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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育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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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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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象王岗

穿越象王岗

文/王育潮

河南唐河境湖阳镇亢寨村发现象牙化石?闻讯,热衷象文化研究的我驱车飞奔前往。

豫,意象之大。千年前,中州地,万象奔,实为大常之观。惟北宋前,豫象之史,甚淹久矣。豫之域图,形象也,又安阳殷墟之象奴如坑,亦有刻文之象杯,殷墟甲骨之猎象载。然自周、汉氏,大象隐处,世人诵之,乃创象图象型、画像石,以深慰己,且藉之之。由此,先民与象,“缘”远徙长,非只言半语所能道明。悟之者,遂乃不惑,恨矣。

河南唐河境湖阳镇亢寨村地处豫西南,淮河之域,气候湿热,沃土伊阙,宜如居、殖矣。今掘其二根疑为纳玛象,多主于亚热温润之地,水源开阔、植被繁茂,后随温度、环境因素变化灭绝。

沉浸在知识补脑的片刻,车却失去控制,我重重地撞向路边巨石。醒来时,穿着古装的村民告诉我,这是宋朝。

没错,我穿越了,现在是建隆三年(962年),救我的老者讲,这里是汉帝之乡,原本伏牛苍苍,丹水泱泱,气候温润,四季分明,象族曾酷爱这宝地的江河水系,如今却多半的放眼干涸。我想起我是因为来看象牙穿越到了这里,难道这里有大象?

“没错,这里叫象王岗,是纳玛象的领地,作为北宋时期中原最后的象的存在,象王带着象群与那多舛的命运抗争,与肆意屠杀的人类抗争,与缺失的水源抗争,现在只剩下两头大象……

这里有象王?就在这个象王岗?我挣扎着坐了起来,二话不说跑进了象王岗,后来传来”小心呀“的呼叫声。

搜寻了将近一天,终于看到了两只大象。“大象?真的是大象?”我惊呼到。冰川世纪的庞然大物果然名不虚传,虽相隔十几米远,我却能够实实在在地感触到它们鼻孔所哄散出的威猛气息,炎热的天气里,纳玛雄象的象牙好似长得无处安放,那皲裂的厚皮尽力挽留着即将烤干的水分,似乎在冥冥中递给我一种岌岌可危的讯号——相比于雄象而言,那怀胎的母象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水源的滋润了。再看那细密而冗长的褐毛之间所夹带的没有名字的颜色,时而像小麦的金,时而也像夕阳涂抹的红,于树下攀缠的四肢则已然超出了人类对于粗壮的定义,就是这样看似可以擎天的两座巨雕,竟然有着人类世界的相濡以沫!

“爱恒,远处,你有没有听到一种声音?”竟然是母象说话的声音。

“声音?还——没。”那为叫爱恒的雄象王一边为母象洒水降温,一边透出某种极其明显的不安。

“你太累了,不要胡思乱想,现在咱们这个地方象族只有我们两个,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平平安安地生下小象。放心吧,有我在,我会永远保护你,保护好我们未来的象群。”我惊喜于我能听懂大象的语言,我推测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象王和与之厮守一生的母象,以及于腹中还未出生的胎儿。

“嗨,你们好,我是穿越过来的未来人,我能听懂你们说话,你能听懂我说话吗?”我从丛林后面举着手走了出来。

“听得懂,你好,朋友,看得出你不是坏人。”爱恒很友好,但是还是警惕的保护着身后地母象。“听祖先说,几百年前,人类也曾是我家族曾经的密友,我并不否认人类尚存的良知。可作为象群之首,我却眼看着我的子民惨遭杀害,我又怎敢不为整个家族着想?小象是我爱恒的子嗣,就势必要承担壮大象业的责任和义务。姑且过不了多些时日,它必定要平安诞生。我发了疯一样地想要在这方天地里生存下来,这可是象种保留至今的最后希望啊……”爱恒叹了口气,内心顾虑重重,但仍然推心置腹地与我交谈。“想他人类的一言一举都紧密关乎象群未来的存亡危机,如今栖息地渐平,少了水源和植被,别说繁衍生息,连最后的王族都温饱难耐……”我们从下午聊到晚上,我就躺在它们身边熟睡。

天蒙蒙亮,有猎户搜索的声音传来。爱恒慌忙起身,呼唤母象去最近的林子深处躲好。失声的苍鹭和猫头鹰抽打天际的悲鸣划破天际,猎狗的狂吠和噪杂的说话声慢慢靠近。来自现代的我心知肚明,万物狂奔的历史喧腾即将在这一刻重新上演……

我没有想到我和爱恒的初次见面竟然会成为最后一面。为了将爱恒彻底制服,狩猎的人群兵分六路,各司其职,开始是两队强攻,只见雄象左方是人类事先备好的索套,套的一端与百余米高的大树相连,一待雄象踏入索套,再便联手跃入,困住象足,而后便生拽硬拉,象的右方便是锃亮的砍刀和利斧。哪知几番打斗下来,雄象越发暴躁。我百般焦急,“我到底该怎样做,才能帮到可怜的爱恒,这样下去,就算不被俘虏,也会筋疲力竭,到那时,不还是会被杀死?我急得满头大汗,却又不得不继续“观战”,且不说爱恒,狩猎的人都已没了耐心,他一遍又一遍地咆哮着,一齐将象赶至布满锥尖的象坑,我只听到一阵惊天的怒吼,爱恒便砸倒在地,坑里是肆流的红血,众人蜂拥而上,一个斧刀好似晴天霹雳,正中其恶狠狠的目光中央迅速劈去......

