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昌盛
秀勤不止一次地接到德强的电话:“妈,我在外地干的不错,家也不缺钱,工作就辞了吧?”秀勤只说了一句话:“孩子,做人不能忘本。”说完,秀勤把电话挂了。
秀勤明白:德强是在关心自己,可德强忘了,自己是怎么长大的?
十年前的冬天,细雨蒙蒙,嗖嗖的冷风像把尖刀,秀勤带着德强正躲在沿街的屋角下,德强的小手一次次摇动着秀勤的手臂:“妈,我饿。”“孩子,等找到你爸就有饭吃了。”秀勤从包裹里找出了最后一块饼干。
天渐渐地黑了,雨下的越来越大,这时一位打着黑伞,身穿风衣,手提公文包的老者站在了秀勤的面前,老者慈祥地问:“你母子俩不回去在这干嘛?”秀勤的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我是来城里找孩子他爸的。”老者问:“你怎么知道孩子他爸在这座城市?”秀勤说:“他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老者又问:“找到了吗?”秀勤揺摇头,老者说:“那你们准备怎么办?”秀勤说:“等雨小了去火车站对付一晚。”老者不忍心看着母子俩的处境,看了看坐在秀勤身边的德强,然后说:“我和老伴住的房子大,就到我家住一晚?”秀勤含着眼泪看着这位老者说:“大伯,那能麻烦您?”老者说:“没关系。”在老者一再劝说下,秀勤心存感激地说:“谢谢您!”老者将手中的雨伞递给秀勤,秀勤硬是推托,老者只好拉着德强,向一处小区走去。
“陈教授,回来啦?”保安在大门外打着招呼,老教授笑嘻嘻地点着头,带着母子俩向家里走去。秀勤听出来了,这位老者是教授,看着就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气质不同一般,她正想着,陈教授说:“到了,到了。”然后取出钥匙,打开了大门,此时,陈教授见老伴迎了上来说:“老田,你看谁来了?”陈教授的老伴看着老头子身后跟着一位母子,直摇头说:“不认识。”陈教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老田明白了,随后说:“你娘俩就住下吧!日后再作打算。”
第二天清晨,秀勤将德强叫起,陈教授的老伴已在厨房忙起了早餐,陈教授从卧室出来说:“真要走呀?”秀勤没说话,老田从厨房出来说:“秀勤,我和老陈商量了,你去找孩子他爸,德强就在我们这儿,我俩膝下无儿无女,你就做我们女儿,德强就是我俩外孙。”
秀勤被一次次的感动着,红润的眼圈仿佛像一潭湖水;在这茫茫人海,偌大的城市间,竟然能遇到这样的好人,秀勤把德强拉到身边说:“快叫爷爷奶奶。”老夫妻俩听着德强亲切的称呼,乐得嘴都合不拢,老田说:“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秀勤点着头,嘴里叫着:“爸、妈。”
秀勤连续找了几天丈夫,依然杳无音信,每天回来老夫妻俩都会询问查找结果,又过了几天,陈教授对秀勤说:“秀勤,你也别找了,估计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秀勤说:“爸,我明天去找份工作,不能吃闲饭。”陈教授说:“我正要和你商量这件事,你看,我俩年龄也不小了,前几天保姆家中有事辞职了,有你在保姆不用请了,工资照付。”没容多考虑,秀勤就愉快地答应了,随后补了句:“爸,工资不能要。”陈教授说:“请谁都得付工资,再说德强也是上学年龄了,你总得有花费。”秀勤才免强答应了。
