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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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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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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炼狱(上)

说明:此篇文字共分上下两部,本篇为上篇文字。

大概是我十五岁左右吧,当时脑中常常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我生下来是个孤儿该多好啊,这样我就可以豪无顾忌的在这个尘世做我想做的事,心无牵挂的在这个神秘的世界上闯荡一场,遇上意外或不测,我便可以心安的离世……”

这种意念,一直持续到十九岁,那时正在上高三,是1992年,现在想起那段情绪沸腾的日子,我依然恍惚如梦,庆幸于在那样的情绪下,那样的身心状态中,竟然没有将我从这个尘世中淹没,竟然没有让我从这个尘世中蒸发掉,竟然在跌跌撞撞,蹒珊前进中使自己成为了如今一个内心沉静而安稳的女人,而在当时让我一直不敢选择离开尘世的理由,竟是对于父母难于割舍的牵绊,因为我知道,我是父母矣或于我的家庭最大的依靠和希望,我无法想象父母失去我之后的生活,即使在假设的前提下,那种影像从脑海中划过,痛的滋味竟几乎使我晕厥。

从上小学开始,我便知道,我是父母最大的骄傲,因为兄长小学五年,一直是村小学最有名的垫底学生,据父母说兄长是因为小时侯发烧大脑受到伤害留下了后遗症,这件事我已无法证实。但兄长的阴影,从记事起就一直笼罩在我的心里,笼罩在父母身上,笼罩在生我养我的家庭里,偏偏从上学开始,我却是一个非常爱读书,喜欢思考,喜欢琢磨事情,喜欢挑战,享受挑战但又有点狂妄自大的家伙,学习成绩也还算好,这便和兄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种对比,伴随着我一天天的长大,对于家庭的使命感便悄无声息潜入到我的心里。

兄长大我六岁,因为后遗症的缘故,在村里一直说不上媳妇,然后就有人给父母出主意,用我给兄长换亲,父母开始有点犹豫,慢慢的也就同意了。记得在初二时,我就因为换亲和别人相过几次亲了,但结局都是对方没有看上兄长而不了了之;后来又有人说三角换亲,就是三个家庭的男孩和女孩相互结亲,相互支撑,如果一方不同意,三方便一拍即散,又相了几次,还是没有结果。但当时我唯一庆幸的是我还可以读书,但是我全然不知,兄长的婚姻,我的读书,多次相亲的不了了之,已在我的家庭成了父母之间意见分歧的源头。父亲是希望我好好读书,走出农村,光宗耀祖;母亲则希望我辍学回家,招个上门女婿,承担起家庭的责任。而我呢,招不招上门女婿都无关紧,我就要读书,我的快乐就是读书。其它的一切,我好像在当时没有太多的虑。   家庭的这种暗存的矛盾便伴随着我的读书生涯。一直到92年,那时我己经进入了高三,各种学习资料,考试试卷越来越多,基本一个星期就得拿3至5元的资料费,一个周末的深夜里,我隐约听见父母亲在吵架,刚开始声音还小,后来越来越大,我能清楚的听见父母亲是因为我上学的缘故在争吵,大概是因为拿资料费的缘故吧。家庭末来的前景,父亲期待的眼神,加之那次考试成绩也很烂,一向自信的我,突然对我是否能考上大学产生了怀凝,一种莫名的恐惧绝望的情绪便真实地袭上了我的心头,可怕的是这种情绪与日俱增。也就在这事侯,有一天父母突然告诉我,村里有人给妹妹说了一个上门女婿,而且回家时我也见到了给妹妹介绍的那个陕北男人,一个样貌清秀的绥德汉子,妹妹小我三岁,由于她的学习成绩和我比较要差点,所以上到小学三年级便辍学回家,在西安空军医院家属院给人家当保姆看小孩,可能对于婚姻这种事情没有太多的考虑吧,全凭父母按排,见了那个绥德男人后,家里就将她和那个男人的婚事定了下来,其实说真的,在听到父母给妹妹定下那桩婚事时,我心里非常的愧疚,本来是我身上应挑的担子,却降到了妹妹头上,但我真得什么也做不了,我对自己说,我只有全力以赴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回报于妹妹对这个家庭的牺牲,妹妹这个我从来就忽视的角色,竟然像家庭的一个顶梁柱一样站在我眼前,我当时给妹妹写了一首诗:

