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我和同事下乡途经武陵大山深处时,偶见有农家旧木屋的房前屋后,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柴禾。有堆放好的长柴,码成垛的短柴,也有压成捆的草把,这些柴禾让我回想起了七零后的童年生活。一幕幕往事,电影地似闪现脑海,回不去的童年,太多的酸甜苦辣,酿成一坛甘甜美酒。
一、 放下书包先拾柴
过去,农村家家户户生火全靠一把柴。
老家张家界多山,乡亲们通常将地形由高到低,依其地貌特征称为界、坡、坪,并以居住的家族姓氏命名。把平均海泼相对较高的大山原野称之为界,如张家界、袁家界、杨家界;将大块大片的平缓地貌称之为坪,如王家坪、杨家坪、杜家坪;处在界与坪之间的地带称之为坡,如莫家坡、李家坡、刘家坡,等等。
界上多森林,烧柴从不愁;坡上草木盛,烧柴有保障;坪里无山林,烧柴难着落。我的老家属于半坡半坪地形,拾柴自然也十分费劲。
那时,大人们白天要忙农活、干大事,我们小孩子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背上背篓、柴刀、挖锄及耙子,上山拾柴禾。
拾柴,最简单的莫过于耙枞木儿(方言,意即拾松针)了。如果运气好,碰巧遇到一片厚厚的枞木儿,还有枞果儿,三下五除二,半小时功夫便可拾得满满一背篓。这枞木儿干燥易燃、干净松软,既可生火做饭,又可储存桔子板栗等果品,保鲜保质,堪比现在的保鲜库。
最兴奋的莫过于挖蔸老壳(方言,意即挖树根)了。枞树被砍伐后,根是不会再发芽的,因此也是最容易挖取的上乘树蔸。如果找到一个硕大的半截子枞树蔸,就像是现在的孩子发现了一款最爱的手游一样开心,回家后还会向大人们邀功请赏,因为这个树蔸很有可能就是年三十晚上放在火坑里烧的主蔸。主蔸要连续不灭火的在火坑烧上好几天。主蔸烧的时间越长,预示着来年全家工作生活就会越幸运吉祥。
最远最苦的是捡棒棒柴(棒棒柴是方言,即粗大的干树枝)。捡棒棒柴要远走界上,早出晚归,自带干粮。一般来说,走十几里山路,一天方可捡一担棒棒柴回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山被我们踩出来一条一条的小道,十多米高的枞树被我们从根剃到巅,只留下生命枝在风中摇拽,像是日本武士头上的发髻。
大山是我们的欢乐场,森林是我们的游乐园。
上山拾柴是不需要带水的,口渴了,木瓜子是最好的饮品。摘几粒放在嘴里,酸涩且微甜,既解渴又解馋,据说还能护肝解酒。还有那熟透的刺果子,好像满身毛刺的小灯笼。摘几颗,先扔在地上用鞋底踩上去来回蹭几下,上面的刺儿就全掉了,再剖开去内存毛茸茸的籽儿,果肉吃起来甜密适中,回味无穷,口感十分了得,有健胃消食之效。
最美不过满树反季节的山茶花。洁白山茶花如深闺少女般清纯素雅,这是山茶树奉献果实茶油籽后,大山里明年春前最早盛开的花,让整个南方的秋冬透着春的气息。对小伙伴来讲,拾柴时感兴趣的不是赏花,而是暗藏于花蕊的甘露,摘一朵放在嘴里,仰头用力一吸,从嘴里到心里都是甜的,那种滋润心田之味久久不能忘却。
二、 背上背篓扯猪草
小时候,虽然平时吃肉有些难,但吃的都是放心的原生态猪肉。记得,农村家家都养猪。到过年,谁家不杀个百八十公斤的猪,那是会被乡亲们管叫你个"懒"字的。杀年猪,是一年中比较隆重的事。这一天,邻里乡亲相聚欢庆,客人三五桌,米酒管够喝,吃杀猪菜、杀猪饭,甭提有多热闹啊!
