长而难熬的黑夜。尤其是雪后的夜,并不是星星的国度,只有松林在黑暗中低语。于是,接下来我们就沉默静坐闭目静听,焦急地“等月来”。

山下泉水不再叮咚,山上独狼呼朋,营区军犬嚎叫,偶有战马嘶鸣,一切都显得焦躁不安。此时,有经验老兵端起钢枪对空警示,硝烟和枪声驱走了狼群,一切归于平静。这一次,我对俗语“盼星星、盼月亮”又有了贴近本意的实践感悟。

终于,雪停了,夜深沉时月渐明,哨位笼罩在睡意中,月色与白雪交相辉映,格外朗阔。

我和几个老战士兴奋难耐,添了衣裳,拿上钢丝向远处山沟走去。我们把钢丝的一头缠绕成比兔子脑袋稍大的圆圈并系成活扣,另一头牢牢固定于灌木枝,然后根据兔子出没的足迹将圈套与地面垂直设好。在那个月夜,我们果然收获了四只野兔,获得了大自然赐予的天然补给。

边关的月亮,让我们锤炼了生存本领,砥砺了血性勇气,抚慰了思乡的心灵,成就了美好人生。

今晚,明月高悬,我在想,天上那一轮曾经照过玉门关金盔铁甲秦汉将士的明月,不正照亮着巍巍群山、浩浩大漠、莽莽草原、涛涛海疆上的戍边守防将士吗?请允许我揽一缕月光,代表众亲捎去对边关将士的亲切问候,并祝愿这轮明月永葆平安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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