酣梦中天使映入心来

透过一层薄薄的眼睑

这并非恋人热切的思盼

是姐姐对于爱妹的惦念

生命中万恶艰难

唯妹妹助我抛远

嘱我奋勇争先

才华永显

哦!你是我的妹妹吗

不!你应该是我的老师

我的支柱

凄凉人生中

永不能淹没你对我的盼心

酣梦中

唯有你

时冲我的心肺

击醒我的醉意

孤独中

默默的洗衣

默默的做饭

默的照看别人的小孩——你的小妹

将你精心做的饭汤

眼看着轻送进她的口中

时孩子笑了,你也笑了

笑,分明不是平常的笑

而是一个十六岁少女满足的清音

你懂得,

受人点滴之恩,报予涌泉

父母的教诲

至比我更懂得其中的深义

然你的学识并不高深

啊!妹妹

曾说过,你期待姐姐载誉而归

你曾说过,你爱所有善良的人

可你,没有说过自己

你没有超人的显赫

也没有伟人的壮举

但你为了我,为了这个家

烧了自己

我感谢你,爱你

思盼你

用你赐给我的神笔

造你——我的爱妹 

转眼间到了深秋,天气越来越凉,潇瑟的秋风一刮,便有成片泛黄的叶子不甘心的离开树枝落入大地的怀抱。这时我迎来了我二十岁的生日,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那样紧张的学习气氛中,在学习资料和各种摸拟试卷越来越多的课堂上,在要钱如要命的周末日子里,没有人会记起我的生日,我却为自己写了一首“人”的诗,做为给自己二十岁的礼物:

在很远很远的过去

地球上发生了一次前所末有的奇迹

那就是“人”终于巍立于万物的从林

倒了世界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是便出现了种种的悲剧

剧之中酿造着难料的生机

“人”不同于其它的异类

它的超群在于有情感和事业伴心

它可以酿造悲剧

也可以创造奇迹

而一切的所为

都为了更好的生存 

“人”的含义并非这些

真正的强大在于

能超越自我狭隘的天地

这并非忘记自己

是把目光投向芸芸众生的社会

它不象某些兽类

为单纯的淫欲击人死地

也不象鸟雀

随意的吃掉自己需要的东西

更不象植物

理一切的只顾自己的生存

它会发展自已

也会照亮别人

把淆乱的乾坤

放回该处的地位

以“人”皮难背

人难寻

真正的人

上有几!

我希望自己二十岁以后成为异于兽类、鸟雀、植物而真正意义上的人,但自身的力量却是那样的弱小,这时我们基本学完了高中所有的课程,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资料费也是越收越多,但记忆中好像没超过五十元钱,一个周末我再次要资料费的时候,母亲阴沉着脸对我说:“上什么学,一回来就要钱,难道你将来上大学指望你妹夫攻你吗?”我心里一沉,突然有种莫名的茫然,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读上学,我像置身于茫茫大海中的小舟,不知道岸在那里,明天要驶向那里,那是怎样的绝望和无助啊!

也就在这时候,他走进了我的心里,一个叫AM的男人—我高中的语文老师,我是一个从小就喜欢文字的人,但与他人不同的是,我的文字基本是我内心想法的宣泄工具,而不是为了驾驭每次考试命题的作文,他也和我有着一样的爱好,他经常和我聊天时说他在渭南教育学院上学时,周围的人都称他为才子呢,据别人说在当时比较有名的散文杂志上发表过文章,但他从未向我提过,因此我一篇也没有看过。在起初和他单纯的师生交往中,我向他借着看了好多名人传记,诗歌小说,上语文课他经常叫我回答问题;大概在10月份的时候,学校开运动会,我从小就是一个肢体反应比较迟钝的家伙,在班上体育课成绩基本是垫底的。但为了检验自己的毅力,我报了800米和1000米的长跑比赛,有一天,我正在操场上和同学聊天,有一个同学跑过来对我说:“语文老师找你呢,我说你失踪啦。”虽然当时我笑了笑,但内心却有一丝莫名的窃喜。大概少女的爱情都是从窃喜开始的吧。那段日子,我脑中有许多想法想要通过笔将它渲泄出来,但那些想法,却朦胧遥远的不知如何用文字来表达,上语文课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尤其是作文课,记得有一次作文题目是“早春”,这篇作文前面的文字早己记不清了,但收尾文字我至今记得非常清楚,文字是这样写的:

早春,感谢你的来临

你,使万物开始有了生机

你,使我心中狂海的涌起

大概他从我的文字中看出我那份朦胧的情愫,可能怕打扰我的学习吧,便有点故意躲僻我的意思,再也没有了和他愉快的相处聊天的机会,除了语文课,基本和他再无接触了。刚开始我有点失落,慢慢地有点痛,这痛苦中又夹杂着些许不甘心,所以我要想办法逼迫他与我对话,于是在作文本中我夹了一篇写他的文字:

你年轻的令我吃惊

天真的令我生情

你心中以为我三尺孩童

太天真太幼稚腑中无知

我不想与你強词夺理

只想言几句明我心意

整天心烦只为一人

异性人难求得合乎你心

望别人鸳鸯双飞对对归回

叹息你命中无幸运之音

其实你内心冲动百倍

情中人唯梦中迟迟不归……

今天翻起这些文字,我想我当时必是疯了,才敢对我敬重而仰慕的人写出这样挑逗而露骨的文字,结果他看到后马上回复了我:“你心中的AM和现实中的AM判若两人。”过了几天,他给我写了一刲信,告诫我漫漫人生路,紧要处只有几步,要我将心全用在学习上?。可能是为了断了我的念想吧,他说他心目中的姑娘坦诚而不随便,可爱而不娇艳,纯朴而不迂腐,说我像小麦风干,有成熟之貌无成熟之质,还说说了那么多,感觉还没说到点子上,但不想说了。当时我以为他俯视我的情愫,嘲笑于我的情愫,便回了一封信对他写道:“我可以默爱一个人,但我绝没有必须和所爱人达到结合的欲求,也不会以所爱人的心中伴侣所望塑造我自己,我也不想他以我心中的模塑造他自己,我不想瞧不起他,也不想他冷落我,你寻你心中的姑娘去吧,我还没有爱人爱到发痴的地步,风干的小麦总比虫蛀的小麦强得多……”。并决定和他永不见面,永不和他说话。

但是我心里依然想他,这种思念如毒蛇一样纠缠着我的心智,理性又不允许自己去见他。那时早读一下,同学们都有到灶房打水,或去校门口买点辣子酱或菜夹馍什么的解决一下早餐吃喝的问题,从我们教室到开水房要从他宿舍门前过,每天早上我去灶房打水时总能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像阳光沐浴到我的身上,直到我端着盛开水的搪瓷缸子进入教室它才消失,这种感觉让我有片刻的快感后便跌入失落的深渊。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有时这种错觉被我肯定后,便有苦涩而无法言说的苦痛,真的是欲哭无泪,欲诉无音,加之周末又有几次看到母亲凄怨的眼神,父亲期待的眼神,兄长空洞的眼神,妹妹纯真的眼神,他绝决的眼神,内心之前积聚的绝望、恐惧,茫然、失落这诸多因素在眼前干扰着我,竟然使课本上那些曾令我快乐的文字和算式逐渐变成了一些奇怪而陌生的符号,上课注意力集中的时间越来越短,注意力由开始的几十分钟到十几分钟最后是几分钟,神情慢慢变得恍惚而无法自持,我预感到自己走到了崩溃的边缘,我想救自己,却像一个被困于黑暗房子的困兽焦燥不安,在漆黑中看不到门窗,看不光亮,所以我便选择了沉睡。当别人在上晚自习的时候,我便偷偷跑到宿舍去睡觉,我多么渴望自己就这样睡死过去,永远不要醒来。有时想到我死后父母生活的情形,便痛的几欲昏厥。这种日子持续了有一个礼拜吧,我突然很想救自己,于是到学校附近的一个诊所向医生说明了我的情况,希望医生能给我开点缓解我注意力无法集中这种症状的药物,医生好象给我开了几盒治疗神经哀弱的针,但针打完后好象没见任何效果,我感觉到自己离崩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时我便有一个强烈的意愿,我要逃离我的父母,逃离我的家乡,逃离我求知的学校,找一个亲人无法找到我的地方,在一个没人关注的角落完成生命的初次裂变,如果能浴火重生固然好,如果走不出这场劫难就找一个无人的角落,然后悄悄的死去。