时间过得真快,德强考上了一所外地名牌大学,秀勤负责陈教授夫妇的日常起居,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一日三餐安排得井井有条。
一天早晨,秀勤骑上电动车去菜场,刚锁好车,身后就有人和她打起招呼:“秀勤姐,今天买些什么菜?”秀勤转过身,见是认识不久的米娜,“买条鱼,再买些蔬菜。”说完,俩人一同进了菜场。
这是一处城市普通的菜市场,沒有超市的环境,也不名码标价,在这里你可以和摊主任意还价,有时能为了一毛钱争得面红耳赤。
秀勤早已熟悉菜场的气味,习惯了嘈杂,对她来说这就是充满着生活气息,有几家摊主秀勤是常客,只要秀勤一到,摊主们热情得不得了,秀勤觉得价格合适从不还价,唯一的优惠让秀勤任意挑选。
“大姐,来啦,今天买条什么鱼?”摊主见秀勤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秀勤蹲下说:“买条鲫鱼做汤。”摊主从水盆里捞了条活蹦乱跳的鲫鱼,装进了塑料袋,称过,秀勤付了钱,又去了隔壁的蔬菜摊。
秀勤刚站起身,米娜便走了过来问:“秀勤姐,买好了吗?”秀勤边接过摊主找的零钱边答:“好了。”米娜说:“我也买好了,一起走。”刚走没几步,秀勤忽然发现摊主多找了钱,于是她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果然多找了五元钱,她和米娜说:“妹妹,稍等会,我去把多找的钱还给别人。”米娜说:“姐,算了吧,摊主也不缺这五元钱,秀勤没再说什么,依然将五元钱还了回去。
米娜站在那里,心不在焉地瞅着乱哄哄的菜市场,她刚要拿出手机,秀勤走了过来:“走吧!摊主说没找错,我硬给了人家。”米娜笑笑,俩人一同向菜市场大门外走去。
秀勤和米娜是在买菜时认识的,米娜长得漂亮,像年轻人比喻的大长腿,五官匀称,尤其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让人着迷。
那是个炎热的夏天,整个菜市场像一只大蒸笼,米娜穿得随意,显得暴露。她买菜时有位男人故意往她身上蹭,当米娜在精心地挑选虾子时,那位男人正在打开米娜的坤包,小偷的一举一动被秀勤看得一清二楚,于是秀勤在小偷的旁边说:“长着三支手,还不赶紧滚。”那小偷听秀勤这么一说,赶紧收手转身离开了。
秀勤对米娜说:“妹妹,刚才有个男人在你身边,发现了吗?”米娜答:“没有呀。”米娜说完,把挎在肩上的小坤包下意识地摆放到胸前,看坤包的拉练已被小偷打开,还好钱包还在,才放心地舒了口气说:“谢谢姐。”
从此,她俩就成为了好朋友,米娜觉得:秀勤为人正直,朴素热情,虽然来自县城,身上有股知识女性的那份引力,自己乐意和秀勤成为姐们。
刚出菜市场大门不久,米娜说:“姐,时间还早,不妨到我家认认门。”秀勤说:“不了,下次吧!我要赶回家给老人做饭。”米娜又说:“就一会儿功夫,不耽误做饭。”秀勤在米娜再三要求下,不好太簿米娜面子,只好说:“我的电动车怎么办?”米娜说:“就放这儿,没人偷。”秀勤检查一下电动车是否锁好,又按上了保险锁,这才进入了米娜那辆白色宝马,不一会轿车驶入了一处小区。
在这座城市,这处小区算是高档小区,小区的大门口,安静地立着二只石狮,大门内喷泉四湧,假山不停地流淌着哗哗的“泉水”,由高而下,犹如贵州有名的“黄果树瀑布。”
“姐,快到了。”米娜怕秀勤嫌远先说道。秀勤“嗯”了声,轿车顺着上山的路,一眨眼功夫来到了一处别墅旁,秀勤问:“妹妹,到了吗?”米娜答:“到了。”说完,米娜在车内按了下遥控器,车库门向上“鸣鸣”地打开了,她吩咐秀勤先下车,继而将车开进了车库。
