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彭炜的头像

彭炜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5/06
分享

泛舟人

我不过是一个泛舟人。年轻,有力气,憨厚的笑,他们说我是村里唯一的“大龄憨厚青年”,背后却说我“愚蠢”。

我是不会任何事,除了在沱江划船,能吆喝两句,在这个时代什么都不是。

他们说,凤凰古城出名了,一下子成了5A景区。我不知道5A代表什么,我只知道手机里有没有五百块。我需要养家,靠着一个人的蛮力,支撑一整个乡村家庭。

我家很苦,自父亲患病,母亲照料父亲,一切都需要靠自己。

我也曾在厂里打工,可远离家乡的滋味,是每个打工人都不愿承担的。在家乡有钱,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钱,这种东西何时开始污染了沱江。那时候即便沱江水再污浊,可是钱却是干净。

他们愤愤不平,“外地人占据了我们凤凰,几乎每家店都是外人,凤凰本地人穷得响叮当。”

我没有办法,上面的老板交代任务———划船,一定要每天带着笑脸,为每个来往的顾客带来安全和温馨。

我支撑着木桨,滑动,船行的时候,大喊着苗族歌曲,这些歌曲原本是郎情妾意的求爱歌,现在被安排在凤凰沱江上。不明所以的外来人,听着不明所以的歌曲,拍下视频照片,然后发到了朋友圈,说自己来到了“蛊城”。

他们听不懂,也不明白我的苦衷。

多少和我一样的年轻人已经外出务工,本该中年承担划船义务,换上了我这张年轻的脸。

我还记得沈从文先生眼里的湘西。

在我这个年纪,大概没有了边城的素素。即便凤凰古城来往的女青年很多,她们的笑容却藏着村里人没有的狡黠。

好几次渡船,都有女孩子问我,“你多大了,看起来好年轻哦,和其他的大叔完全不一样。”

我都是这样回应,“我二十多岁,一事无成,只能在这里划船。”

“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好悠闲。”

她们根本不懂什么是悠闲,什么是苦难。

留在凤凰的本地人,都失去了自我,在替外乡的人赚钱。而我来来回回这一天十几趟,却也只能有一点点资本。

这点钱,留给父母,而我失去了对感情的执着。

记得我还没辍学的时候,我也曾遇到过“素素”。

她叫做琳琳,是我文学的启蒙,也是爱情的启蒙。只可惜青春易逝,岁月难改,她终究离开了这座古色古香的古镇,家里也因为拆迁搬到了城里。

我依稀记得她看我的眼神,“如果有一天,你想好了,一定要走出来。”

这是很多90后的诺言。如果不能走出乡里人困境,一辈子都是低保户,人生也终究是被定性了。

我记得她去上大学那天,她特异坐了我的船,只有我们二人,望着星河璀璨,月光曼曼。

衣着光鲜的她,笑着说,“三四年易过,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么?”

“我会的吧,如果你能来看我。”我不懂什么是感情,却懂得失去一个人的寂寞。

月光是孤独的,星辰是隔离的,风一吹,唯有水面的波澜,是感情的涟漪吧。

“你的话模棱两可,也许……”她摇摇头,不置可否,下文就像卡壳的相机。

这一晚上我单独陪了她半夜,在划船到中心,那些月光落在水中,正如孤零零的玉盘。她如玉,而我会用这片湖面,守护她一生一世。

后来她离开了凤凰古城,在凤凰只剩下我这个年轻小哥。

每每看到那些春风得意的女青年,来到船上拍照和宣泄情调,我都会怀念。

也许这不是怀念单纯的喜欢,而是整个青春,这片爱的湖泊。

我偶尔还阅读沈从文的著作,什么素素,在现代这个可以轻易跨越城市的快节奏生活里———素素只是隔岸的阴影,当我带着心灵的灯火靠近,她又消失不见。

是世间真的没有一成不变的爱么?没有简单纯粹的牵手么?没有可歌可泣的相守么?

当我再次摇桨,背后的女生对我笑笑,我仿佛看到了她,木桨更用力。即便没有爱情,可我还有真心守护的家人。

是啊,梦不会太圆,但未必太缺。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