于是我开始为我的逃离寻找机会,刚开始我将地点定在了青海西宁市,我隐约记得西宁市有我一个姑姑,便从家中翻出了姑姑家的地址,我甚至到街上买了出行装东西的包,然后就想在半夜两三点起来给我的父母留封信悄悄离开。也就在这个事侯,母亲突然来学校找我,说是给妹妹招的那个陕北男人要求和妹妹结婚,但父亲不同意,原因是妹妹年龄还小,让我劝劝父亲,因为在家事上,父亲还是肯听我的意见,这时我便对母亲说我不想上学了,想去青海找姑姑,母亲没有丝豪意外,可能辍学一直是她希望的吧,我对母亲说我试试劝一下父亲,母亲看到我答应了,便回家了,我便也向老师请了假,也回家了。

回家后我向父亲谈起了我要辍学的事,父亲很是震惊,便问道:

“念得好好得,为什么不想念了?”

“为我觉得我根本就考不上大学”我说道。

“考不上大学拿个高中毕业证也可以呀”父亲说道。

一我说不清,反正我不想念了,我想出去打工”我对父亲说道。

父亲见劝不了我,便默认了我的想法。我多么想对父亲说,我现在注意力无法集中,精神严重分裂,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是我不敢……也就在这时候,从北京来了一个说是给服装厂招工人的人,可能给父亲提起了这件事,父亲便告诉了我,我突然看到一丝光亮,对父亲说,我一定要去,那天下午,我便见了招工的人,人家看我戴了一副眼镜便对我说“你要去可以,但厂里全是流水线作业,用的是电动缝纫机,如果你眼睛适应不了,你要独自一人回来哦”我说道“我可以”其实我知道自己在撒慌,一旦出去,能否活着我都没多大把握,何况一个人回家呢。

去北京的日程很快定了下来,没有给太多的同学和老师说,但还是有几个同学来到了我家,父母让我去给我舅舅告个别,舅舅家就在我求知的刘集高中旁边,但我想到了从初三开始一直和我关系不错同学xJ,我便在中午放学的路上等她,见到她后我便将我要去北京的事告诉她,没想到她竟“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我对她说没事。我知道在她心中我依然是那个思维敏捷,头脑聪慧的挚友,不上大学对我是种遗感,但却全然不知,此时真正的我,已频临于崩溃的边缘,我是想找一个角落独自一人挑战上天给我身体和精神的劫难啊。

1992年11月25日,是我离开家乡到北京的日子,那天早上,母亲早早起来,在厨房给我做好吃的,父亲则在房子里为我收拾被褥,临了,父亲将100元钱塞到我口袋对我说:“这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花,万一在外混不下去,就拿这钱买张车票回家。”我一句话没有说,莫名地就想到了自己的死,于是便将母亲也叫到房子里,搬了把椅子让父母亲坐下,我便向父母一个人磕了三个头,我知道,磕三个头根本无以回报父母对我的养育之恩,在农村,父母离世时儿女要在下葬前一天晚上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当时我觉得我是要走在父母前面的,这样做至少会给自已少留点遗憾,因此磕头时我内心没有感觉丝豪的做作和不好意思,反倒是父母很是震惊,赶紧扶起我。这时接我去西安乘火车的面包车在村前公路上等着我,招工的人在门口喊着:“快点,车要走了”母亲炒的鸡蛋,溜得热气腾腾的馍端上桌,我心里着急,随便吃了两口,便提着行李走出门外,父亲则帮我拿着白蛇皮袋中装的被褥。走了不到五十米,母亲追了上来,对我说:“妈就是这样的人,你也别怪妈”。我对母亲说“我不怪你,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走上了一条北上而末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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