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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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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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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

六岁那年,爸爸妈妈修建了新房子,搬家那天,爸爸在新屋的火坑里燃起熊熊大火,火苗窜得比我头顶都高,我兴奋得上窜下跳,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帕,在门前水田里浸湿,捻住帕子一角,在火苗上飞来舞去,那手帕瞬间就被烘干了,又打湿,又烘干,如此反复,乐此不疲。正当我玩得兴高采烈,小满满(爸爸的弟弟)从田坎上走过,笑着逗我:“你高兴个么子哟,房子各是哥哥的,又不是你的。”当时我气愤得拿眼睛瞪他,结果一语成谶。

我从小读书成绩偏上,爸爸妈妈还算喜欢我,思想还没有被世俗污染,我的童年像小鸟一样快乐。中考择校时,旁人一句“女孩子上高中后思想容易跑毛,考不上大学高中白读。”把我分流到该死的中专去了,从此人生的小船偏离了航向。

后来,我们这一批“包分配”的中专生被教育改革给革掉了"命",真正做到了钱白花,好在书不算白读。我对爸爸说我想去读大学,当时爸爸一句话让我从此觉得拿他们一分钱都是罪恶,爸爸说:“你怎么这么自私,只想到各人,那哥哥呢?”天晓得,哥哥从小调皮,初三时打了老师逃了学,初中没毕业,爸爸托关系把他送到职高就读,职高毕业后去外面打了几个月工,回来时遇到一个花二万五千块钱读党校的机会,当时正赶上我中考,我读中专要八千块钱学费,最后哥哥没上党校,我去读了中专,想不到爸爸把这一笔账记在了我的头上,说是哥哥把机会让给了我,我傻乎乎的听从着安排,要是当初能想到这个情分要我用一辈子来背,打死我也不得去读的,十六岁的我怎么白痴得什么都不会想呢?其实完全可以我上高中,哥哥上党校,两全其美。

后来,爸爸又托关系为哥哥找了一份某国企公司的工作,哥哥也很争气,兢兢业业二十年,从零时工干到项目经理。

我毕业后不久,哥哥结婚了,家里添了嫂子和侄儿两口人,我成了待业青年,在家的日子枯燥又乏味,每次洗衣服时嫂子就把侄儿的衣服丢进我的盆里,一次、两次、三次......终于有一天,我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对嫂子喊:“你不晓得各人洗啊!”不曾想这句话惹得爸爸勃然大怒:“给侄儿子洗哈衣服你洗不得啊!”我被这一声怒吼惊呆了,愣在原地半晌返不过神来,只感觉心中憋屈,家的味道变了,我想逃离。

因读书被唤醒的自我意识像盾一样立在面前,迟到的叛逆期在心里筑起一堵墙。

我要走!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就在这叛逆的当口,我遇到了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人,我的丈夫,不是往好的方向改变,而是把我拖进了万丈深渊。

我脑残得不图学识,不问家世,只因为他能给我足够的情绪价值,我感觉到自己被宠爱,被重视,被欣赏,像林徽因所说的:“你若拥我入怀,疼我入骨,护我周全,我宁愿蒙蔽双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但我没有林徽因的睿智,因为还有后半句:“你待我真心或敷衍,我心如明镜,我只为我的喜欢再装傻一程。”又像三毛的爱情,荷西问她:“你要一个赚多少钱的丈夫?”三毛说:“看得不顺眼的话,千万富翁也不嫁,看得中意,亿万富翁也嫁。”“那么我呢?”荷西又问,“那只要吃得饱的钱也算了。”又问:“你吃得多吗?”三毛十分小心地回答:“不多,不多,以后还可以少吃点。”我也没有三毛的幸运,婚后荷西为她撑起一个家。

结婚后的我像一个囚徒,被拴上了手铐脚镣,可我是倔强的天蝎座呀,摔跤也要向前倒的人。

此后的二十年里,我一直在吃饱饭的路上挣扎,少吃点也不能解决问题,最终,我在生活的大山脚下刨了个坑,亲手埋藏了我的爱情。

工作上,爸爸在我毕业后也曾经给我提供过一个人名,让我自己去找他帮忙安排个工作,我也确实去了,也做了两个月的零时工,那份工作让我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没有给爸爸讲就自己偷偷辞职了,就这么一个疯狂的举动,成了爸爸把我拒之门外二十年的理由。就是如今说来还是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父爱是把双刃剑,同时刺向彼此的心中,可恨的是,见面一次,挥剑一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如此恶性循环,无休无止。

二十年的沉淀,我早已懂得有出息才是对父母最大的孝顺,只是如今生活仍然不尽人意,谈孝顺二字,总有些苍白,力不从心。

婚姻失败,事业无成,家已是娘家,时过境迁,我心心念念的,不过是童年快乐的回忆,在这个世间,我是孤臣孽子,是思想上的三毛,亦是畸零人。

我用二十年的时间,浇灌着我的倔强与孤傲,也用二十年时间,铸造了与哥哥的反向人生。哥哥是爸爸镶嵌在头顶的熠熠的荣光,妹妹是爸爸脚下踩进沙土的泥巴。

妹妹在泥土中摸爬滚打,以素直之心,开着自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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