秀勤像是站在半山腰,登高远望心情如此爽朗,她在找着自己的住处和她熟悉的菜市场,见米娜出来了并问:“这是什么建筑,挺漂亮。”米娜让秀勤帮她先拿着盛菜的塑料袋,然后在坤包内找钥匙,随后边开门边说:“这是欧式建筑。”秀勤又问:“你家那位呢?”米娜没听清,秀勤又重复问了一遍,米娜才笑着说:“噢,你问他呀,他是我男朋友,出差去了,说好中午回来。”
米娜给秀勤拿了双拖鞋,顺手把包挂在墙边的挂钩上,挂钩设计得很讲究,流线型的挂衣杆,在几盏射灯的照射下,显得豪华高档,像是大商场的橱窗,秀勤无意中多留意了几眼。
衣钩是镶在墙上的,挂着几套男式西服和领带,还有米娜的服饰和二顶用来遮阳的太阳帽。
这时,秀勤忽然发现一条领带她尽然非常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还没等秀勤仔细多想,却被米娜打断了:“姐,不要傻站着,我领你转转。”秀勤只好跟着米娜上了二楼。
卧室宽敞明亮,四面墙角凸现浮雕,双人床对面的电视墙,装饰考究,几乎体现了设计者的全部理念。
米娜对秀勤说:“这是他的书房。”秀勤走到书房门口一眼看见了写字台上摆放的一只茶壸,茶壶的边沿雕刻着一束梅花,旁边刻着一排字,“梅花香自苦寒来。”
此时此刻,秀勤真的震惊了,心想:难道有这样的巧合,领带和茶壶不正是自己送给丈夫的三十岁生日礼物吗?
秀勤实在不敢继续往下想,再想下去她怕自己会失控。
于是,秀勤说:“妹妹,我头有点晕,想回去了。”米娜说:“怎么啦?”看着秀勤脸上是有些不对劲,然后说:“姐,我送你回去。”秀勤没推辞,俩人下了负一层,进入了车库。
路上,秀勤想:这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丈夫?光凭二只物件不能完全证明就是他。秀勤正想着,米娜说:“秀勤姐,明早几点买菜?我俩约好菜市场大门口见。”秀勤答:“好的,八点半吧。”米娜还想说什么,突然电话响了,米娜很快连上了车载电话:“喂,请问是谁?”米娜的声音柔美动听,如同山谷里的清泉叮当。不一会电话传出了一位男子声音:“喂,是嫂子吗?”米娜答:“是我。”男子又说:“赵总正在会客户,中午回不来了。”车的杂音似乎掩盖了电话声,米娜问:“你说什么?”电话的那头又重复地说了一遍,米娜说:“你说赵军回不来?行,我知道了。谢谢!”电话这才挂了,留下了“嘟嘟”声。
秀勤听得清清楚楚,就是自己的丈夫赵军。
此时的秀勤反而变得冷静了,冷静的像块石头,看离家已不太远,坐在副驾驶的秀勤看了看米娜说:“妹妹,就送到这儿吧。”声音确实跟往常不太一样,米娜说:“我给你再送一截?”秀勤说:“不用了,谢谢!”
米娜将车停下,秀勤下了车,米娜在车里看着秀勤摇晃了几下,才稳住了自己的脚步。
秀勤不知道这段路是怎么走回家的?脑子总是晕乎乎的,像喝醉了似的。回到家,秀勤看见老两口在看着电视并说:“爸妈,我回来了。”陈教授说:“孩子,怎么回来这么迟?我俩都挺担心的。”秀勤说:“没事,我有点累,想去房间休息会。”说完,秀勤去厨房放下了刚买的蔬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两位老人不解地相互对望着,觉得秀勤今天非常反常。
秀勤躺在床上,复杂的心情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命运真的是在捉弄自己?
