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未暿
九月开学季,孩子去了学校,家里一下安静下来,自己也不再像陀螺般滴溜溜地转,便独自回了趟乡下老家去看望父母。说是看望,不如说是去蹭蹭父爱母爱更贴切些。
初秋的太阳依然毒辣,闷燥的热浪像火一样炙烤着大地,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我搬来父亲的摇摇椅,躺在堂屋阴凉处细细打量陪我长大的木房子,儿时顽劣用粉笔在板壁横梁上涂鸦的“大作”还是那么清晰。屋内父亲悠闲地看着电视剧《隋唐英雄之薛刚反唐》,父亲很喜欢看电视,《新闻联播》、《非诚勿扰》都是他必看的节目,母亲一天到晚不停地在房前屋后转悠,扫地、喂猪、洗衣、做饭,时不时地站在门口往电视上瞄上两眼,没头没脑地解说着电视情节,父亲一面鄙笑,一面提高嗓音更正母亲的奇葩说词,我听着但笑不语。
在父母眼里,不管我们多大年纪,都还是个孩子,母亲一会儿拿来一个红番茄,一会儿又端来一盘冰西瓜,自家种的果蔬,尝一口,童年的记忆便涌上心头。
院坝里晒着带梗的黄豆,它们一束束整齐的排列着,豆荚在烈日下噼啪作响,淡黄色的黄豆滚动着溜圆的身子,火急火燎的挣脱豆荚的束缚,像叛逆的孩子挣脱父母的庇护,赶一波秋天的热烈,释放着收获的喜悦。豆杆上叶多荚少,并没有沉甸甸的丰收感,母亲说这是二茬豆子,生长前期豆苗被麂子偷吃了茎叶。
午饭后,父亲换上旧衣服,戴上草帽,把豆荚放倒平铺在院坝里,坝子四周用胶纸围住,撸起袖子,扬起尘封的梿枷,借着骄阳似火,啪啪拍打着焦枯的豆秸,一会儿工夫,就把黄豆剥离出来,如此平淡的生活,让我内卷的心突然得到片刻的宁静,此时此刻,我、父母、房屋、土地,仿佛都穿越了时空,我还是曾经那个少年,这一刻,我体会到了陶渊明的快乐,“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父母过着的平凡日子,是我终其半生也做不到的《归田园居》,在父母这个年纪,对生活已没有了太多要求,欲望少了,快乐就多了。父亲常说,他们自己照顾好自己,不生病,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对此,我感到羞愧,都说养儿为防老,可我却从未顾及到他们。
乡下长大的我,农村情结很厚重,在这里可以远离喧噪浮华,用与世无争的心绪,搁浅岁月,静静的感受生活的美。
在七八十年代,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院子里还没有人出去打工,家家户户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养鸡养鸭,自给自足,吃的是自家种的大米和包谷,穿的是妈妈纳的千层底,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虽然贫穷,但丝毫没有减低人们的幸福感,相反,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着,纵使“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但“老婆孩子热炕头”,让人很满足。
那时年少的我,读书、放牛、割草、逮青蛙、追蝴蝶、捉蜻蜓、捣鸟窝,玩得不亦乐乎,还不知生活的沉重。
现在的农村,少了农耕的影子,年轻人大都已离开家乡,只剩年迈的父辈还留守在这片热土上,放眼而望,已找不到热火朝天的劳作景象,大片的土地已经退耕还林, 只在离家近处种几垄蔬菜瓜果,等到孩子们回家时,摘几袋带回城里去,种几畦玉米洋芋给家养的两头猪仔提供口粮,因为杀年猪的浓浓年味不能丢。
父辈们辛苦劳累了一辈子,熬到儿女成家立业 ,他们卸下了生活的重担,闲暇的日子里,三五人聚在一处,或斗地主,或刷抖音,喝喝小酒,话话家常,有社保医保为依仗,虽不能财富自由,但可保衣食无忧。
乡下老家,是心的栖息之所,这片刻的宁静,让我暂时忘却生活的疲惫,眼前这茂密的树林,稀疏的玉米地,温柔的风,熟悉的乡音,甚至那偷吃谷物的松鼠和鸟儿,都是那么可爱,那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