年猪的大小,反映了家底家境,也有我们小孩子的功劳,因为小孩子的任务是扯猪草。
山沟,菜地,河堤,田埂,都是经常光顾之处。
凡是现在城里人认为是上好的野菜,如:蒲公英、苦苦菜、紫云英、粑粑蒿,那时都是猪吃的家常草。
麦子地里的牵牛花藤、锯子藤,稻田里的“鸭脚板”、“鸭舌头”,玉米地里的母猪藤,等等,都是很好的草料。当然,也有值得警惕的事,那就是千万不要扯到了“断肠草”,据说那种开小黄花、折断后流白色汁液的“断肠草”,有剧毒,是我们小时候谈之色变的事。
有一年,家里曾养了十几头猪,附近扯不上猪草,我就和母亲、姐姐走十几里山路上棉花山,个中的心酸可想而知。
有时整整一个假期,都会与扯猪草结缘。现在想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酸甜--累并快乐着。
三、 光着膀子抓鱼虾
当时,澧水河处处有鱼跃龙门,鱼翔浅底,吃鱼根本不需要大人们费力气,我们这群小孩子就能轻易搞定。
抓鱼,自然也是孩子们的拿手好戏。
盛夏,找几个同伴,光着膀子,带一把八方大锤来到河边。找一处水流湍急处的大石头,看准后用力一敲。只听"铛"的一声,锤落声起鱼翻白,收获就妥妥的啦!最容易被震伤的是黄鸭叫和山涧鱼,鱼浮出水面后你只管捡。更有图方便者连鱼篓都不拿,用河边的柳条径直穿过鱼腮,穿成串拴在腰间,又活脱又潇洒。个把小时光景,一串美味的清水野生鱼便被捉拿归案。用茶油下锅,干净利索,真是一道美味的上品佳肴。
抓鱼的方式多种多样。捉泥鳅是最常见的。稻田进出水口、排水渠、引水沟,只要有水,围起来把水放干,又或是把水搅拌成泥糊,淤泥中肥壮的泥鳅便无处藏身了。当然,如果是大雨天,池塘里、稻田里的水满出来后,有时候路边都会捡到泥鳅和鱼虾。
春夏季,连续雨天,河水猛涨,由于河中央水的流速快、冲击力大,鱼虾们站不住,只好游向岸边,这时又是捞鱼虾的好时机。只要沿着长满水草或芭茅的河边用一种楠竹做的叫虾把的专用渔具来捞取,各种野生鱼虾都会轻而易举的被捕捞上来。
也有钟爱于垂钓者,安然悠闲的立于河岸,有时一天钓个十几斤也不在话下。
四、 打起火把看电影
在没有电视、电话和手机的岁月,想看几部好片子,恐怕只有等到年关了。
正月里,大队部(村部)就会从县里或公社取几部新片,反正记忆中春节总要放几部战斗片。正片开始前,一般先放纪录片《祖国新貌》,只要银幕呈现“八一”红五星且光茫四射,那一定是“八一”制片厂战斗片开始放映了。
为了抢个好位置,有时早早的吃了饭我就和大人们去大队部看电影。
电影散场后,在没有手电筒的日子里,主要靠点燃葵花杆子照明。乡亲们通常会把收过葵花的杆子砍掉,捆成捆仍在池塘中泡上几个月,取出后自然乱去了中间的瓤,杆便是空心,再晒干就是最好的火把了。
看完电影,乡间的小路巳是漆黑不见五指。彼时,一大队人马,只需打上两三根火把,就足以照亮半公里长的路。走在乡间田埂的小路上,乡亲们有说有笑,火把映红两边的水田,仿佛当年红军长征时日夜兼程的赶路队伍,十分壮观。
大人们无论是在田间地头,还是茶余饭后,都会因一部好的电影谈论上好几天,兴奋上好几周,其幸福指数足以盖过一年劳作的辛苦指数,也是乡亲们一生的满足和甘甜的记忆。而我们虽然那时没有太看懂,但也会因好人打赢了坏人,而乐上一整天。
说不完道不尽的童年趣事,一切是那么的简单又那么的充实,一切是那么勤苦又那么的快乐,一切是那么忙碌又那么单纯,无忧无虑,无争无鸣,开心欢愉。
如今,这些都已遥远,因为,时代在发展,岁月在更替,生活每天都是新的,但美好的童年是永远不会被尘封的,就像那陈年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