年轻时的秀勤也是个美人坯,如同出水芙蓉,亭亭玉立。那时已恢复高考,家境堪好的秀勤披星戴月,一口气考取了一所重点大学,她和赵军就是在大学里认识的。
秀勤是赵军的学姐,那年学校开运动会,秀勤参加了一项中长跑比赛,在最后冲刺阶段,秀勤两腿用尽全力,临到终点摔到在跑道上。
赵军也正好在终点看着比赛结果,见有人摔到,第一时间冲到秀勤身边,他先扶起了秀勤,又拍打着秀勤身上的渣土,“好痛呀!”秀勤的腿和胳膊有多处擦伤,赵军说:“我带你去医务所处理一下。”秀勤在赵军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跑道。
秀勤在大学毕业前和赵军确定了恋爱关系。
那是个月圆的夜晚,微微的春风,弯弯的小桥,河塘边的柳枝自然地摇摆着,他俩手牵手轻快地散着步,赵军说:“勤,你马上要毕业,我俩不能经常见面了。”秀勤听着情人有点沮丧的嗓音,竭力地安慰着她的军:“你不要难过,放假你来我的家乡,我也可以过来呀。”话语间,两人的心贴得越来越近,倾刻俩人热情地相拥着,今晚整个世界仿佛只属于他俩的。
毕业后,秀勤回到了县城老家,这座县城坐落在山青水秀的江南,风景如画,就连秋天掉下来的一片枫叶都显得那么的美。更特别的是秀勤家的门前还有一片池塘,每到夏日池塘里长满了荷叶,盛开的荷花在初升的阳光照射下,雾气朦朦,宛如仙境。
秀勤除了在外上过四年大学,从未出过远门,对家乡的一草一木,凝结着深深的爱,本来秀勤完全可以留校任职,可她却找了份乡镇企业的财务工作。
乡镇企业本来就难搞,一无资金,二无人力,秀勤算是企业的唯一高材生,作为财务总管的秀勤,肩上的担子挺重的。
秀勤时常会和赵军打电话拆诉苦,赵军对秀勤说:“勤,等我毕业了,我会过来帮你。”秀勤听着非常感动。爱的力量是伟大的。
秀勤家境比赵军好,在大学时,秀勤就常常资助赵军,如今秀勤有了工作每月更是按时汇款,眼看赵军也要毕业了。
毕业后的赵军没有失言,果真来到了这座美丽的山城。
赵军是这个乡镇企业的第二个大学生,企业如获至宝,报到时主管乡镇企业的领导拉着赵军的手说:“小赵,你只要帮我们企业扭亏为盈,年底你的奖金照发,另外还有提成。”赵军听着心里痒痒的,本来赵军学的就是经济管理,心想:这下派上了用场,就是干不好也没关系,总得要尝试尝试。
赵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秀勤,沒想到秀勤坚决反对,秀勤一来不想让赵军冒风险,二来怕赵军有了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两人在秀勤家的池塘边吵了起来,这是他俩第一次闹得不愉快。
秀勤说:“军,你就听我的,我俩就在这县城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不想你发财。”赵军反驳道:“我就想干事业赚钱,将来养活你和孩子。”
秀勤没有说动赵军,在赵军做企业一把手的第二年和赵军举行了婚礼。
婚房设在秀勤家,赵军作为下嫁的女婿,无论从心理上,还是语言行动上都觉得底气不足,这反而促使赵军一门心思放在工作上。
江南的乡镇企业颇多,生产的产品也大相径庭,对于服装加工的传统工艺,更是数不胜数,“狭缝生存智者胜”,赵军深知商场的经营策略。
自赵军接任一把手以来,企业的生产和销售初见成效,而且还接了一大批外销订单。
秀勤清楚地记得,一天,有位大腹便便的老外,满脸胡腮,操着一口英语,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赵军在校已考过英语六级,翻译起来轻车熟路。
那位老外说:“Mr赵,由于你们的产品尺寸不合格,让我损失很大。”
赵军用流利的英语答道:“Mr戴维,真不好意思!产品能否在当地降价销售?”
