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未暿
我们读过许多关于母亲的句子,“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在孩子们的口头心里,母亲就是上帝的名字”,“母爱是一种巨大的火焰”,大地母亲,祖国母亲,黄河母亲,学校母亲……,即便是思念家乡,也是因为那里有童年美好的回忆,有妈妈的味道,有和蔼可亲的母亲。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是我的贵人,母爱是滚烫的。相比之下,赞美父亲,却笔墨少之,父亲是舵、是灯塔、是儿登天的梯,父爱如山,父爱似海,父爱无边,父爱无言,父亲与我们在情感上的距离似乎更远一些,形象“暗淡”一些,父爱是内敛的。
我的父亲一米七五的个子,高高瘦瘦的,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薄齿白,是妥妥的美男。可岁月不饶人,现在身体有些佝偻了,脸部轮廓不似以前明朗,曾经乌黑的头发变得细软而稀薄,头顶锃亮,爱美的父亲每次理发都要把左边的头发留得长一些,然后齐齐往右边倒,便于遮住光亮的头顶,我不忍告诉父亲,那只是个心理安慰,父亲渐渐老了。
回想和父母生活的二十几年里,我是无忧无虑的,父亲总是溺爱着我,娇惯着我,我过得很快活。
农村的孩子喜欢撵脚,记得有一次冒着大雪与父亲去山外赶集,那时大概七八岁吧,地上的雪有一尺多深,四周围白茫茫一片,我欢天喜地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雪地里,蹦来跳去,要么在地上打滚,要么抓起一把积雪捏成团,扔向路旁的树冠,树梢上的积雪“哗”一声落下,钻进我的脖子里,我冷得哇哇叫,“快点走啊,么搞,等哈脚打湿了冷。”我不听父亲的告诫,玩得不亦乐乎,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我的鞋子湿透了,双脚冻得通红,像针扎一般刺痛,父亲见状,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白色蛇皮袋,叠成两层,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把我整个人裹进大衣中,脱下我的鞋袜,把我冰块一样的双脚捂在肚皮上取暖,我双脚触到父亲的皮肤时,明显感到父亲被冻得一激灵,等我双脚暖和了些,他把自己的袜子脱下来套在我的脚上,然后背着我到集市买了一双新鞋,只到现在,我依然能感受到从双脚传达过来的温暖。
上学时,我时常撒着娇搞零花钱:“老爸,搞点钱嘛!”父亲总是笑咪咪地问,“要好多?”我每次都盘算好了才开口,而父亲给我的钱总是会比我开口要的多一点点,我总能得到小小的满足。
父亲是知青,也是村长, 博学多识,我算得出身在书香门第。
在八九十年代初,读得起书的孩子并不是很普遍,而父亲深知读书的重要性,相信知识能改变命运,无论经济多么困难,依然坚持供我和哥哥读书,记得刚上初中,学校寄宿,家里没有多余的棉被,为了不耽误第二天报名,父亲向乡里的驻村干部借钱,不巧的很,父亲跑到乡镇府,说是此人已开车下乡去村里了,父亲赶到村里,又听说他到邻村去了,父亲马不停蹄的赶到邻村,凭着双脚奔走了三四十多公里路,终于借到了钱,拿到钱后飞奔到集市,半夜敲开门市部的门买了棉被扛起就走,到家时天已经亮了,棉被上积满了露水。
成长的路上,父亲就这么默默的将我的人生托起,父亲就是我的山。
长大后,我工作,结婚,生子。
渐渐地,自己好像有忙不完的事,解决不完的困难,和父亲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最少的时候,一年只见一两次,十多年来,我一直在外面闯荡,从不曾细想父母如何度过这许多年。
父亲常说“父母养其身,自己长其志”,成家后, 他就很少过问我的生活了,用他的话说,他对我已尽完了抚养的义务,给我的,只剩下激励与牵挂。
在二零一五年,我遭遇离婚、创业失败的双重打击,离了婚的女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无处可去,无处可依,生活完全不在状态,六十岁的父亲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去,说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大不了他养我一辈子,我是他捧在手心里的明珠,现在的处境令他心痛,父亲的话让我泪流满面,之后的一个月,我回到老家休整,父亲陪伴着我,给我做一日三餐,讲他的成长故事,讲中华五千年历史,讲舍得、包容和承担,让我阅读大量励志书籍,顺利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父亲给了我信念和勇气, 离开老家时,已将近过年,我等不急要东山再起,为父亲母亲,为自己的人生,为要命的人格尊严......我有太多理由振作起来。
如今,我们生活条件相比以前好了许多,想让父亲母亲与我们一起住在城里,方便彼此照应,可父亲说我和哥哥都有了各自的家庭,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就行,他也习惯了农村的闲适与安逸,守着老家,我们逢年过节才有家可回。
父亲的爱是无私的,在他眼里,儿女总是长不大的孩子,最好的都要留给儿女,即便年迈,也要自食其力,不给儿女增加负担,这种心情应该是溶入他的生命里,贯穿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