我记得他那么坚定地告诉我,他一定会活着与我会合。他一定会亲眼看我们的小象出生。爱恒为了救自己的妻子挺身而出,与狩猎的人战斗,而母象只能含着不舍与自责的泪水,带着即将出生的胎儿一路逃跑。我的思绪却逐步融化到母象的悲痛中,我感觉到母象在拼命逃脱,而越用力奔波,那来自腹中的生硬痛感就愈发剧烈。

在自然生命中,一只年老体衰的象往往能够准确地预感自我生命的枯竭,待到那时,他便会悄悄地离开象群,回到密林深处,安静地等待死神的降临。可如今,两头正值壮年,却仅仅是为了求生。那所谓的密林又在哪?世人皆知象群祖先“躲匿林中,践踏民田,食民苗稼”,却不知道人心险恶,利欲熏心,踩着象群的尸体,理所应当地分食象肉,人类的家是家,象族的情与爱就活该烂若粪土吗?“狩猎者,汉政谓之以利。剃豺虎类,奖千钱;可用之以购。”这是何道理!只是此时,再多的痛恨已无济于事,爱恒,他会回来吗?

“爱恒,失去了你,纵然是我如愿生下小象,我又怎能心安理的苟且偷生?”母象声嘶力竭的喊着,冲击脑海的愤怒加重了临产的痛苦,我俨然察觉到新生命的到来。可事到如今,即便你凭借捍卫爱情和整个象族的信念,那笼罩你的日复一日的黑暗,真的……还有未来吗?唯利是图的人类从来不会停止他们对森林的砍伐与开荒,地表水少了,你们的家已然碎成了斑块,这个唯一的不成模样的家还能再小点儿吗?人类把原本成片的栖息地阻断成一个个孤岛,阻碍你们的繁殖与成长,若象群走出森林,寻农田觅食,不也正是无奈之举?

血腥味传来,是小象出生的血腥,也是刀口下爱恒的血腥。我看到在山坡的那边,此时的爱恒头顶刀伤,早已满脸鲜血,双膝跪地,它披着一袭褶皱的热气腾腾的汗衣,奄奄一息的同时,似乎又动弹不得,它长长的鼻子沾满干土,甚至摇摆拖地,那般苦苦的嚎叫与永不屈服的悲戚,只是爱恒预先向“聪明”的人类发起的挑战,本意其实是告诉它的妻子不要回来……

此时,我只觉得自己的满身神经连同四壁式的身子一起垂下,一股钻心的疼痛好似在脚心钉上千百个几寸长的钢板还要强烈,难忍之时我好像变成一只大象,炮筒状的鼻子高耸入云,奔到他的身边,和它一起并肩作战!

炎炎午后,大雨倾盆而泻,情急之下的人类甩着沾满铜臭味的鞋子四处奔忙,其场景惨烈像极了山崩之下的沙砾。

我慢慢地挪到它身旁,看着那条他身后的河流,此时却笑出了那般生涩的波纹,那象血灌溉及暴雨冲刷下的野草是何等地鲜活,何等地富有爆发力。

刚刚做了母亲的母象突然闻着血腥味找了过来,咆哮着冲向躲雨的人群,惊得人们惊慌逃窜。它毫不畏惧地走到丈夫跟前,丝毫不在乎人们准备的反攻,抖尽平生力气,为丈夫淋浴,为丈夫抚摸与拭泪,为丈夫盖上湿润的泥土与他最喜爱吃的嫩树叶,用鼻子轻轻抚摸它英俊的脸中央,舔舐它半径有8厘米大小的刀伤。

不要再伤害它,我苍白的叫着,跳出来跪在准备逮杀母象的人群前,留下它吧,它是母亲,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

“我是不是不该带小象来世上?”母象泣不成声,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心地善良的小生命一定会原谅我今日所有的苦衷与抉择,它定会看到它父亲的牺牲,可无论如何,是我不该把她带到这个充满虐杀的人类社会,是我不该做了母亲之后还依旧这样自私……可是,你知道我是有多么渴望,多么想看着它长大啊……”母象还在自言自语,又想在向苍穹哭诉。“也许,我帮不了你,但是我能帮助动物的未来。我必须回到我的世界,阻止杀掠,阻止伤害。”我拍拍母象的脸,我想活到现代,我想告诉现代人们不要让自己有个血淋淋的未来。

我好像看到了成年之后的小象,她栖息在广袤的大别山脉与植被丰美的密林之间,和年轻时的爱恒一样活泼,一样挺拔,一样端庄,一样优雅,我甚至看见了因为玩水而陷入泥坑的它,满身水淋淋的泥泞,调皮地欢叫着……

是的,未来,我的世界!那是一个阳光很足,水域很多,香蕉很黄,植被也很绿的很静很净的地方,静得只剩下善良的人类和淘气的野生动物……

我擦干眼泪,灵魂飞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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