戴维先生耸了耸双肩说:“我试试看吧,按照合同,你们需赔偿我们的损失。”
会议室内气氛紧张,一场讨价还价的利益之争,随时爆发。
秀勤当时已有九个月身孕,经不起情绪上的打击,在会议室内就感觉肚子不对劲,火速送往医院,产下了早产儿德强。
戴维先生知道秀勤和赵军是夫妻,尴尬地将赵军拉到一旁说:“Mr赵,我看这样,价格方面我会考虑,尽量让你们少受损失,我们电话联系。”赵军握着戴维先生的手说:“谢谢你了!过一段时间我去拜访你。”送走了戴维先生,赵军急忙赶往医院。
本来不富裕的公司,又遇到产品降价风险,损失的资金谁来承担?对一个本来就缺资金的乡镇企业岂不是雪上加霜。赵军决定挺而走险,从私人贷款公司借款,利息当然高得吓人。
贷款的事,秀勤一概不知,赵军骗秀勤说找了一位赞助商。
一段时间,公司似乎又正常运作了,工人的工资按时发放,表面上看公司前景一派大好,甚至有越来越好的趋势。
看似平静往往会泛起波涛,眼看贷款的期限已到,赵军急得火烧眉毛,寝食难安,无奈之下赵军选择了逃跑。
赵军的失踪,公司上下惘然,秀勤的压力更大了,债主屡次来公司要款,态度蛮横无理,咄咄逼人。就在秀勤被逼得走投无路时,忽然有一天秀勤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要在往长秀勤是不会接的,这会儿秀勤毫不犹豫地接了:“喂,是谁?”“勤,是我。”秀勤听后,顿时哑然失色,悲喜交加:是他,自己的丈夫赵军。
秀勤在电话里哭了,长时间的委屈、担心,夹杂着恐惧涌上心头,秀勤想狠狠地骂赵军一通,但终究开不了口,毕竟人还活着,于是秀勤强忍着哭啼问:“你跑哪儿去了?这么长时间不联系?”赵军的声音秀勤听起来有些沙哑,看来处境不是很好:“勤,我在哪你先别问,你和孩子都还好吗?”秀勤听赵军这么一问,刚止住的哭声又重新抽泣起来,心想:难得赵军还记得孩子和老婆。秀勤没回答赵军的问话,赵军又问:“公司呢?”不提公司还好些,一提公司秀勤满腹恕气:“公司上下都在骂你,没担当,不负责任。”赵军听完当然无语,然后继续说:“我打电话二个事,你一定要记着办,你记得那位外商吗?他那边降价的服装卖的很好,近期将款汇入公司,以后公司还可以供货。第二件事,款到了付一部分给催债人,剩下的欠款由我来还。”赵军说着,秀勤不断地答着,从赵军的言语中,秀勤感觉赵军是携部分款跑的,秀勤还想多说几句,电话突然断了,手机上才留下了来电显示,从此秀勤与赵军再无联系。
“嗒、嗒、嗒,”几声敲门声打断了秀勤的回忆,老田直接推门进来了,秀勤从床上坐了起来叫了声:“妈。”老田一眼看见秀勤眼里挂着泪水,安慰地说:“孩子有什么委屈跟妈说,妈给你作主。”秀勤听老田这么说,两行热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秀勤说: “妈,我找到他了。”“他在哪儿?”“就在这座城市。”“你俩见面了吗?”秀勤摇摇头说:“没见面。”然后秀勤将与米娜怎么相识的,又去米娜家的情况一一告诉了老田,最后老田问:“孩子,你打算怎么办?”秀勤说:“我也不知道。”
送完秀勤,米娜将车重新驶入了地下车库,刚打开家门,发现地面上有一枚戒指,米娜弯腰捡了起来,戒指是银质的,细细的,唯一与众不同的是戒指上有一颗小心,米娜顺手将这枚戒指放在了茶矶上,她想:刚才秀勤姐在门口换拖鞋,一定是秀勤姐不小心丢下的。
米娜换完鞋后,拨通了秀勤的电话,秀勤此时正在厨房烧菜,听见电话声,赶紧关掉火源,快步来到自已的卧室,只听见米娜说:“姐,你在我家丢了什么东西?”秀勤说:“没丢什么呀。”米娜又提醒道:“你再看看手上。”秀勤才恍然大悟地说:“戒指?”米娜说:“是的。你什么时候来拿?”秀勤答:“明天吧!”
