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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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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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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在故乡

 心 在 故 乡

 久居他乡,难免思念故乡。

 故乡那田畴,那小溪,那杨柳,时时萦绕在梦里,清晰可辨,美丽异常。几回回梦醒时分,泪洒青衫。“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日渐深刻。一股乡愁就莫名的袭上心头,撩拨着燃起一种渴望:“归来吧,渴别家乡的游子!”仿佛是妈妈在呼唤,这种渴望很强烈,迫使着我把思念沉淀在远方的故乡。

 多年以前,我在他乡求学之时,就有过这般炽烈的情怀。那一段苦苦煎熬的日子,终于使我于某一天急切地回了一趟故乡。

 记得那一天,我辗转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再徒步几十华里赶到老家时,已是雀鸟归巢,夜深人静。在一片狗吠声中,伴着那扇朱红色的老宅门咯吱一声,我一脚跨进堂屋。母亲打开灯,迈着急促而细碎的步履,从房间颤巍巍地走出来,一边拍打着我身上的灰尘,一边抚摸着我的脸庞,惊喜中透出几分爱怜:“我娃咋瘦了呢?在外求学很苦吧?”

 我搂着母亲瘦削的肩膀,眼圈潮潮的红了起来。仔细打量,母亲明显地衰老了许多,她那身粗布衣服,她那满头银发和那张透着沧桑的面庞,亲切而质朴,目睹便心生温暖。这种温暖,于人生弥足珍贵。

 月牙儿挂在西天,满天的星斗忽闪忽闪。母亲打开厨房,燃起柴火,做了我最喜欢吃的青葱煎豆腐,辣椒炒鸡蛋。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娘在一旁重复着她对我说了十几年的絮语:

 “乖娃,别噎着了,慢慢吃,慢慢吃......”

 她还把我视作当年那个淘气哭鼻子的乖娃,浑然不知我已是个英俊潇洒的大小伙子了。然而我心里却是暖暖的,甜甜的。

 那顿饭,吃得好香好香,实在是难得的美味。以至我感叹不已:“娘做的饭菜真好吃!难怪我常在梦里念叨娘呢!”

 “想娘了啊?”娘问我。

 我说: “就是啊,我想您了!”

 “可惜娘再没有奶水给你吃了!”听到娘乐呵呵地说出这句话,我羞红了脸:

 “咋能一辈子吃娘的呢?我还要娶妻生子,报答娘的养育之恩呢!”

 我们母子俩言来语去,笑着一团。我想,我对娘的亲近,何许就是对故乡的亲近吧!

 吃过饭,已是午夜,爹早已鼾声如雷了。想毕劳作一天,早已疲乏。可我和母亲却有着唠不完的家常。为了多了解一下家里的情况,我忽然提出:“今晚我与娘睡一张床好吗?”

 娘呵呵一笑:“咋了?还想重新回到娘的怀抱。真没出息!”

 娘一边嗔怪着我,一边说:“我儿今天定是累着了,快去吧去吧,别把你爹吵醒了!”娘就是这样一如既往地放纵着她的儿子。

 躺在娘睡了几十年的那张老式宁波床上,思绪驰骋,浮想联翩。床挡中央麒麟送子的雕花依稀可见。虽然画面早已斑驳而模糊,镂空多已脱落,但父母对生活的美好渴望劫永远铭刻在那里。我仿佛看到了母亲和我的身世,母亲就是在这张床上,用她羸弱的身躯生下了我。我想,倘若揭开床垫,何许还能嗅出胎衣的味道呢!如今,娘的儿子长大了,她自己却老了。可娘依然守着这张古老的宁波床。这床是故乡的影子和永恒的岁月吗?

 这一晚,娘睡不着,儿也睡不着。

 娘一会儿说,你的穿开裆裤的朋友四狗在外发财了,回家盖了两栋楼房,还给村里捐资修了一条水泥路呢!一会儿说,哑巴的三个儿子都考上了大学,还是名牌大学哟!一会儿又对我说,凤喜的命真苦,先前嫁了一个男人病去了,改嫁后的第二个男人又遭了车祸。唉!人啊人......

 我在母亲的叹息声中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就像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怀里,听着母亲一遍又一遍的原生态的催眠曲,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母亲的叹息就像故乡的小雨,时时浸润着我的面庞和心灵,发育并滋长着我的某种欲望。

 回到故乡,我彻底放松了自己。人世的那些清规戒律早已放飞到九霄云外,仿佛置身于桃花源中。

 天亮了,我却还憨然地睡着。娘并不叫醒我,开心地放任着她的儿子。待我醒来,早已是日上三竿。

 “娘把自己的儿子宠坏了!”我跟娘开着玩笑。

 “还能宠多久呢?这世上,除了娘宠儿子,还能有谁宠呢?”

 听了娘的话,感动之余,我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酸楚。想想生为男人,都会为人子而又为人夫,终而为人父。还真是有些茫然。人说媳妇好,爱情的后面是温柔的束缚;儿子好,伦常会把一副叫责任的担子让你担着;人父好,但这父辈的威望要靠山一样的脊梁撑起......这一切,都美丽而忧伤,美得让人难免有些惆怅。可故乡人的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走过来的,那种坚韧和顽强很是令人感慨。

 正当我们母子沉默的片刻,父亲早已犁完了三片田垄,带着满身的泥土味,回到家里吃早饭了。

 小饭桌摆在堂屋中间,饭桌上有娘特地为我炖的鸡,烧的鱼,清蒸的香菜,煮的鸭蛋,煎的自家磨的豆腐。娘还为我和爹温了米酒。这一刻,村子里炊烟袅袅,堂屋里满室飘香。田畴上,河水边,四处有鸡鸭在歌唱,朝阳升腾,杨柳依依,我真的是被故乡的晨光陶醉了!

 吃过早饭,便是四处走走。拜访乡亲,探访儿时的好友,追怀曾经的足迹。水清澈,路依旧,可我的感觉却大不一样了。

 儿时放眼望不到边的湖泊,现在已变成方块型的鱼池了;儿时淡淡看一眼都眩晕的水井,也变得很浅很浅。小路曲折悠长,我走来走去,却走回了原处。

 我在想,故乡的那棵银杏树,如今虽香火旺盛,佛事隆重,然而却没了先前的郁郁葱葱,而变得苍黄而斑驳。这是不是故乡的又一缩影呢?

 时隔多年,在生我养我的故乡的土地上转了一个轮回,似乎熟悉而又陌生;传统和现代在脑海里不停地跳跃和变幻。远远地看见娘瘦小的身躯在田畴上蹒跚踱步,辛勤劳作,不禁深深地沉吟了一声:“哎,娘啊,故乡!”

 想到明日又要辞别母亲,告别故乡,两行热泪止不住地滚淌下来。

 那年回到学校,品读余光中先生的《乡愁》,果然生岀这般感慨:他乡无论多么繁华,多么诱人,终是他乡;炎黄赤子,无论你走到哪里,也无论你多么发达富贵,故乡在你的灵魂深处,永远也挥之不去。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娘的话虽然简单质朴,却闪耀着真理的光辉。

 而今我身处他乡,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故乡。这种思念,绵密厚重,与日俱增。正所谓:“露从今夜白 ,月是故乡明。”

 敢问天下游子,谁又不是人在天涯,心在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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