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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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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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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巡边苦乐多

翻开相册,一组十年前的照片,让我回想起了当年带队踏雪巡逻的往事。

七月的天山,万物涌动,色彩绚烂。然而,此时在海拔四五千米的巡逻点位上,依然白雪皑皑。

记得,从阿克苏市出发,抵前哨最高点位,得采用乘车、骑马、徒步三种方式,历时三天三夜,才能体验“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南天山景观。

现在回想起来,印象最深刻的有三幅镜头。

镜头一:感悟边关奇石

当天,东方鱼肚白,我们驾车出阿克苏市,过温宿县城,向边防进发。

放眼窗外,但见辽阔的黑戈壁,荒凉地沉睡着,就象一张巨大的黑白胶片。戈壁滩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它们三五个一堆,七八个一簇,家庭聚会似的,亲热得很。

忽然,峰回路转,路的东侧惊现出一座座五色山,层层叠叠,缤纷斑斓。而路的西侧,在这荒凉的戈壁滩,竟然长出数百亩参天白杨,历千年沧桑,神秘莫测,名为“天山神木园”,国家级风景区。

而大戈壁让我想到,聪慧的边防军人,为战胜孤寂,常常以石为伴,在对话石头中把苦拧成甜,他们与边关石有着难解情缘。

巡逻间隙,官兵将原本散落于大自然的石头捡回,群策群力,赋予每块石头以充满诗意的内涵寓意,听精美的石头唱歌说话。在新疆军区某边防团奇石展厅,陈列着上千件奇石佳作,均出自官兵之手。有的以形态命名,取名骆驼石、一帆风顺石、中国地图石等;有的以石子贴画,精致感人,如盼归图、夫妻戍边图等。

边防官兵每遇奇石,都如获至宝,象是见到了久违的初恋情人,他们之间一见如故。就这样,成为了无言的战友。

有的巡逻路,因山体风化,脱落的石块形成了把把向上而立的尖刀。一次巡逻下来,得备好几双胶鞋。官兵打趣地称之为“上刀山”,以此磨砺意志。解放军报特约记者朱生兴曾报道过此事。

有的边防连,飓风过境时,飞沙走石,有时会吹得人仰马翻,官兵只好抱着大石头,以增加重力立稳脚跟。如此看来,边关石还是救命石。

在阿克苏别迭里边防连,官兵用石头砌成墙,将连队历代英雄好汉名字镌刻其上,曰“好汉墙”;在塔城某边防连,官兵用石头砌成坡,留下历代官兵训练足印和洒下的汗水,曰“好汉坡”。有的部队或将整座山坡用石头摆绘成巨幅标语或图象,曰“祖国屏障、固若金汤”、“高原劲旅”、“天山雄狮”,或示以“中国地图”。这些,都体现了边关将士卫国戍边的战斗决心,是强国强边的宣言书。

战斗场上,这些石头又是最原始的冷兵器。即便在信息高速发展,作战样式深刻改变的今天,石头在局部冲突中,同样简易实用。在中印边境对峙的关键时刻,边关石也是“杀手锏”。

最神圣的石头,莫过于界碑石。界碑,象征着国家主权,捍卫着国家尊严。在边防,有界碑的地方,就有官兵挺立的身影,没有界碑的地方,官兵就是行走的界碑。那庄严的国徽是它的籍贯,浓烈的殷红与官兵血脉相连。在这里,爱国奉献不是空话,而是实在具体的。边防官兵对着界碑许下的庄严承诺,皆以鲜血和生死擦亮底色,用誓与界碑共存的行动兑现。

正联想着,勇士车一个颠簸,我才回过神来。原来,连队已在眼前。而边关石,却成了留在我脑海深处的永恒记忆。

镜头二:穿越天山牧场

次日,我带领库尔干边防连时任副连长高宇宏等,一路挺进前哨班。

可是,山里雨水大、泥石流多,通往前哨班的简易山路早已被冲毁,我们只好穿梭于溪流沟谷间。

人在马上骑,马逆溪而上。

进行天山南麓的深处夏草场时,植被也渐渐多了起来:漫山青翠茂密的是雪松;路边开紫色小花的是党参,开稍大朵淡紫色花的是马兰花;还有当归、枸杞等中草药,以及各色野花遍地开放着。动物也不再稀少。有山鹰高旋青天,雪鸡在峭壁上警觉的鸣叫,听老兵讲,可能是岩洞中的雪豹作祟。草地里,呱呱鸡三五成群,结队觅食;偶尔,也会有野兔冷不丁地从荆棘林中窜出来,等官兵反映过来时,它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旱獭是最狡猾的了,它们会像人一样后脚着地,立于洞口观察,待有人靠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钻进洞内。旱獭的最痛恨之处,就是到处啃食草根,打地洞,对草原的破坏性极大。

太阳偏西时,展现在眼前的是又一种壮美画卷。

辽远的牧场,沐浴着夕阳的余辉,满山坡的牛羊,象散落山间的珍珠。成群的牦牛、奶牛、黄牛,有的欢快地狂奔,有的低头吃草,有的因我们的到来好奇地抬头观望。

“怎么没见放牧的人?”我好奇地问高副连长。

副连长说:“他们一定藏在不远处,正用望远镜看着我们呢!”