米娜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厨房,哼着小调,不停地忙乐着,她要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迎接着赵军的归来。
下午,赵军西装革履地回到家,米娜迎了上去:“亲爱的,回来了!”赵军“嗯”了声,他俩相互亲了下,算是见面礼。
赵军脱下了西服,挂在衣钩上,坐在沙发上的赵军挺着肚子,身体比往常发福了,头发梳得铮亮,显然一位大老板的派头。
米娜围着围裙,一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下,随后她把书房里的茶壶沏了壶茶,小心翼翼地端给了赵军。
赵军想打开电视,找着遥控器,当他发现遥控器旁有一枚戒指时,奇怪地没拿起遥控器,反而拿起了戒指,赵军仔细地看了看戒指,觉得眼熟,他又将戒指翻转了一圈,发现了有一处浅浅的印迹,这难道是自己的牙印?他不敢相信是真的,为了证实是否有人来过?赵军大声地叫着米娜:“娜娜,今天有人来过吗?”米娜在厨房内大声应答:“有,是我的姐妹。”答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军随口又问:“那人叫什么?”米娜说:“秀勤。”赵军听说是秀勤,满脑子懵了,心想:她怎么会找到这里?赵军只好把戒指按原样放回在茶矶上,两手托着后脑勺,闭着双眼靠在沙发上,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
这枚戒指是赵军向秀勤求婚时买的,赵军刚到县城,毫无分文,还是秀勤拿钱给的赵军。
这是个静静的夜晚,月亮似乎也羞涩地躲了起来,秀勤挽着赵军的手臂,慢步在池塘边,走到一处柳树旁,赵军双手扶着秀勤的双肩,他是让秀勤站在他的对面,自己从口袋里取出戒指,然后赵军下跪一条腿,对着秀勤说:“勤,嫁给我吧。”秀勤没犹豫,立即说:“好的。”并伸出无名指,戒指虽然买的大了些,反正带上挺好看的,他俩都很激动,赵军站起身,两人紧紧拥抱着,亲吻着。
赵军对自己的突然消失,一开始感觉很不爽,换句话说心里很难受,一声不吭离开老婆和孩子,这样也很不地道,毕竟他和秀勤是有感情的。当一个人被金钱所控制,这人会不顾一切,当初赵军愿意接手乡镇企业,也只是为了挣钱,一旦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是退缩跑路。时间长了赵军甚至感到庆幸,要是不来到这座陌生城市还遇不到米娜。
这座城市离他所住的县城有一千多公里,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赵军初来一切都很陌生,看着魔天大厦,穿流不息的人流,宽广富有朝气的马路,赵军产生了茫然感,竟然不知所措。但是,他并不孤单,来之前,他先联系了一位上大学的球友刘大伟。
刘大伟身高马大,体格健壮,一个运动员的身板,虽然皮肤黑了些,更彰显了他是一位运动健将,没错,大学时刘大伟就打着一手好蓝球,充当着中锋位置,既能灌蓝又能组织进攻,大三那年被省体委调入了体工队。
赵军给刘大伟打电话时,大伟正在给学生们上体育课,手机不在身上,下课后,大伟回办公室,打开抽屉,发现有三个相同的电话号码,于是大伟拔通了这个号码,“喂,谁打电话?”大伟身强力不亏,声音粗犷洪亮,电话那头的赵军就显得细声慢语:“是刘大伟吗?我是赵军。”大伟一开始还真没想起来赵军是谁?后来经过赵军一点拨,大伟终于想起来了:“噢,是你呀!你怎么来了?”赵军答:“一时说不清,晚上能否见个面?”大伟倒是没说二话,把地址告诉了赵军,才挂掉了电话。
