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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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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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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茅花开雁归来

深秋浅暖,惠风和畅。周末,我和妻决定回一趟农村老家。

刚出市区,我便被这漫布河洲路旁的紫红色芭茅花微风中曼妙舞姿所惊艳到了!沿一条三米宽的机耕道一直往河边古渡口走。目之所及,但见大片大片高过人头的芭茅花,有的深扎河洲,有的满布路边,也有的拥向田地中央,放肆地盛开着。芭茅丛中,几株野生的木芙蓉和木槿子花,婀娜多姿,花朵层层叠叠,或粉红,或雪白,不失高雅地点缀着这河光秋色。

“噗通,噗通……”,一群大雁从空中滑落在不远处的碧潭中,泛起一圈圈涟漪,勾起了我脑海中一段久远的回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刚分田到户,乡亲们种田的积极性空前高涨,除了自留田地、山林外,户外的荒地更是难得和抢手,房前屋后处处挂满了青嫩的丝瓜、白嫩的笋瓜、酱红色的蛾眉豆。田埂路边,捕就了一地的老南瓜、背篓一样长的大冬瓜等等,真是“田无一寸闲,地无一寸荒”。父辈们天天开荒拓土,时不够用,我曾经甚至遐想:再造一个大月亮,把夜晚点亮!农耕时代,靠天吃饭,尽管乡亲们起早摸黑,但仍然缺肉少荤。

一年秋天,正值芭茅花开时节,放学回家见鸡圈多了只“野鸭子”(其实是灰雁),我心想:今晚可要开荤(有肉吃)了!

日落熔金,父亲披金带银归来。正当我为饕鬄美味兴奋地嚷嚷时,铁着脸进门的父亲严肃地批评了我:“这只野鸭我是从芭茅荡拣的,你看它身上到处是伤,毛都被家鸭子戳掉了,救它回来是养伤的,等伤好了再放回去”。

我知道,父亲常常挂在嘴上的话“今天的善就是将来的福”。一直以来,他都要求我们要多修桥补路。受父亲熏陶,哪里的小路被雨水冲坏了,我们哥姐仨都会力所能及地修修补补,行善积德。

放飞大雁的那一天,我正好离家住校。父亲意味深长地说:翅膀硬了总是要飞的,看你俩谁飞得更高些!

父亲慈祥仁爱、厚德博怀,宽严相济、秉公持理。有一次,我负责在田间看护自家鸭群,由于贪玩,着迷于用芭茅杆编织手枪,鸭群破坏了别人家的秧田。父亲知道后,第一次动手打了我。在父亲看来,秧苗是农民的饭碗,我头一回见父亲发那么大的火。还有一次,我把上学的伙食费弄丢了,回家后不敢给家里说,父亲从别人那里知道后并没有责怪我,而是悄悄的塞给我口袋里十块钱,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当时准备看病的钱。

父亲还是个热心肠、大好人,有着很高的群众威望。邻里的矛盾纠纷,只要是父亲去调解,从不分亲疏偏颇,也没有不成功的。在交通和信息都不发达的年代,从我家门前过河的人喊船基本靠吼,但凡有人呼唤,父亲都会不计报酬的把船划到对岸,已记不清被父亲渡河的来往客人到底有多少!

九十年代初,我从军大西北。临走时,父亲又想起了那只曾经受伤的大雁说“大雁南飞你闯北,芭茅花开时,你们谁先回来看我”。“当兵就是当闯将,在部队要敢闯敢干”,现在细细想来,父亲这是要求我要担当作为、奋斗前行。

父亲的话虽粗糙但道理深刻。

刚当排长时,面对戈壁荒漠,我也曾打过退堂鼓。写信告诉父亲说“这里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四季穿棉袄,我真的呆不下去了。”可父亲回信说,“不长草的山上可能有宝,过去我在生产队也是守山人,你现在守的是祖国的大山,连一石一沙都不能丢掉。”我深信父亲的话,在西北边防一闯便是二十多年。后来,这个连队周边竟然真的探明有丰富的铁矿、铀矿和煤碳资源。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公元二0一0年,我奉命到边防一线蹲点,得知父亲去世的噩耗,已经是在从前哨点返回连队的第二天。彼时,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望着边关冷月,泪如雨下。

因常年在河边捕鱼,父亲患有严重的类风湿关节炎和风湿性心脏病,这我是知道的。几次想回家,但当时边情吃紧,可是父亲是慢性病啊,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病重时为什么没来电话?归途中,我的心里十分内疚。但后来我才知道,是父亲病重时不忘叮嘱哥哥姐姐,千万不要让我知道,说我在外面干的是保边卫国的大事业。辗转两天,当我从边关赶回老家握着父亲僵硬的手时,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是啊!父亲没有文化,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恰似文化人。在老家,大家都亲切地叫他“文化队长”,我想他对事物的理解和判断,有他独到的价值观和原则底线,那就是他常说的“今天的善就是将来的福”。

郊外,芭茅花又开放了,开得如此热情奔放、如此庄严隆重。如今,我也彻底解甲归乡,那只曾经被拯救的大雁,应该就在我先前看到的那群滑落的大雁行列中吧!可是敬爱的父亲,您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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