说话间,果然,这时一位中年牧民从山坡上走了下来。

“他叫玉鲁斯,我们的护边员,常年用牦牛给我们送物资。”高副连长说。

这时,我才看清,玉鲁斯随身携带着三件宝:一根绳、一个布袋、一根棒子。经介绍,这三样东西是牧民必备品。绳子用来绑东西,有时也绑些柴或牧草;布袋用来装馕饼;棒子用以挑东西,有时也用来防身。

然而,此时最大的困难,是横亘在远方的又一座大山。

玉鲁斯手指向正前方说:“过了这座山吗,就是你们的前哨点。大路塌方无法通行,你们吗只能翻山,往近路的走。”

放眼望去,原来他讲的近道,几乎没有路,就是一条绵羊走过的痕迹,一侧是万丈深渊,一侧是悬崖绝壁。

这绵延不断的大山啊,一重接着一重,看上去远处的山近在眼前,可实际上当你策马扬鞭时,却怎么也到不了边。也许,这就是俗语所说的“望山跑死马”吧!

先前还是晴空万里,等我们翻越大坂时,天气就象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只见,乌云密布,下起了鸡蛋大的冰雹来。但我们深信,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远的路。

就这样,我们一手拉着前方的马尾巴,一手牵着后方的缰绳,艰难地行进在生死边缘。终于,历时十几个小时,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宿营点。下马时,我全身几乎僵化,那种动弹不得的感觉,终身难忘。

镜头三:巧遇天山雪莲

第三天,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到点巡逻。

吃完早饭,大家准时备马出发。直到正午时分,我们才到达登顶前的山脚。强烈的紫外线,灼在涂有高原防护霜的皮肤上,脸颊微热,但身上仍然冰凉。

班长说,马已经不能够再往上走了。于是,我们只好下马,徒步穿行于绝壁沟壑。

峡谷中,偶有如玉白石,溪流淙淙,清澈透明。两边壁立千仞,乱石成堆,我们艰难的沿沟谷向上攀行。

记不清徒步翻过了几座大山,官兵们早已筋疲力竭。

到达山谷中部时,溪水因冻结而断流。我们却发现在一片断崖的底部,有厚厚的积雪,虽然有些坚硬,但能刨得开。考虑到再往上,雪都冻成了冰疙瘩。只好坐下来,就着刨开的雪,吃些压缩饼干,补充体力。

有经验的高副连长说:此地应该适合雪莲生长。

于是,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用目光四处搜寻。

突然,有老兵惊呼:看,雪莲,在对面悬崖壁的缝隙里,超大朵的。

顺着老兵手指方向,我用照相机拉近了看,果然是雪莲花,花朵足有碗口大,怒盛着。

我也不甘落后的找寻,象是在找一位失散多年的恋人。啊!未曾想过,就在我身后不远处,我见到了梦中的雪莲花。

阳光下,石缝间,一朵矮小的雪莲独立生长着。它叶似芦荟,但要单薄些,边缘有茸毛,托着圣洁透明的花朵,半开着。一股天然药香,从花蕊袭来,沁人肺腑。

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要知道,一棵雪莲从发芽到开花,至少得五至七年以上,而能看到雪莲开花,一年中又只有七月最佳,真是难得。且据唐代《道藏》中载,“霍山石斛、天山雪莲、三两重的人参、百二十年的首乌、花甲之茯苓、深山灵芝、海底珍珠、冬虫夏草、苁蓉”并称为中华“九大仙草”,而雪莲位列九仙草之要,是驱寒益寿的“灵丹妙药”。

是啊!数十年的雪莲梦,如今,终于成真。

望着近在眼前的雪莲,我却不忍触摸花瓣,只好俯身,静听花开的声音。

在往后的巡逻途中,官兵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无论是踏雪翻越大坂,还是擦拭界桩界碑,精气神十足,一鼓作气地完成了当天的巡逻使命,胜利回师。

在返回军营的路上,官兵们都说,天山雪莲是雪域边关的“哨兵”,生命禁区的“守护神”,因为它肩负着固边使命,为我们踏雪巡逻撑起了精神脊梁。

我也在想,有关雪莲能起死回生,能延年益寿的神奇功能,以前在看金庸的小说《书剑恩仇录》和梁羽生的小说《七剑下天山》时,早有所知。今日亲眼所见,它能临雪线而生,靠冰雪消融滋养,扎根雪域高原,花开圣洁如莲,生存在人类无法居住的高度,说它是雪山之巅的“婷婷闺秀”,自然是当之无愧。

于是,我想到:没有高尚精神的生命,就如同臭水沟里的蛆,即便破茧而出,亦不过是一只苍蝇。而雪莲凭骨骼傲立雪峰,处极限环境而敢于向生命挑战,扎根悬崖石缝也一样圣洁高雅,它高洁的奋斗、担当、奉献精神,将超越时代而永生。

这种精神,不正是历代边防军人的生动写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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