傍晚,两人在大伟宿舍门外的小酒店见面了,多年未见,这次在异地他乡见面,甚是亲切,尤其赵军更是万分激动,赵军比大伟年长一岁,不由自主地称呼大伟为兄弟:“兄弟,你什么时候来这边的?”大伟听赵军称自己是兄弟,马上回应道:“老兄,三年前从体工队下来就过来了。诶,你来这边干嘛?”赵军被大伟问得瞠目结舌,他不可能和大伟说实情,更不能和大伟说假话,也许事前早已准备,赵军只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最后回答了让人都能理解的三个字,找机会。
两人喝着小酒,聊着往日的事,大伟问:“诶,那位你帮助过的学姐怎么样了?她可是个校花,还和我是宗家。”赵军心想:兄弟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赵军先愣了一下,继而故作正经地回答:“没联系。”不这么说不行呀!如果大伟再要去秀勤的电话号码,我不全泡汤了。
赵军正想着,大伟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开了:“老兄,此地机会很多,竟争也同样激烈,你是怎么打算的?”两人终于聊到了正题,也是赵军要见大伟的头等大事。
赵军端起了酒杯说:“兄弟,再干一杯。”两人一仰头,一杯酒又下肚了,这已是酒过三巡,赵军说起话来显得放开了许多,他见大伟问及此话,何不顺水推舟:“你看,我下一步如何走?”大伟听赵军的问话就知道赵军无备而来,在这座城市人生地不熟总要有个依靠,索性打开窗子说亮话:“老兄,你明天去人才大市场看看有否适合的工作,先住在我那里。”赵军听后非常感动,“吱吜”一声,仰脖子又先喝了一杯。
刘大伟对赵军的帮助算是仁至义尽,要知道,在这座开放的大城市,大家都是从零开始,只有拚搏奋斗方能见彩虹,况且大伟和赵军只是在大学时的球友,说不上太深的感情,这样的帮助当然使赵军感谢不尽。
赵军接连去了几次人才大市场,也沒找着合适的工作,那天下午他无精打采地从人才大市场出来,远远地看到桥的栏杆上站着一位女子,还没等他走到桥边看个究竟,那女子竟然纵身跳了下去。
赵军生平第一回看到有人自尽,好奇的心理让他加快步伐向桥边跑去,这时桥边已经站了很多人,都在喊着:“救人,救人呀!”就是没有人敢真正跳下水,赵军跑到栏杆边,那女子已在水里挣扎着,眼看河水要漫过女子的头部,赵军只脱下了一双皮鞋,奋不顾身地跳进了河里。
南方的四月,已经开始热了起来,河水并不太凉,关键赵军很久没游过泳,凭着过去游泳的功底,他还是先喝了一口河水,又从水中蹿了出来,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像鲤鱼一样,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托起那位女子。
赵军在大学时学过简单的落水急救,当女子在众人的帮助下被连拖带拽地弄上了岸,赵军开始对这位女子人工呼吸,然后做心功能恢复,几个来回,女子口吐污水,慢慢地苏醒过来。
女子得救了,赵军却默黙地离开了现场,当他再次回到栏杆旁找那双皮鞋,发现鞋不见了,他也只好赤着脚,回到了住处,之后的事他一摡不知。
晚上,当地的晚间新闻播放了这则新闻,就在事发现场,记者拍下了鞋子并让知情人寻找这位大英雄。
赵军当晚也看到了此新闻,本来他并不想要这双皮鞋,后来决定去电视台取回鞋子,因为这双鞋是他和秀勤结婚时穿的,要不是去人才交流市场,他一直舍不得穿,他和电视台取得了联系,决定第二天下午过去。
赵军刚进会议室,一眼见到了被救的女子,还没等他向女子问好,电视台的记者先开口了:“请问你就是那位英雄?”赵军说:“我不是英雄,只做了些该做的事。”话音未落,女子的父亲走了过来,握着赵军的手说:“谢谢!谢谢你给了米娜第二次生命。”米娜的父亲没再多说什么,从手提包内取出一大叠钱递给了赵军,然后说:“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一点小意思,你收下吧!”赵军说:“叔叔,钱我是不会要的,否则失去了救人的意义。”赵军的话是诚恳而坚决的,在场的人也感觉到。米娜的父亲又说:“还没问你姓什么,以后在这座城市遇到任何困难可以来找我。”
那天米娜没多说什么,一直红着脸,静静地坐在一旁,所有感谢的话被父亲说完了,她只在一旁观察着救过她命的年轻人。
一顿拍摄采访,直到傍晚才结束。
当天晚上,电视台又追加报导赵军救人的新闻,录制一段采访片段,观看过节目的人都知道英雄救美的人是赵军。
米娜从厨房出来,看见赵军微闭双眼,若有所思的样子并问:“亲爱的,在想什么呢?”赵军这才睁开双眼说:“没想什么,该吃饭了吧?”米娜才又回到厨房,忙着将菜饭摆放在餐桌上。
这一晚秀勤几乎没合眼,强烈的思想斗争困扰着她;丈夫赵军,最困难时帮助过自己的陈教授,唯一的好朋友米娜,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窗外下起了大雨,阵阵寒风夹杂着雨重重地敲打在玻璃上,对了,就是这个季节,就是这个寒风冷雨,秀勤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陈教授的场景,想起了两位老人慈祥的面容,想起了把自己当成亲闺女疼爱的两位老人。是的,不能让两位老人失望,我要好好伺候他们,尽善尽孝。
对于米娜,永远是这座城市的好朋友,让自己的遭遇永埋心底。
主意已定,秀勤找出了笔,一行行秀丽的字迹显现在洁白的纸上:
赵军:
想必你已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为了不打扰你现在的生活,我俩尽早离婚,看见字条打我电话。结尾处秀勤留下了暑名和电话号码。
天已蒙蒙亮,秀勤蒙胧中睡着了,再睁开双眼天已大亮,风息了,雨停了,东方泛起了迷人的红晕。
“爸妈起床了!”这是秀勤每天早晨的问候,两位老人同时答着:“嗯。”老田问:“闺女,昨晚睡得好吗?”秀勤轻快地答着:“妈,我睡得很好。”两位老人先坐到了餐桌旁,秀勤正忙着早餐,坐下后,秀勤问:“爸妈,今天想吃些什么菜?”陈教授抢先说:“孩子,你自己看着办。”
菜市场大门口,米娜先到的,她正东张西望,秀勤到了,米娜看见秀勤吃惊地问:“姐,你咋晚没睡好吧?”秀勤没说话,拉着米娜的胳膊向菜市场门内走去。
两人买完菜,秀勤说:“妹妹,到你家去拿戒指。”米娜才反应过来:“姐,我差点忘了。”秀勤弯腰开锁时又说:“你开车先走,我骑电动车一会到。”
米娜在厨房洗着刚买的水果,听见门铃声随后说:“来了,来了!”她让秀勤先在沙发上坐一会,转身又去了厨房。
秀勤照常换完拖鞋,走到赵军的西服旁,小心地将昨晚写的纸条放进了西服的口袋里。
米娜将水果放在茶矶时说:“诶,你的戒指。”秀勤将戒指拿起后,捏了捏戒指的两边,装进了钱袋里。
姐妹俩吃着水果,聊着化妆品,看时间差不多了,秀勤说:“我走了。”米娜说:“姐,再坐一会。”秀勤说:“不了,我该走了。”
两人就此告别,离开米娜家,秀勤轻松地喘了口气,向回家的方向驶去。

 2022.5.29.